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一炮轟出去之後,追上來的腐鳥跟斷了層一般,半天才從火光中沖出來,而就在這個間隙,楚淵的裝甲和于幺載着林驚蟄的那輛裝甲齊齊揚長而去,露出後面等候多時的刑海。
刑海将噴槍對準了那群沒頭沒腦的腐鳥,頰邊的小梨渦裏盛滿了蠢蠢欲動,一雙黑漆漆的眼裏裝着興奮,直勾勾地沖着對面噴射出去。
高壓噴槍下裏的汽油甫一接觸到火星,立即燒了起來,後面的腐鳥盡數砸在火焰裏,燒焦味經久不散。楚淵一個擺尾接住了跳起來的刑海,兩輛裝甲又齊齊掉頭往回走。
而在工廠裏,畢長安、岳雲強、聶方遠三人各自等在公車上,聽着頭頂上噼裏啪啦的聲音,一動不動,仿佛外面真就只是在下雨。只見楚淵和于幺的車回來後,他們立即行動起來,五輛車将工廠團團圍住,各個車上架了一架火箭炮,炮口對着廠房頂上亂飛亂撲的鳥群。
“開火!”
一聲令下,五聲炮響彙成一聲,轟——地動山搖也不為過,廠房裏的人驚得尖叫了起來,這一聲炮響之後,緊接着又是噼裏啪啦的聲音,但這一次的聲音只持續了幾秒,四周便安靜了下來,他們面面相觑,蜷成一團。
只有夏至和肖強的膽子稍大一些,兩人站起來往窗戶邊去瞧,正好瞧見楚淵那張浴血後張揚跋扈的臉。
她側頭看見了這兩人。
然後将嘴角一拉,沖着兩個半大點的孩子笑了起來。
夏至眼裏放光,在楚淵的示意下推了門就往外跑,出了廠房擡起頭踮着腳尖去瞧,身高不夠,只能看到齊戳戳的房沿。忽爾覺得身子一輕,雙腿騰空,整個人處于失重狀态,吓得夏至趕緊伸手抱住了最近的東西,低頭一看。留着大胡子的糙大漢子正将她扛在肩頭,見她驚異失措地低頭投來驚懼的目光,岳雲強倒是先沖着夏至笑了起來。
夏至覺得岳雲強的眼睛裏有星星,這幾個将生死挂在炮口的人眼裏,都有星星,然而他們每一個人,都比天上的星子更加璀璨,照進了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成了他們這些踟蹰不前的幸存者生命裏的一道光。
她穩穩當當地坐在岳雲強的肩頭,僅一擡眼,就看到了廠房上面黑壓壓的一片,仔細一看才辨認出鳥的形狀。
岳雲強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來的時候,夏至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走在前頭的楚淵招呼着夏至,夏至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跟着衆人一起回了工廠。
這天晚上衆人心有凄凄,各自懷了自以為不為人知的忐忑,又夾了些小勝之後的興奮,個個翻來覆去沒有睡着。夏至和肖強更是如此,腦海裏一時是楚淵扛着炮,炮火紛飛中坦然冷俊的臉,一時又變作了撲天蓋地的腐鳥,鋒利的爪,尖銳的喙,兩者猛地一對上眼,夏至從那綠豆大小的眼裏看見了自己的模樣,她成了它們眼中的鮮肉,新鮮可口。
她突然騰起了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突然一雙微涼的手拍了拍自己的頭,夏至側頭,便見林驚蟄帶着一雙含笑的眼睛看着她。
“明天你去跟楚淵讨一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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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語氣淡淡,“就是你叫姐姐的那個,眉頭上面有一道疤,比較兇的那個。”
夏至愣了一瞬:“姐姐……會給我嗎?”
那畢竟不是小孩子拿來玩的東西,手一抖便能取人性命,可不是鬧着玩的。
林驚蟄揉了揉夏至的腦袋,有些生澀地安撫着她,半晌後見夏至的呼吸慢慢地平穩了下來,這才點頭:“你跟今天與你站在窗前的那個小男生一起去,她會給你們的。”
如今他們都是亂世裏的一粒塵,有一份助力便多了一份生還的機率,即便這兩個還是孩子,一個剛上初中,一個剛剛成年,但他們流露而出的勇氣卻比很多成年人要強烈得多。楚淵是一個智者,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助手越多越好。
在林驚蟄的安撫之下夏至總算進入了夢鄉。
天還沒亮,793部隊全體人員便在廠房外面集合,他們速度快,三下五除二便将東西都挪上了車,轉頭間楚淵便跟着刑海去了廠房後,他将能用的硝化|甘油全都收集了起來,制成了炸|藥,楚淵便倚在遠處看,轟隆一聲炸響後,楚淵這才點頭:“還不錯。”
還在廠房裏熟睡的衆人被這掀翻房頂的轟炸聲吓得一顫,脫口而出一片尖叫,直到楚淵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來,大夥才冷靜了下來。
“迅速,撤退。”
所有人慌得不行,忙将東西一收全出了廠房,生怕自己慢別人一步,就被這個冷面的軍人給留在了這裏喂喪屍。
林驚蟄将谷雨抱出來,剛剛那一聲炸響吓得奶娃嗷嗷大哭,她手忙腳亂地抱起來卻安慰得不得章法,好在夏至笑着從她手中接過了谷雨,這才漸漸地讓谷雨停止了嚎哭。
她跟在所有人的最後,皺着眉頭看着夏至将谷雨抱上公車,又被刑海攔了下來,刑海笑起來有兩個梨渦,小平頭,很帥,跟小姑娘套近乎也來得快。夏至也不知聽到刑海說了些什麽,忽而就笑了起來,抱着谷雨去了前面的一輛裝甲車。
所有的一切準備妥當,林驚蟄才慢慢跺去最後一輛裝甲車。結果最前的一輛裝甲上,楚淵探出個頭來,沖着林驚蟄咧嘴笑了起來,臨着初升的豔陽,笑容明晃晃地紮人眼睛,眉骨上的那塊粉色疤痕也随着這一笑柔和了起。
“驚蟄,來幫我訓訓這兩個小崽子。”
她順着聲音看過去,正好看到楚淵從車子裏探出半個身子來,她的頭發不算短,一個高馬尾,随着這個微微的偏頭,輕輕地掃在了她的臉頰邊,加上陽光給鍍上的一層暖金色,她的确如一個火辣的小太陽,最先照亮的,是周邊這些無措驚慌的衆人。
林驚蟄剛上車,就聽到畢長安傳來信息。
“老大,接通了一條信號,上級想與你通話。”
楚淵先是一愣,他們很久沒有接到過上面傳達的指示了,甚至于自己的信號傳出去,有沒有被接受到都一無所知,甫一聽到消息,自然驚住了。
半晌後才擰眉冷聲道:“接。”
話音一落,另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滾犢子,死哪兒去了?”
楚淵先是一愣,随後眉頭抖了抖:“上校,有什麽指示,請明說。”
“說人話!”
“……”
你大爺!
“掂量掂量再開口,想清楚老子大爺是誰。”
林驚蟄有些吃驚,側頭看了眼眉頭擰得更緊的楚淵。這兩人一個不像上級,一個不像下級,不曉得的,還以為是兩個敵人見面,可話裏卻莫名有股親昵感。
楚淵深吸了口氣,之後總算平靜了下來,長嘆一聲:“三哥。”
楚鋒總算舒坦了,也将語氣放緩,說了正事:“從西南方撤出來,我在你四十公裏外的服務區等你,到了再細說,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