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又趕了幾個時辰的路,此時天色已晚,月色遍地,二人一日颠簸已經饑寒交迫,又困又累。
“那邊是個客棧嗎?”邢慕禾餓得前胸貼後背,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她貼着馬背指着不遠處的一幢屋子,不确定地問。
“是。”駱子寒對比着地圖與周圍景致,“馬上便是僕縣地界了,我們今晚便住在那裏,明日再啓程吧。”
邢慕禾将馬拴在客棧前院,迫不及待地進入店內,将包袱抱在懷裏便趴在桌上閉目養神起來,仿佛立刻就要進入夢鄉。
突然,駱子寒拍打了幾下她的肩膀,她疑惑地睜眼擡頭,正準備出聲詢問卻看到駱子寒一臉認真的表情,瞬間睡意全無。
邢慕禾緊了緊懷中的包袱,不經意地四處打量這間客棧。
房子不大,但遠處擺設的桌椅卻布滿灰塵,尋常客棧此時早已有小二前來招呼,而他們到此已有一段時間卻仍未見店家蹤影,且桌上竹筒中的筷子長短也參差不齊。
更重要的是,仔細聞空氣中似乎充斥着一絲腥味,似乎是鮮血的味道。
怕是……進了黑店了。
駱子寒示意邢慕禾噤聲,取下腰間的匕首遞給她防身,然後緩緩靠近客棧後廚。
邢慕禾則在原地等待,緊張地看着他的背影,左手不由得抓緊了包袱的結,另一只手不安地握着匕首。
駱子寒謹慎地四處查探,卻并未發現怪異之處,返回之時忽然發現後廚櫃後有一小門,門內似有血跡滲出。他正準備走近幾步仔細窺探時,卻聽得身後一男聲制止:“幹什麽的!”
駱子寒被吓了一跳卻還是鎮靜地轉身,男子模樣似乎不到四十歲,戴着圍裙應是客棧廚子,他方才那聲叫喊吸引了客棧其他夥計,陸續有人從後院走出用奇異的目光打量他。
未免被他們發現打草驚蛇,聽到聲響的邢慕禾立馬将匕首收好,然後朝駱子寒的方向喊道:“怎麽了,找到茅房了嗎?”
駱子寒聽言,立馬配合地回答:“馬上,剛碰到店家。”然後朝那人尴尬一笑:“對不住,沒找到你們人,我實在憋不住了這才自己來找,茅房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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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瞟了瞟大廳的邢慕禾,又狐疑地打量面露焦急的駱子寒,似乎相信了這一番說辭,這才擡手指了指自己身後。
駱子寒謝過之後,快跑了兩步推開茅房的門。片刻之後,一臉舒暢地出來緩緩回到大廳。
他剛坐下方才後院的年輕男子也适時地出現,男子賊眉鼠眼地放下茶壺與兩個茶杯,看到邢慕禾鼓鼓當當的包袱後眼神中露出幾分驚喜,熱情地問道:“二位客官要吃些什麽?小店今日特供羊肉包子和胡辣湯,可要嘗嘗。”
“來兩碗胡辣湯,兩個包子。”邢慕禾道,“不夠我們再點。”
男子谄媚地道了聲是,依依不舍地望着邢慕禾的包袱進了廚房的門。
駱子寒見四下無人,低語道:“方才後廚內有一小門,甚是可疑。這間客棧除去方才那小二,廚房有一廚子,客房有一禿頭男子,皆是練家子。”
“可有把握?”邢慕禾問道。
駱子寒小幅度地點頭,“稍後飯菜端來,那人放下碗筷後你數三下,然後拿好包袱躲起來,其餘的交給我。”
邢慕禾道了聲知道,手卻下意識地摸着匕首,“要小心。”
片刻,小二将做好的胡辣湯和包子擺放在二人面前,道了聲“慢用”,便不懷好意地轉身離開。
“一”
“二”
“三”
“就是現在!”
