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第15章 無求

無求

第二天，沈斯言和宋誠就各自開着車回臨如市了。

回去後沒幾天，傅康的酒吧也恢複正常營業了。

重新開業這天，沈斯言特意送了個大花籃過去。

當天的人意外爆滿，要不是傅康提前給沈斯言留了個位置，估計都沒地方坐。

宋誠上臺表演的時候，場內的氛圍格外high。

傅康喝得滿面紅光，抽空跑到沈斯言這邊坐下來休息。

調酒師推了一杯檸檬水過來，勸老板少喝點。

傅康笑着搖了搖頭，拿起杯子跟沈斯言碰了一下。

“這小子真不錯，我眼光是真好，早就看出他有潛力了。”傅康貼着沈斯言耳邊大聲說。

沈斯言點頭，表示認同。

“我準備讓他的視頻號重新啓動，盡全力打造他的個人IP。”

“那挺好。”

宋誠的短視頻號“追月”已經很久沒有更新作品了，沈斯言也想看。

“你幫他好好搞搞，他那個號已經積累了不少粉絲，放棄了可惜。”

“是啊，而且接下來就讓他挂我的酒吧名頭進行線上線下宣傳，如果能把他打造成千萬級網紅，那我的酒吧還愁沒生意？到時候開幾間分店都沒問題，只要有臺柱子在，就不怕沒粉絲。”

“我跟你說，粉絲效應真的很可怕，你是不知道這一行，粉絲經濟幾乎就等于長期飯票。”

沈斯言笑了起來，“怎麽不懂，我好歹也是人民教師，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千萬級網紅是比較難做的，有時候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爆紅的命，但是能把粉絲數拉到百萬以上，對你們雙方也都有好處。”

“靠？你還挺懂。”

“那你看，我什麽不懂。”

說完兩個人又碰了一下杯。

不少女孩子都圍在舞臺前，拿着印有酒吧logo的熒光棒不停地揮舞尖叫，看得出宋誠的人氣很高，收到的禮物、鮮花和送酒數量都很可觀。

傅康感慨了一句：“這營收能力，我這個舞臺，靠宋誠一個人就能抵掉3/4的成本，養活他們不成問題，這孩子，真牛逼——”

“那你給他工資開高點。”

“行了吧你，護短護得是不是有點離譜了？你有沒有問過他，我給他一天多少錢？一千！這在整個業內都算是高價格了，除非以後成大明星了得按單首歌算錢，現在這樣算我對得起他了。”

“我這個老板很大方的，別整得跟我苛待你家孩子一樣。”

沈斯言笑了笑沒再說話。

“怎麽感覺你今天興致不高？”

雖然酒吧內氣氛熱烈，可傅康還是看得出沈斯言的情緒有點低落。

像是隐沒在人群中的一株孤草，飄飄浮浮，随風輕搖。

“沒事。”

“有事跟兄弟說啊，能幫上忙的肯定會幫的。”

“真不用。”

前幾天回了趟家，這件事仿佛是一個繩結一樣在沈斯言的胸中郁結，每每想起這個無法解開的結，都讓沈斯言覺得有點氣悶。

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順其自然，靠時間去淡化這些懸而未決的問題。

這些隐晦的心事自然很難跟別人詳談，何況還是在酒吧這種嘈雜的環境裏。

“行，那你先坐着，有什麽事再叫我。”

傅康還有事要忙，喝完一整杯檸檬水，一抹嘴巴就起身離開了。

沈斯言依舊坐在原地，安安靜靜地看着舞臺發呆。

他自己點了三杯酒，中途也有別人的客人請他喝了兩杯。

他也沒拒絕，沖人家舉杯示意表達感謝，随後就把酒喝幹了。

可任憑別人怎麽撩撥他都不為所動。

可能是教師身上獨有的清冷和沉穩，倒也沒有神經病追着他不放。

看他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也就遠遠地離開了。

調酒師不忙的時候還過來跟他搭幾句話。

“沈哥你今天好安靜。”

沈斯言就笑，“我以前很吵嗎？”

