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第39章

屍山火海大概說的就是楚淵現在所看到的這樣子, 漫天而下的汽油猛地一接觸到火星立即就燃了起來，這效果比噴出去的小火蛇好太多了, 無論是天上飛的, 還是地上跑的, 眨眼之間火龍便将這些生物卷入火光之中，噼啪聲頓響，如火中盛開了一簌簌的花, 炸得四周更加灼熱。

楚淵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汗，又擡頭往上瞅，火光沖天, 煙塵四散, 她連點毛都看不到。

江越都快癱了, 他向着楚淵努了努嘴：“那姑娘誰呀，以前也沒見過啊, 你哪裏去偷的？”

“哪裏偷的還跟你江隊長彙報嗎？”

江越就喜歡她那股子擰勁兒，無奈地笑了笑後杵着支槍站了起來, 下樓時往生化車裏瞧了一眼，正好看見正若有所思的林思季, 他沖着楚鋒招了招手：“老子的車折在半路了，能搭個你們的順風車嗎？”

這裏就屬楚淵最有錢了，生化車是她偷出來的, 就連等在外圍接應的坦克也是她去偷出來, 遠沒有楚鋒什麽事。所以楚鋒當即就攤了攤手，指了指還站在窗戶口往外瞅直了眼的楚淵道：“都是小淵偷的, 你問問她。”

說完他又補了後半句：“但我估計你們不順路。”

江越簡直恨這兩兄妹恨進了骨子裏，恨不得現在就将這兩個禍害推下去，化作飛灰了才好。

直到外頭火焰漸滅，燒焦味兒在炎炎夏日裏蒸出了油，慢慢消散後才見那架直升機停在了巨型坦克身邊。

隔得太遠，楚淵壓根兒就看不見從飛機上下來的人長成什麽模樣，但她就是覺對方該有一雙好看的鳳眼。

生化車裏坐着十來個幸存者，江越一臉生無可戀地趴在車頂，翹着個二郎腿，咬着只煙有些茫然地看着烏七八糟的天空，他敲了敲車頂，安穩坐在車廂裏面的楚淵挑着眉頭向着車頂翻了個白眼。隔着鐵皮，江越好似也看到了楚淵那嫌棄的小眼神，他将煙一吐，半趴在車頂，一張臉頓時貼在了擋風玻璃上。

突然出現一張狗臉，車裏其餘人都吓得一抖，只有楚淵不慌不忙地瞪了他一眼，江越咧嘴沖着楚淵一笑，卻見楚淵的眉稍輕輕地揚了起來，十分好看。

猛地一個剎車，江越沒抓穩，頓時被甩了出去，摔了個狗吃屎。

他龇着牙爬起來，指着楚淵點了半天楞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最後沖着楚鋒嚷嚷：“你妹妹這輩子怎麽嫁得出去！”

楚淵突然笑了起來，沖着不遠處挑了挑眉頭：“老子娶！”

江越突然就閉上了嘴，他側過頭去看了眼等在坦克邊百無聊賴地等着的姑娘，忽而無奈地笑了起來，他招了招手，讓楚淵自個兒走，他就慢吞吞地跟在兩輛生化車後面走。

遠遠地看見楚淵從生化車上下來，有些局促有些緊張地向前踏了一步，隔得有些遠，也不知道跟那姑娘說了些什麽。卻見楚淵眉眼輕揚，眉稍眼角上都帶着幾分笑意，比起在大院裏那種風風火火老子是王的架勢來，這種腼腆的試探江越居然從未見過，一時竟也辯不出自己心頭的滋味來，到底是惱意醋意多一點，還是欣慰舒坦多一些。

楚淵這種不自知的腼腆倒是自己沒發現半分，反倒是讓楚鋒和江越咂摸出了其中的不對勁，後者即便心有不甘，但也僅止于此，而前者卻是心裏急得很，這特麽回去被小叔發現了，楚淵就不止降個級那麽簡單了，鐵定了會被打死。

楚淵抽了瓶水出來，倒在手中抹了一把自己那血糊糊的臉，指着那慘不忍睹的臉給林驚蟄看：“還以為你就撒手走了呢，你瞧瞧我這張血糊糊的臉！”

林驚蟄沒理她，徑直走到了夏至的身邊，夏至一見林驚蟄，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姐姐，沒見你回來，我還以為……”

說着說着眼淚也跟着掉了下來，林驚蟄由她牽着，有些木讷地伸出另一只手，笨拙地将夏至的眼淚擦了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反倒抿緊了嘴唇沒說話。

林思季下車走到了林驚蟄的面前，楚淵快速上前攔在了林驚蟄的面前，看着林思季的目光裏帶着挑釁，還有一種不服管的戾氣。

“好久不見。”

“不久。”

林驚蟄順口應道，“頂多十幾天而已。”

