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真是一個糟糕至極的debuff。
樊星然咬牙。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和其他人隔絕的?居然沒有察覺。
是發燒的緣故嗎?
頭暈目眩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呼吸逐漸急促,可試圖站起身,努力支撐着稍微恢複的體力,想走出神隕之地。
要趕快到有人的地方,叫個出租車,回百歲小區。
小區門口有藥店,買點藥,他需要休息。
然而走了幾步,極度的頭暈讓樊星然停下了腳步,跪趴在地面幹嘔了起來。
發燒來勢洶洶,只要支撐起身-體就會頭暈惡心的感覺就會瞬間控制全身,他甚至想就這麽爬着離開。
稍微休息一下。
恢複一點體力。
樊星然靠在一棵粗壯的需要三人合抱的枯樹的樹幹下,仰着頭,看着湛藍的天空和明亮的陽光,大腦混沌。
樊星然閉上了眼睛,連眨眼的力氣都想保存。
再次睜開的時候,入目的是一片灰暗的藍色。
眨了眨眼睛,這藍色并沒有消去,樊星然心底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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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很沉重。
明明是在發燒,可卻手腳冰涼,似乎地面上的雪花正在鑽入他的骨髓。
身-體顫抖,行動遲緩,甚至不能很好的控制身-體。
他在失溫。
手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的時候,顫抖着幾乎握不住。
手機上面顯示時間,刺-激到樊星然大腦,意識清醒了些許。
他在這裏,躺了三個小時。
昏迷了?
天快黑了。
這一片暗藍色,不是眼睛的錯覺,而是即将入夜的标志。
在冬天的溫度下躺在雪地裏有多危險,樊星然很清楚這很危險。
想要站起來,可跌跌撞撞的又翻了過去。
會死的。
樊星然顫抖着按了報警電話,然而手指在懸空在撥出按鍵上的時候,卻突然停頓了。
手指遲遲沒有按下去。
樊星然眼前有些虛無。
在此時,突然一個消息提示進來,樊星然下意識的點開。
是一條加好友信息。
眼睛有些模糊,卻還是能看到加好友信息上的消息。
“你渴望死亡嗎?”
樊星然看着這幾個字,通過了對方的消息。
消息來源是附近的人,空白頭像,空白姓名,什麽都沒有。
:渺小的,砂礫一般卑微的人類,你想離開這個世界。
樊星然眨了眨眼睛。
然:不。
:你在面對生存的求助時遲疑了,放棄對生的渴望,你停止了自救,你正在灼燒的手腕的傷痕正在侵蝕你的理智。
樊星然的手一頓。
目光游弋向手腕處。
在厚重的棉服和毛衣之下,遮擋着并不清晰的傷痕。
然:這是個意外。
:一切只有必然。
樊星然遲鈍的思考着,這個人是誰。
他在附近嗎?在他被隔絕了的世界裏?看着他?
他是怎麽透過厚重的棉衣看到他的手腕的?
樊星然重新撥通了求救電話,但是電話卻一直都沒有通。
報警電話、急救電話、甚至是火警,樊星然撥通了個遍,卻發現沒有可以接通的。
不會是電話的問題。
樊星然動用着仿佛已經變成漿糊的腦子得出了這個結論。
真是糟糕……
怎麽偏偏遇到了被隔絕的debuff。
他要死在這裏了嗎?
或許他現在應該強行起身,至少走到神隕之地的分界線外。
突然手機再次傳來了消息。
:人類擁有的最為完美的祝福,是可以輕易選擇死亡。
:我如此羨慕你。
樊星然愣了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空白頭像和名字的人,能夠聯系到他,但是這個人的語言……
冰凍的手指,艱難的敲擊着手機屏幕。
然:你想死?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回複。
:思考、死亡、抉擇,是你們被賦予的權利,也只有你們有被賦予的資格。
什麽意思?
樊星然完全不知道對面在說什麽。
但是樊星然發現對面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
當被詢問死亡的時候,沒有否定,往往就代表着肯定。
難道是因為這個奇怪的人想要死亡,所以才會和他聯系上?
然:別尋死,好好活着。
:你快死了。
樊星然也知道,再在這裏坐下去,估計真的要死了。
然:你幫我報警,你那邊有信號嗎?
:我不會幹涉死亡。
樊星然啞然。
自己了無生機,所以對他人也見死不救?
但恐怕就算對方報了警,也沒辦法進到這個只有他的神隕之地裏來。
甚至樊星然現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距離神隕之地分界線有多遠。
真是絕佳的死亡debuff。
死亡是什麽感覺?
