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渴
渴
一號下午三點多,沈斯言被堵在高速公路上。
雖然他出發的時間已經不算高峰期了,但路上依然很堵。
原本從臨如到東閩開車只需要兩個半小時,沈斯言不時擡起手腕看表,心裏估算着路上至少要耗上四小時。
已經十月份了,天氣依然很熱。
沈斯言把襯衫領子松了松,坐在車裏被曬得有些悶。
今天淩晨三點多的時候,沈斯言收到宋誠和傅康發來的信息,說他們正在配合調查,基本可以證實為誣告。
但是所有人都要被拉到派出所去進行毒/檢,結果要隔天才能出,所以這幾天“齊”要暫停營業了,氣得傅康罵了半天娘。
宋誠情緒倒是很穩定,左右他也沒犯事。
沈斯言回複了他們幾句就去睡覺了。
由于睡得比較晚,上午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快十二點了。
沈斯言洗了個澡,順便給自己做了頓早午飯。
他一邊吃一邊刷信息,手機裏有上百條同事、學生、朋友們發來的節日祝福,卻沒有收到家裏人發來的信息。
吃過飯,沈斯言沉默地洗幹淨了碗筷,決定下午還是回老家一趟。
因為他爸爸的生日就在十月三號。
按照以往的習慣,全家人都會在十月一日這天齊聚,一邊慶祝節日,一邊給他老爸慶生。
沈斯言已經8年沒回過家給他老爸過生日了。
但是他每一年都會在這一天開車回去,偷偷在樓下看上一眼。
五點多的時候,沈斯言終于開到了東閩市。
穿過繁華的街道,最後車子停在了一處老小區的樓下。
一切都透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老舊大門鏽斑的位置都差不多,路兩旁的小攤販換了又換,卻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
但人們依舊操着東閩市獨有的鄉音大聲說話、叫賣。
一切都顯得無比熟悉。
沈斯言沒下車。
老小區裏都是熟人,露面了肯定會被老街坊認出來,不出一會兒家裏人就會知道他回來過了。
沈斯言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回來了,否則他老爸肯定會氣得罵上一通。
老人家年紀大了,禁不起火氣大。
老媽也曾跟他說:“要麽就光明正大地進家門,要麽就遠遠地看一眼別露面,犯不着惹你爸生氣。”
“我爸還是老樣子麽?”沈斯言問。
老媽輕嘆口氣,“還那樣,沒變過。”
沈斯言沉默了一會兒,便把電話挂掉了。
在樓下坐到六點鐘,通過窗子,沈斯言短短地瞥見了老爸、老媽、小姨和小外甥的身影。
好久沒見到他們了,大家一切如常,但又有着不經意間的細微變化。
胖了、瘦了、換發型了、穿新衣服了,每次看到這樣的小變化,沈斯言都會會心一笑,随後心底又有些空。
在樓下待了老半天,沈斯言正準備發動車子離開。
這時車載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宋誠打來的。
“喂?”沈斯言接起車載電話,随手發動起車子。
“哥,你在開車?”
“嗯,是。”
沈斯言每次回家,心情都有些低落,說話也言簡意赅。
宋誠頓了一下,随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哥,你心情不好嗎?”
“還好,怎麽,有事找我?”
“你在哪呢?”
“老家。”沈斯言調整了下語氣,顯得聲音沒那麽沉悶了。
“你回老家了?”
“嗯,回來看看。”
“哦……你怎麽都不跟我說……”
宋誠的語氣有點低落,沈斯言仿佛看到某個人在電話那頭撅嘴。
“你不是說十一在家睡大覺麽?”
沈斯言愣了下,想起來自己好像真的這麽說過。
原本是一句玩笑話,宋誠卻當了真。
“怎麽可能,七天假呢,哪能真在家裏睡七天。我就回來看一眼,明天就回去了,怎麽,有事?”
“沒事,酒吧停業了,我也沒事情做,原本想找你來的。”
“停業幾天?”
“還不知道呢,要不了幾天,本來也沒啥大事。”
“那你是出去玩還是在家裏休息?”
“沒想好,想來找你。”
“別找了,我明天就回去了,到時候找你一起吃飯。”
“哦——”
由于沈斯言在開車,兩人也就沒聊太多,簡單地溝通了幾句後就把通話結束掉。
沈斯言開着車準備找地方吃晚飯。
最後找了家離34中很近的小飯館吃了頓家常菜。
小城市的飯店量大價優,尤其還在中學附近,更是經濟實惠。
沈斯言一個人點了兩菜一湯,居然吃撐了。
飯後,他拎着一罐可樂在馬路上散步消食。
五分鐘後就走到了34中的大門口。
學生們都放假了,校園裏并沒有人,整片教學樓都黑漆漆的,只餘有路燈和值班室的燈光依舊堅/挺着照亮一方空間。
沈斯言站在路邊,晚風吹拂,雖然未喝酒,但卻有了一種微醺的醉意。
那是時光的醞釀。
他想起來自己也曾經在這裏有過兩年多的執教生涯。
那時候他才剛畢業,意氣風發,仿佛未來是一條筆直的金光大道在等着他。
後來……
沈斯言眼神閃了閃,随後掏出手機,拍了一張34中大門的照片給某人發了過去。
幾分鐘後,一條信息回複了過來:【!】
緊跟着,宋誠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哥,你去34中了?”
“碰巧在附近吃飯,看到了就想拍張照片發你看看。”
“跟家裏人一起嗎?”
“……”沈斯言頓了頓,“沒有,我自己。”
“怎麽只有你自己呢?不是回老家了麽?”