“那倒不是，但是感覺今天你格外安靜。”

“無聊嘛，坐着發呆。”

調酒師也無意打擾別人獨處，閑聊幾句也就忙去了。

沒一會兒，他又調了一杯“火山”推了過來。

通紅泛金的液體在燈光的映射下泛起一層霞光，很是好看。

沈斯言擡眼疑惑地問道：“我沒點。”

“有人請。”

調酒師說完朝旁邊指了指。

沈斯言順着方向看過去，就看到江回正坐在不遠處沖他擠眉弄眼。

沈斯言無奈地笑了起來，接過酒杯喝了一口。

江回就沒皮沒臉地蹭了過來。

“什麽時候來的？”沈斯言主動問，“謝謝你請的酒。”

“客氣……我都來了好一會兒了，一直坐在角落裏，你沒看見我。”

現在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好一點了，沈斯言偶爾會跟江回開幾句玩笑。

江回很受用。

“我就坐在那裏看美人。”江回挑了挑眉說道。

“有麽？在哪？”沈斯言好奇地四下看了看。

能來這種場合的客人長相大多不差，就算本相普通，但在華美的衣服和精致妝容的襯托下，看起來也會很美豔。

“在——這——！”

說着，江回在沈斯言的耳側打了個響指，暗指美人是他。

沈斯言無語，微閉雙眼內心吐槽了一句“無聊”，就把頭轉了過去。

“真的啊，我沒說假話，沈老師你是美不自知吧？”

“最起碼也是帥，你對一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說美，小學語文是不是從來沒有及格過？”

“诶嘿，錯了，我從小到大學習成績都不咋地，唯獨語文成績好，作文還經常被當做範文全班朗讀呢，怎麽樣，沒想到吧？”

“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了，這有什麽可騙人的。”

沈斯言不去看他，“看不出來，無法驗證的事情一律當作胡謅。”

“啧，沈老師你真是——”

場內有些吵，兩個人沒再聊天，只是安靜地比肩坐着看演出。

喝幹了一杯酒，江回才轉頭盯着沈斯言的側臉看。

不得不感慨，沈斯言屬于極其耐看的類型，越端詳越有味道。

年齡加上職業加成，讓他身上總是散發出一種惹人想要探索的氣質。

“沈老師今天心情不好？”

“沒有，為什麽這麽說？”

“感覺呗，就覺得你今天沒以前心情那麽放松了。”

“心情和放松都是狀态，哪個都不是能‘看’得出來的，不知道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都說了，是感覺，幹嗎這麽較真？有什麽不開心的，說出來我幫你觀一觀？”

“不用。”

“那就是有。”

“……無聊。”

宋誠很快表演完，場上換了墊場音樂。

他下臺的時候朝沈斯言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樣子是準備走過來。

江回看到了，特意犯賤地湊得很近，對着沈斯言耳語。

“你兩是不是有事兒？”江回問。

沈斯言一偏頭，把距離拉遠了。

“你是不是有病？總是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怎麽就有病了？感情的事問問不是挺正常的？”

沈斯言送了他一個白眼，完全不想搭理這個神經病。

“也就你心大吧……”江回搖了搖頭感慨道。

別人追你都不知道。

就算沈斯言不理他，江回一個人也能自言自語半天。

落在別人眼裏這兩個人就是在交頭接耳，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

宋誠走過來的時候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一把薅住江回的脖領子把人往旁邊一拽，沒好氣地說：“以後離他遠點，別一天天撩騷別人，要不要臉？”

“靠——”

江回差點被扯一跟頭，他站起身來往旁邊挪了一步，好笑地看向宋誠：“這是不爽還是嫉妒？”

“跟你有什麽關系？”

“小朋友，我勸你別這麽嚣張，這裏可是公共場合，你的粉絲還那麽多，讓人看見你打架影響多不好？”

“那你就識相一點滾得遠一點，別來沾邊。”

“啧啧，這裏你家地盤？這麽霸道——”

