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所有人被圍的時候林驚蟄并沒有做任何掙紮, 她漠然地看着林思季略顯嚣張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随後附在楚淵的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 楚淵的臉色頓時一變, 眼露兇光, 雙手握拳,硬朗的側臉線條如刀削似的緊緊繃起,後槽牙死死地咬合, 若不是楚鋒在一側抓着她,估計已經沖上去揮了兩拳了。
林驚蟄有些好奇,直升機還沒落地時, 她已經知道被包圍了, 那個時候只要她想走, 不管楊權的武器裝備多可怕,她也能抽着點夾縫間隙逃出去。
然而只要有一人妄動, 整架直升機都會被楊權怼成渣,別說楚淵楚鋒以及793分隊成員了, 就是沈鶴和林思季,楊權也會選擇性無視, 因為與林思季能或許能研究出抗體相比,林驚蟄這個不定因素更讓他覺得可怕。
她更加好奇的是楚淵的态度,默不作聲地接受到了楚鋒的提醒, 又乖順地由着架槍的衆人将他們所有人帶進了小黑屋。
林驚蟄也不聲不響地被帶到了負二樓的實驗室, 與別人所關的小黑屋不同,她被關的地方似乎更高級一點, 但對林驚蟄來說,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刻在腦中日日夜夜,都是器皿針管和藥劑。
她靜靜地坐在床邊,實驗室的大門緊閉,方方正正,一片慘白。
“驚蟄。”
房間裏傳出了林思季的聲音,林驚蟄頭也未擡,并沒有尋找聲音的來處,只微微将眉稍挑了挑,那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裏回蕩,碰上四周的牆壁,轉瞬又原路返回,來來回回往林驚蟄的耳膜上撞,那刺耳的回聲紮得林驚蟄渾身都不舒服。
“編號2937,請執行命令。”
林驚蟄突然擡頭,直勾勾地盯着監控,那挑起的眉頭半分沒有收斂,挑釁意味十足,竟有了幾分楚淵的嚣張跋扈。那雙鳳眼微眯,原本微微上挑的弧度多了些淩厲的味道。
她知道監控那頭的林思季正在打量着她,這種隔空對視的情況兩人可謂駕輕就熟,林驚蟄這頭冷漠以對,林思季那邊皺眉觀察,兩人誰也不退步,各自以各自的方式角逐。
“林驚蟄,你生而為人類服務,既然心甘情願地回來了,就做好你本份的工作。”
“心甘情願?”
林驚蟄抿起了嘴角,微微扯起一個角度笑了起來,“我要是不心甘情願地回來,你怕是早成了半空中随處亂漂的渣了吧。”
林思季看着屏幕中的林驚蟄,忽而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自己所造的這個實驗品,以前研究時所寫下來的數據,此刻再往林驚蟄身上套總有一種牽強附會的意思。林驚蟄早已脫離了她的想象,在第一次實驗數據出現差錯的時候,或者說在第一次林驚蟄拒絕執行任務的時候。她想将這個不受控制的殘次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卻發現每一次的實驗結果都在偏離最初她的預設。
林驚蟄是個極端的不可控因素,她早已心知肚明,卻不願意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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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你從研究所裏逃出去的時候,數據早已出現了異常偏差,你到底是什麽,是人還是機器,自己心裏沒有一點底嗎?”
林驚蟄側開了目光,嘴角邊的笑意更是帶了些譏諷的味道,她伸出自己白皙細嫩的手,那雙手摸過槍,開過火,被粗礫的石子磨破過,而此時呈現在眼前的,卻是一雙細嫩得跟從未洩及世間磨砺的手。
她突然抽出了放在實驗桌上的手術刀,一刀劃破了自己的掌心,血流如柱,血水順着掌心的紋路迅速滴在了白色地板上,然而等林驚蟄擡起手來時,卻只見她的掌心裏,那被刀劃破的地方正在快速地痊愈,向兩側分開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方式向着中央靠攏,緊接着合成了一條線,細細的,粉嫩嫩的,随後那一道疤也在慢慢消失,只剩下一掌心的血水。
她慢條斯理地從實驗桌上拿過一瓶酒精,往自己的手心裏一倒,兩手一搓,再擡起來沖着監控笑了起來。
“我是不是人,你心裏真的沒有一點數嗎?”