沈斯言低下頭,鞋底在路邊的泥土上碾了碾。
“想一個人出來逛逛。”
“把你家地址發我?”
“發地址幹嗎?”
“……沒事,好奇,就問問。”
“宋誠——”沈斯言輕吐一口氣,小聲念了一聲他的名字。
宋誠覺得自己的半邊身體都蘇了。
“你多久沒回東閩市了?”沈斯言問道。
“……好多年了……”
确切地說,是從離開東閩市開始,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原因無他,那裏多的是不好的回憶。
“有空回來看看吧,這幾年變化挺大的。”沈斯言低聲說。
“……好。”
電話挂斷後,沈斯言把喝光的可樂罐丢到了附近的垃圾箱裏。
實行垃圾分類以後,馬路邊的垃圾箱數量少了許多,但樣式花哨又新穎。
莫名還挺好看的。
整條街道比記憶中整潔了不少。
沈斯言感慨了一番,到底時光如梭,很多事情都在不經意間變化着,慢慢的,便再也找不回來了。
一個人總歸無事,在外面閑晃了大半夜,直到十點多,沈斯言才開車去市中心,找了一間酒店住了下來。
洗完澡後他躺在床上,盤算着明天的行程。
家是不會回去了,但是可以去郊區的廟裏拜一拜。
老家城郊有一座道觀,據說有三百年歷史了,是個文物保護單位,香火也很旺。
市民和學生們去拜的很多,求什麽的都有,學業有成、天降橫財、如意郎君、意中人眷顧等民生大願……
本地論壇、貼吧很多人都會發所求皆靈驗的傳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都是一份希冀,一份寄托。
反正明天也空閑,沈斯言便也想着去逛一逛,就算什麽都不求,當個旅游景點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東想西想,沈斯言就這麽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放在桌頭充電的手機忽然振動了起來。
沈斯言開了一天的車,有點累,于是翻了個身,用被子把頭蒙上,不想去接。
可是這手機今天仿佛中了咒一樣,振起來個沒完。
沈斯言無奈,把被子一掀坐了起來,頂着一頭亂發伸手把手機拽了過來。
一看來電顯示,他差點氣笑了。
又是宋誠。
“大半夜的,你最好有事——”沈斯言的聲音有些啞,語氣不太好。
沈老師也有起床氣。
宋誠“嗯”了一聲,“有事。”
聽筒裏傳來一陣風聲。
“這麽晚了你還在外面?”沈斯言問。
“……是。”
“……有事就說,幹嗎大半夜的把我吵醒。”
宋誠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說:“沈老師,我在34中門口,你……在哪呢?”
“……你在哪裏?”
沈斯言差點以為自己睡懵了聽錯了。
“34中……”
“哪裏的34中?你回東閩了?”
“……嗯。”
沈斯言擰開床頭燈,這下徹底清醒了。
他嘆了一口氣,“大半夜的,做什麽搞突然襲擊?”
“……”宋誠沒回應。
“算了,我發你個地址,你是開車過來的麽?”
“是的。”
“那你過來吧。”
說完,沈斯言挂掉電話,把實時定位發送了過去。
十五分鐘後,沈斯言在樓下看到宋誠的車子開了過來。
車停好後,宋誠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哥,你怎麽在這裏住,沒回家?”
“幹你何事,問這麽多,我還沒問你怎麽突然跑回東閩了呢。”
“哦——”宋誠垂頭應了一聲,看起來乖得不行。
“身份證帶了吧?走,給你開間房去。”沈斯言輕推了宋誠後背一下,帶着人走進酒店大堂。
“帶了的。”
結果現實不如人所願,前臺小姐姐告訴兩人說:“抱歉啊兩位先生,今天所有的房間都已經訂完了。”
沈斯言:“……”
宋誠:“。”
他尴尬地看了眼沈斯言,慫慫地問:“那怎麽辦?”
沈斯言瞥他,“你說呢?”
“要麽……我去別的酒店看看吧?”
“別折騰了,今天是國慶,大多數酒店都被訂完了吧?要找空房間估計得去不起眼的街道找那種小旅館,不過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過去住,要麽……跟我擠擠?”
“好。”
“那這位先生的身份證也需要登記一下。”
宋誠立刻把自己的身份證遞了上去,登記好後一聲不吭地跟在沈斯言身後進了電梯。
沈斯言的心情倒是挺平靜的,除了半夜被吵醒有點起床氣以外,只當是順手撿了只狗崽子,需要他操點心照顧一下罷了。
可是當宋誠進了酒店房間看到眼前的布局時,當下就不自在了起來。
——天知道沈斯言開的是間大床房。
宋誠站在門口踟躇不前,沈斯言回頭催促,“進來啊,待門口幹嗎?”
“就一張床?”
“就我一個人,訂标間是不是有點浪費了?誰知道你會來?這不是沒房間了麽,湊合一下吧,明天再說,別別扭扭的做什麽,嫌棄我?”
宋誠趕忙搖頭,輻度之大,頭發都甩飛起來了。
“沒有沒有,不敢嫌棄!”
“那就趕緊去洗漱,快點睡覺,困死了。”沈斯言不滿地說。
宋誠這才進了門,随手把門關上。
他走到了床邊,看見沈斯言正在脫衣服,準備換睡衣,衣擺一扯便露出了整片光潔的背部,肌肉線條随着沈斯言的動作舒展、緊繃又放松,性感得不像話。
宋誠微微吞咽了一下口水,登時覺得很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