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女子站在門外躊躇片刻,準備叩門的手也遲遲未曾落下。躲在暗處的二人對視一番,繼而心照不宣地現身。
“姑娘可與此宅主人相識?為何在宋宅門外一直徘徊?”
聽得有人走近,女子有些慌亂,不安地揪着手中的絲帕。
“我......”
她似有苦衷,眼神躲閃,不知該如何回答。邢慕禾細細打量着她,見她思索一番片刻終是下定決心,直言道:
“我是楚玉的姑母,多年未見特來探望。”
“姑母?”邢慕禾疑惑出聲,一旁的駱子寒也未預料到女子身份,英眉一皺。
宋楚玉自小同弟弟相依為命,怎會突然多出個姑母。
她本對此人身份存疑,欲尋個借口将這女子打發離開,卻忽然看到女子絲帕上繡着的夕顏。
此花甚是眼熟,倒像是無意中在哪兒見過。
邢慕禾皺眉,她想起幾日前宋楚玉縫補衣裳時,那針線盒裏便有一模一樣的絲帕,只是舊了些,像是多年前繡的。
想到這裏,她看向女子的眼神中也添了幾分相信,宋府小姐......
且慢,似乎真的聽誰提起過,宋宏有個小一兩輪的幼妹,難道此人真的是......可是好端端這宋府小姐怎會來此?宋楚玉與宋家多年未有聯系,宋宏一出事,這空有血緣之名的姑母竟突然登門造訪。
難不成此事別有隐情?
邢慕禾按下疑問:“您可是宋宏宋神醫之妹,宋仙?”
Advertisement
宋仙點點頭,适時摘下面紗露出清麗面容,這溫婉氣質果真與宋楚玉有幾分相像,只是宋楚玉終究年輕些,容貌略顯稚嫩,舉止間也少些韻味。
“聽聞宋府千金癡迷岐黃之術,三歲識百草,九歲通醫書,雖祖訓有言‘女子不可學醫’卻不顧世俗眼光,治病救人,在當地頗有盛名。”駱子寒任捕快之前,曾四處游歷,故而知曉些傳聞。
宋仙微微行禮,“公子謬贊。”
三人彼此介紹一番,便算相識。知曉宋仙身份,邢慕禾趕忙從懷中掏出鑰匙,将宋仙請了進來。
“我與穆禾幾月前調任到本地縣衙,受衙門朱捕快之邀便一同租住在宋姑娘處,宋姑娘為人謙和大氣,擅長擺弄花草,我二人也承了不少恩惠,甚是感激。”
宋仙聽着駱子寒的介紹,欣慰地彎了彎嘴角,腳步卻忽然不由自主地走向院中的青玉琉璃。
此時天氣雖不像初來此地時那般暖和,但青玉琉璃還是開得十分茂盛,時而微風吹動,落花飛舞。
宋仙目光灼灼,望了那花許久,終是伸手接過一片掉落花瓣。
“養得真好。”
駱子寒不通花草之事,見她神色落寞也不知該如何搭話,只能順着話語,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眼睛卻時不時地瞥向廚房方向。
“宋小姐,駱捕快。”
許是感知到駱子寒的窘迫,邢慕禾如及時雨般出現,三杯茶水擺放在桌子兩側,茶香四溢,還冒着熱氣。駱子寒回頭看救星來了,忙招呼着宋仙入座。
宋仙謝過便接過茶水,輕抿一口。
一旁的駱子寒如釋重負,暗暗呼了口氣,怎料此番模樣卻被邢慕禾瞧個正着,他望着對面之人憋笑的樣子,假意警告了一眼。
邢慕禾俏皮地揚了揚眉,之前只見過駱子寒審人時的嚴肅,平日裏與同僚下屬也相處和善,可卻從未見過駱子寒這番忸怩模樣,倒是新鮮有趣。她雖受了駱子寒的眼神攻擊,卻還是覺得新奇。
“這茉莉花茶,玉兒自小便喜歡。”宋仙飲盡茶水,摩挲着杯身,“這麽多年還是這個習慣。”
“您之前見過宋姐姐?”
宋仙低眸,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願回答避開說道:“兄長生前曾多次提及玉兒,也曾命我前來探望,可我近日忙着照料醫館生意,一拖再拖,怎知......”
她長嘆口氣,“福禍難料,都是劫數。”
駱子寒聽出此話之意,問道:“您是說,宋神醫知曉楚玉姑娘是他的女兒?”