她話裏帶着挑釁,眉頭輕輕地一揚,“你們哪個人類有這樣的愈合能力?”
“以後所有的人都會有。”
林驚蟄不再說話了,在林驚蟄的心裏,她并不抱有什麽逾越的想法,也從未想過自己的身份,以自己這樣的思想身體,到底能不能算做一個人,她也并沒有真的在意過。而林思季所設想的完美世界,對今後人類的猜想,她也從未參與過置評,成或者不成,都沒有構成她的認知。
說得偏激點,那就是她對這些沒興趣,說得自私點,那就是她只關心自己。
從林思季的手中掙脫出來,天大地大,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別被他們找到,那些針管藥物別往自己的身體裏面紮,就好了。
“像外頭那種怪物一樣對嗎?沒有思想沒有靈魂沒有痛感的行屍走肉。”
林驚蟄盯着自己完好無損的手,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又笑了起來,“或者你想再造無數個驚蟄?像我一樣?”
林思季眉心緊皺,手下的按扭一摁,林驚蟄所待的實驗室四周藥物散開,她也不躲,結結實實地受住了。
*** *** ***楚淵看着眼前的“驚蟄”你說那是驚蟄吧,可她們沒有思想沒有靈魂,你說那不是驚蟄吧,可她們個個都與林驚蟄長得六分相似。楚淵将槍輕握,眼睛微眯,寒光頓時四散開來,她将頭擡起來,“驚蟄”群一聞到活人味,頓時撲了過來!
楚淵扣下扳機,槍聲四起,一排排驚蟄頓時倒地,然而後面補上來的“驚蟄”依舊前撲而繼地撲過來,楚淵手中就一把順手摸過來的槍,要說殺傷力多大肯定不至于,她走時也只聯系了畢長安,并未将自己的具體位置多交待,此時希冀着救援那也可以說是白日做夢。
就在楚淵開槍的當口她突然怔住了,“驚蟄”當中有一個人猛地紮進了楚淵的眼裏,讓她手中的槍狠狠地側了一個角度,這一槍擦着對方的頰邊飛過去,燎起了一道血線,子彈飛出去,崩進了後面“驚蟄”的腦門中。
眼前這個不一樣的“驚蟄”分明就是實實在在的林驚蟄!
那道血線以極快的速度愈合,這是楚淵頭一次這麽直觀地看到林驚蟄的愈合速度,頓時愣住了。
而林驚蟄卻與衆多“驚蟄”混在一起,目光無神,目标只有一個,殺死楚淵!
“編號2937,請執行任務。”
林驚蟄的動作一頓。
“殺死對面手中握槍的人。”
林驚蟄的瞳孔一縮,她身子柔軟,猛地向上一撲,一把握住了楚淵的槍口。向着楚淵撲過來的畢竟是林驚蟄,她食指微顫,頓時遠離了扳機,槍在指尖轉了一圈,楚淵手指一勾,将槍一扔。
雙臂展開,她結結實實地接住了林驚蟄。
然而林驚蟄一撲住楚淵,轉而手腕一轉,改做扣住了楚淵的脖頸。楚淵如一只滑不溜湫的魚,脖子一擰,手肘一擡,原本沖着林驚蟄胸口而去的手肘轉而又換了力道和方向,直挺又幹癟地沖向了林驚蟄的肋下。
“林驚蟄!”
楚淵沖着林驚蟄大吼一聲,然而面前的人仿佛并未有所察覺,她被楚淵的這一肘怼得往後退了半步,半分休整也不作,又直接沖着楚淵撲了過來!
與林驚蟄一起撲過來的,還有衆多的“驚蟄”楚淵惦記着不能真的傷到了林驚蟄,又想要想方設法地将林驚蟄拉回來,這種瞻前顧後的打法其實十分憋屈,楚淵頭一次進攻得如些畏手畏腳,直到“驚蟄”再次向她撲了過來,她不得不先跳了起來,往上扣住,正想直接不要命地沖出去的時候,卻聽到外頭刑海的一聲大叫。
“老大!好多驚蟄啊!”
“老子長眼了!”
楚淵簡直沒有好氣地怼了過去。
刑海的隊伍一到,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掃了一大批驚蟄,愣是怼出了一道豁口出來。
楚淵掃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被刑海等人護在中間的楚辭和楚銘。
“大哥二哥你們怎麽還沒走?”