“我沒想到你竟然能跑出去，連最高權限都能弄到。”

林驚蟄點了點頭：“你請的老師教得好。”

林思季笑了笑，轉身離開：“不，是你聰明，你是她們當中，最聰明的一個。”

林驚蟄皺起了眉頭，沒追上去，也沒應話。

楚淵有些不滿地看着林思季離開的方向，咬了咬牙根，默不作聲地轉身去安排其他人。

江越的人最少，将救下來的三個幸存者都交給了楚淵，自己跟楚淵讨了林驚蟄開過來的直升機，楚淵和林驚蟄直接怼坦克出去開路，其餘人依舊擠在兩輛生化車裏。但人數越來越多，兩輛生化車略顯擁擠，楚淵想讓江越帶幾位幸存者回營，卻等到江越開口說起了另一樁事。

“林博士和沈教授都是上頭點明要救回去的，要不由我先帶他們回去？”

楚淵擡頭：“呵，你想得美。”

江越笑起來：“畢竟直升機比你這笨坦克快得多。”

楚淵正經了神色，她微微抿起了嘴角，笑得有些邪：“那你先告訴我，你帶這兩人去哪兒？去點名讓你救人的那位手裏，還是楚國飛手裏？”

“楚将軍那邊一點音信也沒有，我上哪兒去聯系楚将軍？”

“也就是說，你連聯系上另外一位上級咯？”

江越不說話。

楚淵一腳将他踹上了機：“滾吧，我知道你杵在中間也不好做，但如果你真要跟我搶人，老子這裏的武器直接能送你上天，與太陽肩并肩！”

江越搖了搖頭，最後帶着自己的人直接上機，飛機起飛後他又接通了楚淵那頭的通訊：“你他媽現在要往哪兒去？”

“本部。”

那頭沉默了許久：“一路小心。”

楚淵笑了笑，讓刑海帶人迅速上車，自個兒開着坦克，載着林驚蟄晃晃悠悠地往前怼。

“我可以去後面的車上坐。”

林驚蟄側了側頭，狹小的空間裏讓她有些不舒服，空氣太燥熱，渾身濕嗒嗒的。

“後面去跟林思季臉對臉麽？”

“不是還有一輛車嗎？”

楚淵笑：“那就是去跟楚鋒那個木頭臉對臉咯，他有什麽好看的，不如多看我呢。”

林驚蟄被楚淵這不要臉的架勢吓了一跳，半晌也沒接話。

又走了一段，楚淵側頭：“你怎麽回來了？要跑就往遠的跑，別被軍方的人發現，更別讓林思季的人找到。”

林驚蟄有些詫異：“為什麽？”

“能拿你試一次，就有很多次，在林思季的眼裏，你不是人，是實驗品，就算你有人的意識，自己的想法，在她眼裏，你就是她生産出來的物品，還給了你她的姓氏。”

楚淵冷了臉，眉頭微擰，擰出了一個褶，褶間那道淡粉色的疤卻有些溫和，“危機全面爆發，即便這是她看到的希望，但也得有活人來繼承這份希望，所以她一定會再次研究抗體，抵禦這種病毒，而你，又是最好的人選 。”

林驚蟄不說話，外頭一片寂靜，火辣辣的太陽頂頭而曬，曬得奮戰了一場的人們都有些昏昏欲睡，楚淵卻在眯眼的瞬間轉向了林驚蟄，捕捉到了林驚蟄微微皺眉時的不安。

她輕輕開了口。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還回來。”

林驚蟄搖頭：“我也不知道。”

楚淵愣了一瞬，忽然就笑了。

林驚蟄側過頭去看她：“你笑什麽？”

“因為我知道。”

林驚蟄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開口。

這速度極慢，跟龜速似的，林驚蟄就在這一晃一晃間，倚着大鐵皮閉上了眼睛。

“老大，有信息傳過來。”

楚淵看了眼閉着眼睛的林驚蟄，放低了聲音：“看呀。”

那頭半晌沒說話，只聽畢長安輕咳一聲：“國際通緝令。”

喲，都特麽這個節骨眼上了，還國際通緝鄰呢，哪個強盜頭子這麽牛x？

“傳過來。”

“叮”的一聲，信息很快傳了過來，楚淵低頭去看自己的設備，先出來的是幾個字。

“全球通緝，此人極危險，是研究機器人時産生的殘次品，會攻擊人類，因研究病毒而逃跑。此人身上攜帶病毒體，會對人類産生極大的危機，為人類的生存，現在通知各國軍方，一經發現此人，請即刻逮捕，緊急時刻可直接槍決。”

楚淵深吸了口氣，心口悶得慌。

下面的圖片一點一點地顯山露水映在了楚淵的眼中。

她猛地側頭，與剛睜眼的林驚蟄對在了一起。

圖下寫了三個字。

林驚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