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章
第 86 章
另一邊,知曉駱子寒真實身份的邢如鶴已經哭得和個淚人一般,“你真是小洛?”邢如鶴拉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着這些年找尋他的艱難,“叔父找了你好久啊!嗚嗚嗚……蒼天有眼,你我叔侄終是相見了……”邢如鶴哭得不能自已,情到深處還被駱子寒摟在懷裏,哄小孩似的輕輕拍打着後背。
邢慕禾察覺到不對勁打開房門,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邢如鶴已經走到門口還依依不舍地三步兩回頭地望着床上的駱子寒,駱子寒的肩膀處濕乎乎的一片,衣服還帶些褶皺。
“這什麽情況?”邢慕禾扣了扣腦袋,方才明明不是這樣的,兩人這是相認了嘛?為何和她想象中欣喜的畫面截然不同。
一轉頭看到邢慕禾,邢如鶴氣得牙癢癢,少見地上前敲了敲她的額頭:“你就是這樣照顧子寒的?”
邢慕禾一臉懵,遙遙地看向駱子寒,駱子寒也似乎被這一舉動吓到,一臉慌亂地搖搖腦袋,邢慕禾雙手摸着額頭,委屈得很,怎……挨打的人變成了她。
“點的那是什麽破炭火,屋子裏一點也不暖和,還有那被子,薄如蟬翼!子寒現在受傷了需得好好将養,你去把我房內陛下賞的那塊虎皮拿來,還有庫房裏有些人參雪蓮什麽的,都拿出來讓廚房炖了補藥參茶,每日喂子寒喝了……”
邢慕禾幾次欲開口解釋都沒尋到機會,無辜得耷拉着頭,現下又聽得邢如鶴連連唠叨,眉頭緊蹙,再這麽補身,駱子寒的嗓子還要不要。
邢如鶴說了半晌,突然想到什麽彎回到駱子寒的床邊,緩緩緊握他的手,深情道:“阿禾為人粗鄙,丢三落四,實在配不上你,子寒便看在邢叔父的面子上多擔待,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你直言,叔父與她商量。”
駱子寒失笑,遠遠朝邢慕禾望了一眼,将手覆到邢如鶴的手上:“阿禾她很好,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
“是我……配不上她。”
邢慕禾捂着額頭,看來這兩人确是相認,可她還是沒臉看自家父親那副不值錢的樣子,忙将房門打開,拽着依依不舍扯着嗓子忘情呼喚駱子寒的邢如鶴離開。
“他小時候便是乖巧又懂事,整日跟在我屁股後面轉,沒想到長大了也是如此的讨人喜歡。”
已經數不清邢如鶴是第幾次誇贊駱子寒,邢慕禾裝作聽不到般撇了撇嘴,難不成方才一臉鄙夷,将駱子寒貶到石頭縫裏的人不是他?
意識到邢如鶴側頭轉了過來,邢慕禾立即擺着笑臉連連點頭:“是是是,他最好,他最善,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邢如鶴卻猛地抓着她的手臂,一臉正經:“你可不能做任何辜負我們子寒的事情,不能無視讓我們子寒付出的真心。”
“我們子寒?”
邢慕禾忽然生出些許心酸,這轉變也太大了,感覺她的爹不是自己的了……
這種感覺,便是吃醋嘛。
兩人究竟說了些什麽啊!
自從得知駱子寒的真實身份,不止是邢如鶴,馮世華也如同找到親生子一般,每日到處搜羅好吃的好玩的,居然還為駱子寒置辦了一處宅院,打着當日駱子寒救他一命的旗號,央求着他必須收下。
馮煜也從馮世華那裏知曉了此事,看猴般的圍着他來回打量,與邢慕禾一樣,他從小便看父親整日尋找韓府命案的線索,也親眼目睹為尋韓洛,即便是一看就知為假的消息兩人也不顧其他,立刻駕馬前去。
駱子寒便是韓洛,他足足消化了幾日才相信,又想起此前他的所為,駱子寒替他擋了一劍的事情,也愧疚地将珍藏的草藥送了過來,不過七日,配合着青玉琉璃制成的丹藥,駱子寒的身子竟大好了。
邢慕禾沒有忘記此前的談話,将樓白英之事告知了邢如鶴,他沉默半晌,心有思量,“莫急。”片刻後撫摸着小胡子緩緩道,“此事暫且交由我與你馮伯父,說不定是個誤會,待他查探一番便知曉內情。”
駱子寒雖點頭應下,可邢慕禾卻看得出來,他仍介懷得很,擔憂二字就差用筆直截了當地寫在腦門上了。
“你閑着也是閑着,反正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同我一起幹些活吧。”邢慕禾上前拉起他的手,“順便活動活動筋骨可好?”