“走什麽走,外頭都等着咱們呢!”
“那偷到武器了嗎?”
楚淵一把擰斷了沖地來的“驚蟄”的脖子。
“偷大爺啊偷!順過來這些都不錯了!”
刑海哭喪着一張臉。
他們還沒見過這麽多的驚蟄,猛地一見面,險些有點反應不過來,呆愣愣地忘了掏武器,還是楚辭将眼鏡後面的眼睛一眯,直接一槍開了出去,子彈穿過了“驚蟄”的腦門,眼睛裏的黑霧微微一散,倒地的瞬間,衆人才反應過來這并不是林驚蟄。
林驚蟄撐了撐地,身子微微一扭,角度十分怪異,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刑海離她最近,一見她爬起來,吓得往後跳了兩步:“卧槽,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驚蟄一手過來搶槍,刑海神色一秉,正欲開槍,卻聽楚淵怒吼:“不許開槍!”
他忙退了兩步,一腳踹向林驚蟄沖過來的手腕。
林驚蟄的速度以及角度比刑海預想的還要可怕,只見林驚蟄出手的力道并沒有半分改變,相反那手腕微微一擰,角度偏得十分詭異,就像是手腕早就斷掉了,能折出任何姿勢一般。刑海沒有料到會是被這種角度的偏折逼至死胡同,氣息一抖,任憑那強大的攻擊性向着自己撲了過來,他避無所避,今天怕是要交待在這兒了。
後頭的楚辭、楚銘雖然可以算得上身手矯健,但畢竟只是個商人,連刑海這個正正經經的軍人都束手無策,他倆更是一臉懵逼。而岳雲強和聶方遠兩人一人一把機槍阻擋着向前沖的“驚蟄”一來沒想到突變來得這般迅速,二來也是真的騰不出手來進行救援!
唯一能有時間撲過來的也只有手中沒了武器的楚淵,只見楚淵一把扣住了林驚蟄的肩頭,狠壓着林驚蟄的胳膊向下,愣是逼着林驚蟄的手腕脫離了遠來的方向,堪堪擦着刑海的脖子掠了過去!然而林驚蟄一招未得,膝頭一彎,一腳向着刑海下|身踹過去。
“卧槽!姐姐你這招更狠啊!”
刑海跳了起來,轉頭就跑。
獨剩下楚淵與林驚蟄兩人杵在這中央。
林驚蟄聽不見四周的聲音,也看不清四周的人,但她能感覺到四周給她帶來的危險感,她對這種危險簡直稱得上是親人,與之為伴的時日十分長,長到自她有記憶起,這種危險感就包裹着她的四肢百骸,纏得她透不過氣來。
在她而前晃悠的,除開與自己長得一樣的“人”以外,那幾個跳上跳下與自己做對的,四肢僵硬,面相猙獰的。
全是活死人!
楚淵怎麽也想不到在林驚蟄的眼中,她會和外面的那些醜八怪一模一樣,擰着個人就可以直接撲上去吸食肉血的怪物。
“林驚蟄!”
林驚蟄微微眯了眯眼,眼前的這個怪物居然會說話,嘴巴一張一合,到底是在咬嚼着食物,還是在說話,她已經分辨不清,只知道她接到的指令是,殺了她!
她突然越了起來,手中握着一把軍刀,刀尖揮出了寒光,楚淵沒想到會遭此一擊,退無可退,生生擡手受了一刀。
“小淵!”
趕過來的楚鋒正巧看到楚淵受這一刀,眼睛漲得通紅,立馬舉起了槍,還沒等楚淵反應過來便扣下了扳機!
然而林驚蟄對這種危險的認知度極高,她縱身一躍,極巧妙地避開了楚鋒射過來的這一槍。
楚鋒入軍隊這麽多年還沒有失過準頭,當即眉心一擰,擡手又準備着下一槍。
“三哥!”
楚淵立馬跳到了楚鋒的槍口前,險些沒将楚鋒吓出個心髒病來,“三哥你別傷她,她只是記不得了!”
就在楚淵攔着楚鋒的時候,林驚蟄又撤了回來,她将刀口往前送,楚淵猛地轉身徒手握住了刀尖!
