驚蟄

第49章

楚淵一把将準備好的重機|槍拖了過來, 子彈帶飛速地往供機匣裏卷，空彈殼噼裏啪啦地往地上掉, 楚淵冷着張臉将火力開到了最大。林驚蟄一把将後面跟上來的艾利爾抓過來杵在了駛駕位上, 腰身一翻, 迅速地撈過了後頭的機|槍，轉頭猛地将車門一拉。那一條破空的縫隙剛一接觸到外頭火辣的溫度便被楚淵一巴掌拍了回來。

“找死啊你！”

對方口不擇言轉頭就沖着林驚蟄嚷嚷，後者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這淡漠的一眼似一根針，對準了楚淵心口的位置紮了下去，紮得她心頭一疼, 突兀地就覺得自己是個混賬。

林驚蟄不比他們這些在部隊裏長大的混球小子, 她後天得了萬惡之源的情感色彩, 卻偏偏沒人能稍稍靠近去窺視這顆如白紙一般的靈魂，甚至于林思季愣是在這上面抹了一把墨。這種漠然的一瞥頓時讓楚淵生出一種憐惜的愧疚感, 這種感覺剛一出頭，便如洪水一般将楚淵淹溺在了其中, 心頭那被針紮的地方便向四周泛起了酸來。

楚淵将語氣放低，極為溫和地騰出一只手來捏住了林驚蟄準備開門的手心, 而後溫柔又堅定地将她推了回去。

“不出去，交給我來。”

這種寬厚的羽翼遮了起來，遮天避日讓陰晦有了避所, 反倒讓林驚蟄有些喘不過氣來。剛剛的尖戾暴虐猛地就沒了發洩地, 張狂的尖銳收得有些急促，迫使她不安地側過了頭去。

楚淵的這種溫柔來得快, 收得也猛，只見她将頭一轉，滿臉的戾氣便從眉宇之間的褶皺裏透了出來，她将車門猛地一拍，沖着還昏頭昏腦杵在駕駛座上的艾利爾道：“掩護我！”

艾利爾反應極快，總算找到了自己的歸屬，忙将油門一踩，猛地打着方向盤，将車尾狠狠一甩，給楚淵騰出了空餘，只見對方将火力開大，一梭梭子彈入肉血肉橫飛！

與活死人相似，“驚蟄”沒有疼痛感，并且自愈能力極好，楚淵的每一槍都算準了要射|進對方的腦門，但這些經過訓練的“驚蟄”顯然要比那些未經開化的活死人更難對付，她們知道如何規避，如何掩護，甚至于有些時候對方還能使些假的小動作，直逼得楚淵處處掣肘。

“她們的後頸處有芯片。”

“啥？”

楚淵回過頭來看向林驚蟄，“還有芯片？”

林驚蟄點頭：“她們說到底是機器人，後頸處有芯片。”

楚淵也不追究她們到底是些什麽，用後肘杵了一下與自己沒什麽默契的艾利爾：“繞過去。”

艾利爾依着楚淵的意思将車繞在了“驚蟄”的跟前，子彈跟雨點似地打在車身，被釘穿了好幾個豁口。楚淵一把扔了自己手中的槍，打開背對着“驚蟄”這方的車門，拉着車把手縱身一躍，腰身輕巧一彈，轉瞬就來跳到了車頂，子彈擦着她的腳尖齊刷刷打了過來，卻見楚淵半分沒停，又一是個空翻，身子蜷成了一團，在空中躍過了一個圓，腳尖點地，手極快地抽出了自己軍靴邊的刀，猛地一刀子紮進了“驚蟄”的後頸。

刀尖一剜一絞，頓時掏出了裏頭的芯片，那被剜了心的“驚蟄”渾身一顫，跟被斷了電似地癱軟在了地上。

楚淵的動作雖然快，但“驚蟄”的數量太多，剛解決完一個帶芯片的“驚蟄”後頭的“驚蟄”個個反應極快，轉身便将槍口對準了楚淵。楚淵抽身移向下一個“驚蟄”沒有理會面對着自己的槍口。而林驚蟄将在艾利爾的掩護下将眼睛微眯，狙擊|槍端在手中，正好在楚淵将注意力轉移的時候，幾梭子彈頓時破空射向了“驚蟄”後頸處芯片位置。

楚淵就在這個當口騰出手來将剩餘的“驚蟄”一一解決在自己的刀尖之下。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等到楚淵将最後一塊芯片剜出來沖着林驚蟄回頭笑時，林驚蟄竟是有些受不了地側過頭去避開了她的目光。楚淵也不在意，她将自己掏出來的幾枚芯片抹了抹，将上頭的血跡抹幹淨後又翻來覆去地拎到眼前來瞧。

“驚蟄！”