曾經最接近死亡的那一次,仿佛重現在了眼前。
安靜的,仿佛能聽到時間在流淌,連生命都有了自己的聲音。
落在地面上,是滴滴答答的響聲,輕微的。
就和現在這般,冰涼的溫度從四肢開始,一點一點的裹向心髒。
樊星然對自己無語,這時候了他甚至還有閑工夫想亂七八糟的。
天色已經逐漸從暗藍色,轉變為了深藍。
四周那些形态奇怪的樹木,逐漸的在深藍的世界中轉變為漆黑的色澤,張牙舞爪的,像是來取命的怪物。
樊星然用幾乎失去了知覺的手指,操縱着手機。
他将自己所有的存款,全部轉移到了這個陌生號上。
四十五萬七千三百六十九元三角,轉賬分了好幾次。
:這是什麽?
樊星然微微閉合雙眸。
然:你拿去。
:為什麽給我。
然:你好好活着。
:錢。
這是樊星然目前所有的錢了,轉賬出去之後他一無所有。
混沌的腦袋也很混亂,樊星然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手指僵硬,連字都已經打的費勁了。
:奇怪的人類,錢對人類而言,是生命之源,是抵命之物,你将錢給我,是要将性命交付與我嗎?
樊星然的意識已經不太清楚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對方發來的信息是什麽。
:不知名的人類,你将生命無條件交付與我,只此一人。
:我以神-的-名字,接受你的命運,我将庇護于你,你為我唯一承諾之人,我将與你相連。
樊星然的眼睛幾乎看不清信息了。
可他對信息的執着,最終控制着手試圖發送回複。
然:在jan
時間在走動嗎?
樊星然好像聽到了遠處小河水流的聲音。
在發熱。
凍僵的身-體在回溫。
似乎有什麽正在一點一點剝離他僵硬的軀體,重新将他調動。
樊星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完全臨近死亡,回光返照了。
原本混沌的大腦居然重新恢複了神智。
很熱,熱到甚至想要脫衣服,可大腦過于清楚,讓他清晰的知道現在一旦脫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之下,很快就會變成冰雕。
天色即将全黑,只剩下了一絲絲影影綽綽的如同深海一般的藍色。
但是溫度似乎奪回了他的體力,樊星然撐着樹木重新站了起來。
能走了……
雖然大腦還在暈眩,可卻沒有之前那般沉重了。
循着到來的道路往回走,漆黑的世界的樹影緩慢的從身邊倒退而去。
雖然腳步很慢,可力氣似乎沒有消失。
樊星然非常擔心這是回光返照。
粗重的呼吸聲不斷的回蕩在大腦內,樊星然的步伐每一腳都踩的極其辛苦。
突然之間,刺目的光芒陡然照耀到了他的眼睛裏。
黑暗和明亮的剎那轉變,樊星然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
無意識仰頭,看到了在這裏一片一片明亮的路燈,連接在道路上,出現了一條光明的燈帶。
回過頭去,在神隕之地裏,也可以看到清晰的路燈,将四周的一片照耀的明亮。
哪裏有半點黑暗的世界。
樊星然低下頭,看到了在自己身後一步遠處的分界線。
他離開了神隕之地了。
“好冷,天,大晚上的。”
“風景是挺好看的,不過感覺白天和晚上出現的debuff沒什麽區別啊?我這次還是截肢感。”
“司機師傅,網上的消息是不是假的啊,不是說每次進入神隕之地的反應都不一樣嗎?”
樊星然聽到了人的聲音。
樊星然回過頭,看向了遠處。
幾個人正在往回走,穿的厚實,從衣着上卻一眼能看出是游客。
樊星然向前了幾步,走向車輛的地方。
司機正在抽煙,煙霧的白色和呼吸的霧氣混雜在一起,飄散到天空去。
“是不一樣,也有幾率,你們明天也可以再來試試,不過也有人一直都只有一種反應的,看體質。”司機粗着煙嗓回複這些穿着很厚重的游客。
樊星然想要上車,可腳步突然停下。
等等……
他有錢嗎?
他是不是把所有的錢,都轉給陌生人了?
樊星然突然站立在原地,愣在當場。
當混沌的大腦清醒,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蠢事。
他怎麽會把所有的錢都轉走?
甚至還清楚的把能動用的錢都一分不剩的轉出去了。
當時的他到底在想什麽?
現在只記得,他試圖用這種方法阻止對方的死亡。
畢竟大部分的死亡,都和沒錢挂鈎。
樊星然揉着依舊灼熱的額頭,對自己的白癡犯傻的行為實在是沒心思反省。
難道就只能走回去了嗎?
他現在有力氣,可不能确定路上會不會又發作,直接倒在路邊。
對了……
報警。
樊星然在去拿手機的時候,突然碰到了在口袋裏的紙幣。
“今天先回去吧,太冷了,這溫度是要凍死人啊?”
看着大家上車,司機将手中的香煙碾在了一旁的垃圾桶上,上了駕駛座。
突然,有人敲了車窗。
司機降下了車窗。
帶着不穩的呼吸的略帶沙啞的聲線傳來。
“抱歉,可以拼個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