兩人以這種僵持的态度相對而立,楚淵擰起的眉心卻突然松了松,唇角微微上揚,輕輕向着離她咫尺的人吹了口氣。
“驚蟄,這剛砍我一刀,我又接你一刀,為的是你清醒過來的時候不會後悔,你看我這麽體諒你,你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啊。”
楚家三兄弟簡直要被楚淵這生死關頭還在用生命開屏的态度氣死了,個個都為她捏了把汗,只有當事人還笑嘻嘻地給了對方一個善意的、溫柔的笑。
這種笑也可能是楚家三兄弟在楚淵身上看到過的,最溫和的笑意了,與別的時候都不同。
很多時候,楚淵笑得張揚與肆無忌憚,她沒什麽好遮掩的,她的性子就是這樣,灑脫又随性,怒就是怒,喜就是喜。偶爾在碰上林思季這樣的人的時候,楚淵也許也會笑,但每一次的對話裏都多多少少地夾槍帶棒,笑得又譏诮又嫌棄。
只有這個時候,他們看到的楚淵是不一樣的,笑得眉目帶光,眼裏落滿了光華,眼中只剩下了林驚蟄這一人。
林驚蟄似乎頓了頓手中的刀并沒有再往前送。
“我覺得你說得沒錯,我這是有意求偶,請問你有意向嗎?”
楚辭簡直想兩槍斃了這智障,他也不是個老頑固,可真的有這種求偶方式的麽?
只見林驚蟄依舊沒動,仿佛被楚淵的話釘在了柱子上,半晌沒有下一步舉動。
楚淵見林驚蟄沒動,又笑了起來:“沒關系你再想想。”
“編號2937,請執行命令。”
林驚蟄皺起了眉頭。
“老大,我們估計還得走天花板,外頭頂不住了!”
刑海的求救聲傳了過來。
“走你大爺!沒見着這裏是什麽地方嗎?你怎麽不直接上天走呢?”
畢長安也長嘆了口氣:“老大,不能久留,跟我走。”
卻見林驚蟄的目光一閃,楚淵握刀的手一槍,在林驚蟄正欲出手的時候一手劈向了楚淵的後頸!
她将林驚蟄扛在了自己的肩頭就跟在了畢長安的身後。
這種被楊權和林思季設計坑害的突圍實在有些狼狽,楚淵邊撤離邊細想着其中的關節。有意将林驚蟄放出來,到底是為了試探林驚蟄的能力或者已經在将林驚蟄再次轉成了實驗對象?楚家四個崽子被困在這裏,一不小心全他媽都死了,楚國飛要是也栽跟頭栽死了那倒還好,若是楚國飛安然無恙,楊權就不怕楚國飛到時候直接弄死他,眼睛都不帶眨的?還是說他早已經确定了楚國飛沒能力再與他作對?那林驚蟄呢?如果林驚蟄半途就清醒了反水了呢?或者是沒能控制住他們這些人,像現在這種局面,楊權和林思季又想做什麽?
越是思考,越是發現其中的彎彎繞繞太多,原本就是木頭腦袋的楚淵簡直想一頭撞死一了百了。正當她還一門心思地往洞裏鑽的時候,前頭帶路的畢長安卻突然腳下一頓。
“怎麽了?”
“沒路?”
畢長安自己也有些不相信,他又往前走了半步,直勾勾地看着那緊閉的大門。
“這門外不是路?”
“是路。”
畢長安說得楚淵都有些懵了,只見他上前看了眼權限設置,“但是好像有些不太對。”
“有什麽不對?”
楚鋒也上前一步問道。
畢長安搖了搖頭。
“門外頭是實驗品,做壞了的實驗品。”
楚淵一愣,側頭看過去,只見一直被扛在肩頭的林驚蟄清醒了過來,她見楚淵看向自己,忙指了指自己的肚皮:“你這樣扛着我,我肚皮被磕得慌。”
“你剛剛還刺了我兩刀呢,我扛你一下怎麽了?”
林驚蟄實在沒弄明白楚淵的這種邏輯,砍對方兩刀的是自己,對方居然還能耐着性子扛着自己跑路?不該扔半途喂屍體就行了麽?