沈斯言怕兩個人真的吵起來，畢竟宋誠還在事業上升期，沒必要惹麻煩給自己增加污點。

“好了，你們兩能不能別一見面就鬥嘴，幼稚不幼稚？”

說完沈斯言把兩個人徹底分開，讓他們在自己身側一邊一個坐好，又幫宋誠點了一杯果飲。

江回看着旁邊的兩個人，雖然他們沒怎麽交談，但是舉手投足間總有一種微妙的默契。

他搖了搖頭。

果然，他們之間的很多東西是別人無法取代的。

陰差陽錯、機緣巧合，無論怎樣，他都得加把勁了。

總要試一試嘛。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兩好好玩，有空可以去我們那邊看一看，那邊新節目也挺多的。”

沈斯言微微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宋誠依舊沒好氣，“快滾，誰要去你們那。”

“這爆脾氣。”江回搖了搖頭，跟調酒師打了個招呼便起身離開了。

宋誠看着他走遠，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這才小聲地附在沈斯言的耳邊嘟囔：“你以後離他遠點，他不是個好人。”

沈斯言捏了捏他的後頸，“知道了，還怕我被人欺負了？把你給操心的。”

***

十月下旬的時候，宋誠的視頻號“追月”終于重新啓動。

這回不僅僅是在一貓平臺，傅康雇了個專業策劃給宋誠做品宣，将他的作品在所有社交媒體上全平臺投放。

沈斯言刷着他最新的視頻，心想傅康還真是說到做到，挺舍得下成本的。

“那是啊，我專門請了一個人過來，每天給他拍視頻，設計作品和腳本，上哪找我這麽好的老板？”

傅康在電話裏得瑟地跟沈斯言說。

“挺好，多捧一捧，他有潛力。”

“靠，你到底誰朋友，整天幫着別人壓榨我？”

“那怎麽能是壓榨呢，真把他捧紅了，你也獲利不是麽？”

“我信你個鬼……”

宋誠最新幾條視頻算是複出之作，說不上多有新意，但足夠有誠意。

每天一條，更新頻率很固定，畫面質量、攝像角度也比以前的作品更專業，一看就是出自專業人士的手筆。

才不過兩周時間，粉絲數量就蹭蹭漲到90幾萬，距離百萬級別只有一步之遙。

視頻內容什麽都有。

有他在舞臺上表演的片斷，有單獨在房間拍的作品，其中還有幾條是他的日常vlog。

宋誠依舊面無表情，一副高冷酷哥的模樣，化上淡妝，發型打理得很潮，走在街角路邊或是随意搭在扶手上看風景，甚至是坐在路邊花壇上喝咖啡的樣子都能惹得一衆粉絲叫“老公”。

但宋誠從來不回複。

“挺好，就是要走這個範兒，越高冷越招人愛，人設都是‘操’出來的，主打一個不理人。”

傅康看着嘩嘩上漲的數據，樂得合不攏嘴。

“你說話文明點，別把人帶壞了。”

“說的什麽鬼話，就你家小朋友還需要我帶壞？兇得很。”

沈斯言會心一笑。

倒也不算錯，宋誠的性格其實挺野的，只不過長大以後收斂了許多，別人看不出來罷了。

這天，“追月”的動态又更新了一條視頻。

上完課休息的時候，沈斯言戴上耳機，随手點進去看了一遍。

今天這條視頻不是他的作品，而是一條vlog。

畫面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熟悉的場景一幕一幕在屏幕上閃過。

小城的街道，有時光印記的街邊小店，熟悉的34中，香火袅袅的山神廟，郁郁蔥蔥的林蔭小道……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兩人在東閩閑逛的那幾天。

BGM緩緩流淌，最後一幕定格在一個不起眼卻無比熟悉的背影上。

——那是沈斯言漫步在路上，頭微微側着看向一個方向，手裏還端着一杯奶茶，樣子慵懶又随性。

最後一句歌詞在耳邊響起：“人生路漫漫，有你就無求——”

音樂聲戛然而止，畫面定格，視頻結束。

沈斯言定定地看了良久，忽然笑了起來，莫名有些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