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居計劃
同居計劃
研究院重新開始運轉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三天的假期着實養人,先前被折騰得蓬頭垢面的實習生一個個面色紅潤歸來,叽叽喳喳聚在茶水間聊天。
相較之下,首席研究員辦公室則稍顯肅靜。
“雲首席,這是S系十名實習生交上來的集體假條。”
“這是X系,共5人。”
“還有A系,四人。”
“F系兩人。”
四名資深帶教研究員規矩地站成一排,辦公桌上平鋪着幾人剛才交上來的實習假條,全都蓋着帝國軍校公章,上頭的名字剛好能湊一個要緊項目的人員名單。
鋼筆筆尖和文獻紙張不停摩擦出“沙沙”聲,雲予筆觸不停,至始至終沒擡過頭:“理由。”
一位研究員上前一步解釋:“帝國軍校前天發生了意外墜樓事件,這三個月校舍翻新,全面進行安全隐患排查,提升設施安全等級,在校生需從校舍暫時搬出去,限期兩日。”
筆觸猝然停下,在紙張上暈出一小團墨跡。
帝國軍校。
段霖也是那裏的學生。
雲予低垂着頭,沒由來的,眉梢不易察覺地抽動。
“收假後集體加時,實習進度按原定計劃不變。”
“是。”
下班時間,雲予将二十名實習生的報告裝進檔案袋封好後放進包裏,宋川在門外和往常一樣進行一天的工作總結回報,一路随行至星艦遷停點。
抵達遷停點入口,雲予從下午便開始的莫名心焦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雲老師?”宋川見雲予神色有微妙變化,以為自己哪裏出錯了。
雲予揉揉眉心,只當是錯覺:“抱歉,我走神了,繼續。”
剛準備一齊登上星艦,雲予轉頭間,星艦旁一團黑影猝不及防闖入視野中,他全部動作停滞一秒,轉頭交代宋川。
“今天先到這裏,實驗室的設備好像沒關,你回去檢查一下再走。”
“啊?哦哦好的。”這事其實用不着他親自跑一趟,雖然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雲老師怎麽說他怎麽做就好。
四下無人後,雲予踱步到星艦旁,看見那團黑影抱着書包,靠着艦身金屬外殼睡得安穩,幾挫金毛不安分地翹起來。
搞科研的人多少有點強迫症,他看不順眼,索性偏開視線,用鞋尖踢了踢段霖的腳。
段霖迷迷糊糊醒來,看見雲予眼睛頓時恢複清明,從地上彈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
“你下班啦?”
雲予不跟他廢話,冷道:“你怎麽在這?”
“等你啊,我給你發消息來着,你沒回,看見你星艦了就在這等你,結果今天做了高強度體能訓練,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消息?
雲予下午在辦公室辦公,并沒有收到消息,拿起手機想查看才發現上次收到段霖的小作文時順手把他拉黑了……
把手機塞回口袋,他問:“你等我幹什麽?”
“等你一起回家啊。”
說完段霖自己也覺得怪異,像是老夫老妻似的,其實只是個剛見面不到兩天的熟悉陌生人,他連忙撓撓頭找補:“我們學校校舍翻新要搬回家住。”
雲予默了幾秒,等着他的下文,然而段霖就這樣雙手抱着書包偏頭看他,像只離家出走的小狗,行李只有一個書包那麽大。
“……”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在确認段霖說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後,雲予加重了沉默。
還是段霖先開口,黝黑的眼珠四處轉,清澈的愚蠢裏還帶點小聰明:“我只能暫時搬到公寓了。”
這句話的沖擊力度比實習生做的辣雞報告還要振聾發聩,遷停點因為電路老化路燈忽閃忽閃,雲予毫無表情的臉部落上陰影,斬釘截鐵:“不可能,回你自己家。”
拒絕得不留一絲餘地。
段霖不能接受:“可是我們已經結婚了!”
今天接到通知要搬出學校時,他的舍友們都十分愉快,接二連三準備搬去對象家裏,他還是領證蓋了戳的呢,憑什麽回娘家?!
雲予滿不在乎:“那又怎麽樣?”
“新婚第三天就被趕回娘家,我還要不要活了?!不然你直把我鯊了吧!”說着,永不缺席的小珍珠優雅出場,眼周濕漉漉一片。
“?”
段霖把書包往旁邊一扔,仰起頭雙目緊閉把眼淚憋回去,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雲予則立在一旁冷眼旁觀,這場面足夠令人遐想。
幾個零星過路的人頻頻探頭看向雲予和他的哭得梨花帶雨的alpha,滿腔憤憤道德評價的話語到了嘴邊,然而目光落到雲予胸前那塊黑金色名牌時又讪讪憋了回去,快步離開。
仿佛撞破領導密辛的倒黴蛋,都想當場跪下來表忠心自己什麽也沒看到。
“……”
雲予不動聲色地将名牌取下來,收進包裏。
他覺得難評。
兩人共處一室時段霖要抹脖子,現在讓他滾遠點他還是要尋死覓活的,他從來未見過哪個alpha如此熟練運用一哭二鬧三上吊。
說話聲音驟降幾度,雲予的嗓子仿佛開了制冷模式:“你現在不怕了?”