宋仙默認,“兩位公子。這麽多年,我兄長其實一直都很關心玉兒,也很思念嫂嫂,當年本想派人尋她們母女,可我母親以死相逼,便只能我出面假意外出學醫照拂一二。後來嫂嫂亡故,他又自責于嫂嫂的死,生怕楚潤和玉兒還在記恨,楚潤出事後,他憂心玉兒一人孤苦無依,便時常借口義診前往僕縣。”
“由您出面?”邢慕禾疑惑出聲,她望着宋仙手中絲帕,又回想起宋楚玉的一身醫術,心下了然。
“我那時剛到僕縣,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問詢,只得托人暗暗打探。得知嫂嫂患病,家中也無多少銀錢,她一個孩童定然不知所措,我便在附近支了個義診攤子。那孩子至孝,跪求我醫治,可我生怕嫂嫂認出不敢明目張膽,便戴着面紗上門,這一來二去與玉兒也就熟識起來。”
宋仙停下,又飲了幾口茶水,“那孩子天資聰穎,耳濡目染竟學會不少本事,我便想将宋家醫學傳授于她。”
“楚玉姑娘一身醫術竟是宋小姐所傳授?”駱子寒恍然大悟道。
宋仙點點頭,繼續道,“我時常為她布置些課業,悉心教導,玉兒聰慧,也頗有我宋門之風,沒有幾年便可獨自給人問診。”
“可是......”
宋仙略皺眉,“此事還是被我娘知曉,她本就見不得先嫂嫂,得知我教玉兒醫術更是将我關在房裏,後來又故技重施已死相逼,作為女兒我無能為力。我娘死後我也偷偷回來看望過她,她那時已經不再給人瞧病,而是同她娘一般護理着花草,我心生愧意,怕她氣我不辭而別,更怕她因此不再行醫,故而未曾與她相認。”
邢慕禾想起宋楚玉看見藥材的眼神,想說些什麽安慰卻還是默默地一言不發。
“如今,您還不願與楚玉姑娘相認嗎?”
駱子寒突然出聲打破寧靜,認真道:“畢竟在這世上你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宋仙呼了口氣,搖搖頭,“先別告訴她。”
“至少不是現在。”
“可是......您也是有苦衷的。”邢慕禾勸道,“我想宋姐姐對您也是有感情的,您對她來說既是傳授技藝的師父,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若您不願與她相認,為何今日會來到此地呢。”
宋仙望着邢慕禾,心中思索一番終是釋然笑笑。
桌上的清茶也漸漸涼了,失了熱氣,可身後的青玉琉璃卻仍開得絢爛。
“對了。”邢慕禾忽然想起什麽,“您大老遠趕來僕縣,可有住處?宋神醫的案子還需一段時日。”
“我本想過來看眼玉兒,然後便回客棧尋嫂嫂,她一個女子遇到這種事情想必也十分害怕,我去陪着她也安心些。”宋仙說完,便起身道,“今日便告辭了,若有案子的線索還請告知一二。”
“叨擾了。”
二人也随之起身,施禮相送,駱子寒本欲開口護送,卻被宋仙婉拒。
“多年未來,回客棧的路上我也可故地重逢一番,多謝了。”
送走宋仙,邢慕禾又坐下飲了杯冷茶,今日之事是否要開口告知宋楚玉,她還沒決定。一方面她也希望宋楚玉能與親人重逢,可另一方面宋仙是宋府中人,宋楚玉是否真的願意接受宋家,邢慕禾不敢肯定。
“如何。”
趁着邢慕禾想事的功夫,駱子寒換了壺新茶。
“什麽如何?”邢慕禾反問道。
駱子寒輕笑,遞給她一盤糕點,“宋神醫的案子啊。”
邢慕禾有些摸不着頭腦,方才不是聽了聽宋仙與宋楚玉的舊事嗎,怎又扯到宋神醫的案子上了。
駱子寒看着對面之人懵懂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他有分寸,并不會疼。
可邢慕禾仍舊迷迷糊糊,雲裏霧裏不知其所雲。
“你沒有發現,這幾個人都與宋府緊密相關,無論是為了醫書還是其他什麽,都繞不開這宋府。”駱子寒指了指盤中糕點,将其比作宋府,“看來這宋府必須親自跑一趟了。”
“我總覺得我們忽略了什麽重要線索,而這宋府便是解開這謎題的關鍵。”說完駱子寒将中間的那塊糕點放入嘴中,卻因吃得急了有些嗆住。
邢慕禾趕忙遞過茶杯,幫他順着背,可心思卻又回到了宋楚玉身上,看來此事還需及早告知才是。
可一直到了戌時,梆子都敲過幾次,宋楚玉才風塵仆仆地回來。
她背着藥筐,裏面裝滿了藥材,草藥根部還沾着泥土,連帶着衣裙上也不少髒污。
一進門,宋楚玉便将藥筐放置在地上,邢慕禾見她一臉興致便知又上山去采藥去了,可這回來的時辰着實有些晚了,趕忙遞了杯茶,假意嗔怒道:“我還以為你作甚去了,朱捕快都已經出去尋你去了。”
“當真?”宋楚玉有些着急,“這麽晚了。”
邢慕禾沒忍住笑出了聲,原來騙人也是需要天分的。
“他們兩個有些事情出去了。”邢慕禾有些欲言又止地盯着整理衣衫的宋楚玉,“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與你說說。”
聽得這話,宋楚玉本以為是些小女子間的閨房話,本想打趣兩聲,可看到邢慕禾的模樣,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