她也不在意林驚蟄對自己的漠視，反倒湊過去找存在感。

林驚蟄聽到她叫自己，象征性地回了回頭，只見楚淵沖着她擺了擺手，她便順着走到了楚淵的身邊，學着楚淵的樣子吊兒郎當地半蹲着瞧那幾塊血糊糊的芯片。

“林思季制造的所有‘驚蟄’都有這玩意嗎？”

“我沒有。”

楚淵回頭看了林驚蟄一眼，卻見林驚蟄一本正經地抿着唇角看着她手中的芯片。

“要不是看你這麽認真，我會以為你在逗我。”

林驚蟄指了指她手中的芯片，又指了指癱軟在地上的各個“驚蟄”“她們原本就是個拼湊出來的人，要接受命令，執行指令，就必須有一個接收器，就像正常的人靠大腦接收指令，經過處理再傳達下來。這個芯片就相當于她們的大腦，她們靠這個東西接收上級指派下來的命令并且毫不猶豫地執行。”

說着她又轉過身背對着楚淵，将自己的T恤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後頸處一截白皙的頸脖：“原本我這裏也有一塊的，我第一次拒絕接受任務後這個芯片就被林思季摘除了。”

她又看向了正在順車順武器的艾利爾：“他的脖子上有針孔，原本以他的自愈能力很快就會好，但是如果反複地進行注射，或者是在那裏植入芯片，就會留下一個小點，我不清楚他到底是反複被當作了實驗，還是靠近你與你做交易都是上級指派下來的命令。”

楚淵順着林驚蟄的話往艾利爾那頭瞧，正瞧見艾利爾興高彩烈地騰車騰武器，見自己的人從另一方抄了下來，忙笑眯了眼來叫大家一起分武器。

楚淵站了起來，又順手将林驚蟄也拉了起來：“你想多了，艾利爾就一個野心，別人讓我不好過，對方也別想安穩。”

林驚蟄有些詫異，她又将目光看向了艾利爾，卻并沒有理解到楚淵話裏的意思，也無法理解楚淵這種不用言明的信任。她也不再繼續追問，楚淵能毫無保留地信任自己，為什麽就不能這樣信任其他人呢？想通這個關節，林驚蟄就不再糾結了，只是心頭微微有些發悶，許是天氣熱的緣故，她也沒多深想。

“少校！他們真他媽有錢！”

艾利爾高興得跟個孩子似地手舞足蹈，楚淵就順着他的方向往裏頭瞧了一眼，呵，還真是重兵器堆了整整兩車廂，這裏的武器足夠楚淵帶人再回頭去轟了楊權了，別說艾利爾了，就是楚淵側過頭來看過後也微微咂了咂舌。

“少校，咱們現在拎着這些回去救人都行。”

楚淵瞥了他一眼：“我的人自己會出來。”

艾利爾不懷好意地沖着楚淵笑：“別這麽肯定，楊權野心大着呢。”

“艾利爾，她們只要後頸上的芯片不除，可以說是不死不傷的活死人，抱着兩車的武器，真的是來絞殺驚蟄的？”

艾利爾一愣：“你的意思是，她們其實是來支援的？”

楚淵招手，所有人魚貫上車，林驚蟄跟在最後，剛進車廂就被楚淵瞪了一眼，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得罪了對方。

“驚蟄，這種芯片肯定會有定位功能，所以能不能反追蹤，查到背後的人在哪裏。”

林驚蟄搖頭：“的确有定位系統，林思季只為造人進行研究，軍方會對她們做其他改造，所以在裏面有設置定位功能。但是我不會。”

楚淵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我還以為除了給谷雨換止尿褲外，其他的你都會呢。”

林驚蟄沒有理會楚淵的調侃，抿着一張薄唇默默地沒有說話。

楚淵又轉頭看向了艾利爾：“你的人呢？”

艾利爾忙擺手：“我就是過來混水摸魚的，我帶個反偵查人員做什麽？”

“廢物，還不如話唠畢長安！”

艾利爾十分無辜。

“那就還是先往海南走，與刑海他們彙合，然後再想辦法。”

“親愛的，你還是确定你的隊員還活着吧。”

艾利爾吐了吐舌頭。

“不勞你費心，他們好着呢。”

林驚蟄擡頭，正好見艾利爾微微皺起了眉心，她默不作聲地将手移向了腰間的槍，渾身肌肉繃得死緊。

突然被一雙溫熱的手抓住了手腕，林驚蟄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正握着自己手的楚淵，眨了眨眼睛。

楚淵湊了過來，溫熱的氣息頓時将林驚蟄團團圍了起來，她想往後撤，可車內空間本就狹窄擁擠，她退無可退，可好梗着脖子迎了上來。

楚淵原本只想安撫她有些緊張的情緒，卻在看到林驚蟄梗着脖子往後仰時那一臉不情不願的小模樣時，如慌張的小麋鹿，轉到了她的心坎上。

軟得一塌糊塗。

也不顧艾利爾仰天長嘆的哀號，楚淵蜻蜓點水般在林驚蟄的唇角落下了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