段霖睜開眼睛,呆頭呆腦:“怕什麽?”
雲予倏地湊近他,在兩人間形成一個壓迫的姿态,将段霖的驚慌失措收入眼底,冷笑道:“觊觎你的信息素。”
如此亂了分寸的距離下,段霖的睫毛顫得明顯,頻頻後退,手條件反射地要去捂住後頸,中途卻忽然變道,捂住了一雙耳朵。
雲予步步緊逼,嘴角拉起一道強硬的弧度,修長的食指勾住alpha脖頸上的皮圈逼迫他擡起低下的頭,仿佛掐住了他的命脈:“他們告沒告訴你,我的發情期要到了?omega發情前夕會發生什麽誰能保證。”
明明是雲予最不屑提起的東西,現在卻成了挾制alpha最強有力的武器,真是人生如戲。
段霖喉結一滾,內心那點糾結全寫臉上了:“可是,可是軍方的人在盯着。”
“什麽?”雲予嘴邊的弧度消失,直起身拉開距離。
段霖松了一口氣:“婚前我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如果我們出現任何問題,随時以軍令向你施壓暫停Ecima計劃,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你可能會有麻煩吧。”
段霖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因為雲予的臉色變得有些可怕,像座即将噴發的火山。
然而雲予很快又恢複了平常那副冷漠的樣子,朝段霖道:“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說罷轉身上了星艦,登上艙門後,他轉頭向下俯瞰一眼耷拉着眼睛的段霖,恩賜般道:“上來。”
段霖擡起的眼睛熠熠生輝,又黑又亮,糾結了一秒火速撿起書包颠了上來。
回家一路上段霖都很安靜,靜靜地垂着頭,不像平時話多聒噪,多動症也痊愈了不再上蹿下跳。
雲予樂見于此,開始通勤辦公,只有段霖自己知道,他的精神世界已然沸反盈天,炸開了花——
雲予居然真的對他存了這樣的心思??!
他的……信息素。
段霖支起左手搭在自己的頸側,觸到真皮質感,從未如此慶幸自己帶着抑制環過。
除了父母和基因檢測院,沒人知道他的信息素是混合味道的。
95%的海風,5%的蜜糖。
他這該死的甜美!
接下來他當真要步步小心,守護住自己的貞操!他的信息素只給心愛的o聞,他也只會安撫心愛的omega。
不過說起來……雲予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呢?
雲予察覺到段霖的目光,有點不适:“怎麽?”
段霖對雲予的眼神過敏似的光速移開視線:“沒,沒事!”
然而直到雲予家門口,段霖才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抑制環的控制器在雲予那兒!!!
他和砧板上的魚肉有什麽區別?!雲予不是想對他怎樣就對他怎樣嗎?!
走進客廳打開燈的那一剎那,段霖的瞳孔甚至有些擴散了。
“你怎麽了?”雲予皺着眉看他。
段霖連話都說不轉,只是搖搖頭。
“那就去洗澡。”
段霖驚惶失色,如臨大敵,緊緊拉緊胸口的衣服:“洗澡?洗什麽澡?!為什麽要洗澡?!!”跟着腦海裏閃過一百種鴛鴦戲水的姿勢。
雲予不解地看向段霖,現在alpha的個人衛生情況這麽差了麽?
“一身髒死了,不洗就滾去樓道裏睡。”
段霖低頭看看自己,黑色休閑服蹭了幾道灰,也就算個七成新。
“哦……”
段霖進浴室沒兩分鐘又跑了出來,雲予以為他又要整幺蛾:“幹什麽?”
段霖只是拿起了自己的雙肩包,看起來沉甸甸的:“東西忘拿了。”
雲予随他去,關了門進書房繼續工作。
段霖進浴室後鎖上門,又将拖把斜插在門把鎖上,确認裏外都拉不開後才開始慢悠悠脫衣服,露出肌肉緊實的後背,和青年人獨有的朝氣蓬勃的身體。
他打開背包,裏面除了換洗衣物外,清一色的都是洗護用品。
薄荷味沐浴露,薄荷味洗發水,薄荷味洗面奶,薄荷味須後水……
把瓶瓶罐罐擺滿置物架後才舒舒服服地洗起了熱水澡。
雲予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外面已然沒了聲音,透着一股詭異的寧靜。
他眉心一跳,走出書房,途徑浴室時被裏面暖烘烘的水蒸氣和濃郁的薄荷氣息刺激到血壓飙升。
緊接着,他往裏走一間房一間房地搜尋罪魁禍首的身影,最後十分不願相信地在主卧找到了人。
“誰讓你進來的。”雲予的臉黑得離譜。
雲予突然進來,段霖吓了一跳,抱膝靠着床頭,吞咽了一下:“沒誰啊,我上回就在這裏睡的,一回生,二回熟……”
雲予合了合形狀漂亮的眼睛:“三秒內滾出來,今晚先教教你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