時間一到,邢慕禾立刻背好包袱鑽到桌底,握着手中匕首焦急地望着外面打鬥的駱子寒。
駱子寒瞬間沖上去先發制人,與小二撕打起來,小二沒想到把戲被看穿,并未做好完全準備,三兩下便被駱子寒制服,暈倒在地。
後院的廚子和禿頭聽到打鬥聲,覺得不對勁,也提着刀沖了過來,看到地上的同伴更加怒火中燒。那位廚子武藝不錯,拿着菜刀幾次險些傷到駱子寒,他一一躲過後,将腳下長凳踢了過去,廚子側身避過又猛烈攻來,禿頭則一眼瞥見桌下的邢慕禾,抓準機會提着長劍便要刺去,“穆禾!”駱子寒大喊一聲,沒有半分猶豫護在邢慕禾前,望着對面兩人,他英眉一挑,方才只是試探,如今才是正是較量。
兩男子喘着粗氣對望一眼,拿着手中家夥又沖了過來。
駱子寒看準時機先快步攻向右邊的禿頭男子,先一腳踢在握劍的手上,長劍騰空而上,然後雙腳交替将他踢倒在地,這時正好接過落下的長劍揮在廚子的頸部前,“放下刀,”駱子寒命令道,示意那人走向倒地兩人的方向。
邢慕禾撫了撫緊張的心,從桌下鑽出躲在駱子寒身後。
駱子寒正欲開口問詢,門外突然出現一隊巡夜小兵。一行八人,另有一帶頭之人,九人皆穿着整齊劃一的陵川兵甲,顯然是被客棧雜亂的打鬥之聲吸引而來。
廚子見狀,立馬向為首士兵叫屈道:“大人救我,此二人來客棧搶劫,不僅損害我許多物什,還傷了我兩個兄弟,大人求您替小人做主。”
為首之人聽言眼神中似有震驚,懷疑地打量駱邢二人。
“大人莫要信了這人。他颠倒黑白,在飯中下毒意圖毒殺我們。”邢慕禾出聲道,“您若不信,一驗便知。”
為首之人思量一番,命下屬取來銀針在衆人面前一試,銀針浸入飯中卻未變黑。
怎會這樣?邢慕禾大吃一驚,竟然并未下毒......她回想剛才發生的事,眼神突然注視到桌上的茶壺,“請大人再用銀針試試這茶。”
廚子在聽到飯中有毒時心下一喜,此時聽得銀針探茶後滿臉不安。
果然銀針發黑,此茶有毒。
“這位公子,此三人交予我們即可。”為首之人道,“涉及毒殺,恐需要你們去衙門詳細講述一下經過。”
“不必了。”駱子寒将長劍收好,取出懷中腰牌,“在下駱子寒,那是穆禾。我二人由陵川縣衙調任濮縣,途徑此地偶然遇到這間黑店。”
廚子看到腰牌,一臉絕望,而為首之人看清後立刻施禮,“我乃方文烨,是這巡夜小隊的領頭。”
“方大人。”駱邢二人回禮。
“此案并非簡單的毒殺未遂。”駱子寒道:“後廚內有一小門似有血跡流出,甚是可疑,還需将這客棧仔細搜過一遍才行。”
方文烨轉身命令道:“你們兩人将這三人綁好,莫要讓他們逃了,其餘的人随我一同搜查這客棧,一處都不可放過。”
“是!”
邢慕禾也随駱子寒等人前往了後廚,小門內的确如駱子寒所說有血跡流出。方文烨與駱子寒對視一眼,将小門用勁踹開。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地伴着濃烈腥味的鮮血,可是幾人四處找過卻未發現任何屍體,“奇怪。”邢慕禾不禁疑惑萬分,“此處腥味如此之重,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
可東西呢?
“大人,有發現!”一小兵突然在後院喊道。
邢慕禾快步前往後院,只見院中大樹下的泥土中摻着幾塊人的指骨。
“我們查遍了整間客棧,最後發現泥土有新翻痕跡,結果發現了這些。”小兵說完,拿起一只火盆,“這裏面有燒物痕跡,依稀可辨是幾種不同顏色款式的布,像是包袱。”
“做得好,現在去查查客棧附近,可有埋屍的地方。”方文烨拍拍小兵肩膀,然後對大廳的小兵喊道:“把那個醒着的帶過來。”
廚子不情願地過來,看到土中骨頭大驚失色,但仍嘴硬道:“這,這是雞骨頭,并非人骨,冤枉啊大人。”
“恐怕不是吧。”邢慕禾将盒子打開,熟練地将白布平鋪在地上,取出手套帶好,用竹鑷輕輕夾起碎骨小心地擺放在白布之上,口中解釋道:“人的手骨可分為三類:腕骨、掌骨、和指骨,共二十七塊。其中指骨最多,也最是細小,而此處有八塊腕骨,五塊掌骨和十四塊指骨,乃是一只完整的人手。”
話音未落,一只人手便被拼湊出來。
廚子見狀,又狡辯道:“我,我們只是劫財,并未害命。這人手,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兒啊。”
“如今人贓并獲,你卻仍舊前言不搭後語,話中疑點不斷。”駱子寒冷笑一聲,“看來得問問你的另外兩個同夥。”
“來人,将他們一起帶走。”方文烨下完命令,然後轉身對着駱邢二人道:“多謝二位相助,我已命人将此事告知陵川縣衙,稍後牛仵作會檢驗找到的幾具屍體。如今天色已晚,你二人有何打算?”
“本欲今夜留宿于此,誰知遇上這事。穆仵作早已困倦,或許今夜要露宿街頭了。”駱子寒看着在一旁仍在堅持的邢慕禾笑道。
“那怎麽行......”方文烨聽後,思索片刻:“這樣吧,我去驿站借輛馬車,派人将你們送到濮縣,一來你二人可在馬車中歇息一下,二來這就算我的謝禮,感謝二位的幫助。”
駱子寒也不推辭施禮謝過,等到方文烨離開後,他從人群中找到方才發現人骨與包袱的小兵:“你頗有天賦,可有打算考取捕快?”
“捕快?”小兵一臉疑惑,滿臉不自信道:“我可以嗎?”
“能觀察到泥土新翻,辨別包袱灰燼,當個巡夜小兵也太可惜了。”駱子寒道。
似乎從未被人如此誇獎,小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你叫什麽?”
“裴益。”
“裴益......我記住了,希望下次見面你我皆披捕快衫服。”駱子寒說完,鼓勵的拍拍裴益肩膀,然後扶起趴在桌上一臉困意的邢慕禾走進馬車。
忙活一夜,疲憊不堪的邢慕禾早已熟睡,随着馬車一聲颠簸,她的腦袋突然靠在了駱子寒肩膀上。
“看來是累壞了啊。”駱子寒側頭注視着睡夢中的邢慕禾,目光卻被她的耳垂吸引。
“這是......”駱子寒定睛一看,心中恍然大悟,不禁唇角一彎驚喜道:“竟是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