“那你扛着吧。”
林驚蟄輕嗤。
“這才對嘛。”
楚淵抿起了唇角,笑了笑。
“這邊走不了,外頭等着你們的是大猩猩和小白鼠,你們手中的武器抵不住外頭的進攻,就一只猩猩你們都得全軍覆沒。”
“你來過?”
楚淵側頭,只見林驚蟄半吊着一張小臉,頭發将小臉遮得嚴嚴實實,連眉目都有些看不清楚。
“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的?”
楚淵又問。
林驚蟄微微抿了抿唇角,沒有立馬回答楚淵的話,這一停頓的過程中,她一側頭就能從楚淵的背後看到那只正在往下滴血的手,掌心被刀攪得模糊一片,有些血夾裹着肉,看起來觸目驚心。
楚淵還以為她有什麽難以言說的私密,也沒再問下去,像上次一樣,十分體貼地收起了自己的好奇。
可林驚蟄只微作思考了一瞬,又接着道:“我感覺到的。”
衆人都有些奇怪地看向了林驚蟄,林驚蟄微微阖了眼,将這種奇怪的打量屏蔽在了眼睑之後,她長嘆一聲:“但一般這種感受都是真的。”
即便剛剛林驚蟄沖着楚淵出手又狠又辣,可生死關頭所有人居然都選擇了相信她的話。畢長安在接到林驚蟄的信息後極快地又在腦子裏規劃出了另外一道路線,所有人都跟在了畢長安的身後。只有楚淵輕輕地将林驚蟄從自己的肩頭放了下來,用那只完好的手理了理林驚蟄那被自己拎得亂糟糟的長發。
“你有事瞞着我沒說。”
林驚蟄身子一抖:“你不信我?”
這些日子的相處以來,最讓林驚蟄感到放松的,大概就是楚淵了。與793部隊的其他成員不同,他們選擇相信林驚蟄,那都是因為楚淵對林驚蟄抱以信任,否則半路殺出來的一個陌生人,處處是謎,又與林思季、楊權那樣的人脫不開關系,怎麽看都不會是個好人。如果當初楚淵對其不聞不問,聽之任之,他們誰也不會帶着林驚蟄走。楚家的三個男人就更不可能了,楚辭和楚銘最是多疑,林驚蟄的身份特殊,說她是林思季的人,也是有可能的,楚鋒雖然是個兵痞子,可人也不傻,絕不可能絲毫不懷疑林驚蟄的目的。
這樣看來,最傻的大概還是楚淵。
只有楚淵一開始在懷疑林驚蟄的來歷的同時又毫無保留地相信着她是個好人。
這種相信突然在這一剎那得到了置疑,林驚蟄原本沒什麽起伏的心猛地就跳了起來,越來越快,砸得她暈頭轉向,好似還處在楚淵的肩頭,蕩得她快要将自己胃裏的那些營養劑吐出來了。
“那牆的外頭,應該不止有實驗品。”
楚淵拍了拍林驚蟄的肩,示意她往前跟上隊友們的腳步。
林驚蟄快走兩步跟了上去,只聽身後的楚淵又問:“林思季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你剛剛認不出我了。”
林驚蟄其實很想問“我必須認出你嗎”可話到嘴邊轉了兩圈,也依舊沒能說出口。
“你剛剛認不出我的時候,你看着我覺得我像什麽?”
“外頭的活死人。”
“所以你要弄死我對嗎?”
楚淵笑道,“那如果你看到我就是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你還會下手嗎?”
林驚蟄沒說話。
“以前林思季以這種方法讓你殺了多少人?”
林驚蟄突然頓了下來,她轉過頭來看向楚淵,楚淵也抿着笑意看向對方,林驚蟄先收回了目光,她咬了咬唇。
“我殺了很多驚蟄,在我這一個殘次品生産出來後,林思季在不斷的研究和嘗試中找到了方法,研究出來了更多的驚蟄,她們慢慢的有了思想,有血有肉,直到被林思季注射了病毒。起先我接到的任務就是殺了這些由‘人’變成‘活死人’的驚蟄,後來我發現她們原本都是‘人’,我就開始拒絕了林思季下達的指令,這是第三次拒絕,但林思季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她頓了頓:“她讓我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這些人,都是活死人。”
“她蒙住了我的眼睛,讓我殺了自己的同類,門的那邊,有的不是驚蟄,是同類,那些被我殺了,又被林思季用去研究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