兩人相視一笑,去往墓室的路上邢慕禾主動提及他昏迷時發生的事:“那些蠱蟲還未取出的屍骨塗抹了青玉琉璃的汁液,不會再化作屍水了。”
“只是可惜,屍骨數量龐大,宋府的花樹一下負擔不了,枯死了不少。青玉琉璃極難栽養,宋姐姐卻同我說,讓它們一直植于宋府也只是同其他花草般,只能用作觀賞,如今可以造福百姓,也算不枉宋神醫當年的一番苦心,而且萬叔也已經答應替宋姐姐再培育些新品種的青玉琉璃,他的手藝你我也是清楚的。”
邢慕禾深吸口氣,院中的青玉琉璃無故枯死之事,尚未查清,宋神醫留下的幾株也保不住,她生出些許內疚,沉默不言。
“儀清倒是活的充實,最近幾日都沒見他人影。”
駱子寒瞧出她的落寞,主動換了個話題。他想起上次看到朱儀清便是蘇醒時匆匆見了一面,龐辛樹等人也都回了濮縣,留在陵川的朱儀清整日神出鬼沒,忙碌地腳不沾地,真是為難這個小皮猴子了。
“儀清這幾日忙的很。”邢慕禾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每日依照牛仵作複原的臉骨為死者畫像,雖屍體已化作白骨,但留幅人像在世,說不定某日他的家人能将其找回,也不算是孤魂野鬼。”
“二王子這幾日也在墓室,畢竟有不少亞谙百姓,他在也方便些。”
兩人坐着馬車一路到了墓室,門外圍着衆多陵川捕快,還停着一輛價值不菲的四匹馬車,瞧那裝扮森嚴,不茍言笑的侍衛,定是福成王也在。
邢慕禾平複了下心情,她縱使再看不慣福成王的作派,也不得不裝裝樣子。進入墓室後,果然見到福成王與亞谙蒼沅相對坐于石凳,邢如鶴與馮世華站立兩側,眉頭皺起,氣氛沉重。
兩人相視一眼走上前去:“參見福成王殿下,見過二王子。”福成王見邢慕禾來此,再次露出熟悉的笑容,可等看向一旁的駱子寒卻嘴角微微向下,眸中添上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給人的感覺雖看起來平和,可後背發涼,不敢多言。
“此案發生多少時日,為何還未抓到真兇?”
福成王拉長尾音,不知是否因亞谙蒼沅在場,周身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墓室裏更是詭異的安靜,遠處手持畫筆的朱儀清吓得身形一頓,筆尖顏料低落到幹淨畫紙之上。
馮世華頂着衆人目光上前解釋:“禀殿下,墓室錯綜複雜,內有乾坤,加之有一隊不知身份之人假裝捕快,幹擾損壞線索,此案許是......”
“馮大人的意思,此案尋不出兇手,以懸案定案了?”
馮世華立刻跪倒在地,顫顫巍巍道:“下官不敢。”
福成王冷笑一聲:“你不敢?你可知若找不到兇手,二王子該如何向陛下解釋,影響兩國之間的關系,你一個小小的刑獄官拿什麽來賠?”
邢慕禾深深地看了福成王一眼,此前馮世華曾提過若他致任,莫連雲會成為大盛下一位掌管刑獄之人,而若此案真的查不出兇手,一來負責人是亞谙蒼沅,便是他的失職與大盛無關;二來此案影響甚大,若馮世華辦事不力,輕則貶官重則性命不保,莫連雲更能順理成章成為新的刑獄官。
怪不得當日,福成王堅決要讓亞谙蒼沅擔當此案負責,這背後竟有如此多的考量。
王孫貴族,手握重權,談笑間視人命如草芥,這就是大盛的福成王殿下,邢慕禾諷刺一笑,她平日接觸逝者甚多,愈發感到人命的脆弱,而地位甚高,宣稱愛民如子的王孫殿下,便是如此對待大盛的百姓。
“此案既已本王負責,自是由我同大盛陛下解釋,無需福成王費心。”亞谙蒼沅硬氣地回怼,福成王見此則帶笑回道,“二王子所言極是。”他遠遠地看了眼一直低頭畫像的朱儀清和還原人像的牛仵作,眸中不知有何考量,起身甩袖離開,
亞谙蒼沅看了眼一地屍骨,不禁擔憂起來,他雖為此案負責,但也并非亞谙途首肯的,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而這麽多屍骨,棺椁也好,埋屍之地也好,都是一大筆錢,亞谙途定不會準許。
“二王子。”
邢慕禾站在亞谙蒼沅身旁,幾日前她偶然看到侍衛送來亞谙國的書信,而亞谙蒼沅看罷之後面色沉重,想必定與亞谙途鬧了些別扭,這幾日他更是本本分分的,一點額外的要求都沒提過,珍珠還偷偷告訴她,亞谙蒼沅還打算将這身披肩賣了。
明擺的和亞谙途吵架,沒錢了。
邢慕禾看向亞谙蒼沅的目光所及,心下一明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叫他放心。
“莫擺張憂愁的臉了。”邢慕禾環抱雙臂露出笑容,“難不成忘了我邢府除卻仵作之外,還做什麽生意嗎?”
亞谙蒼沅暗下去的眸光瞬時發亮,他怎得把這茬忘了,邢府可是大盛喪葬店的背後老板,若邢府出面,放置這些屍骨的棺材和祭祀果品便都有着落了。
“這些人的喪葬用物,所有花費我邢府一力承擔。”
此話一出,亞谙蒼沅瞬時覺得邢慕禾在他眼前的形象都高大了不少,腰背也一下子變得挺直。
有錢,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