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更】
第51章 【二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無人敢動,全部都在等待明美的回答。
雪燈輕聲安慰着:“沒關系,你就照實說。”
元茂山惬意的身體後仰,餘光打量着小丫頭,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終于,明美的嘴唇動了。
她的聲音雖然小,但通過話筒回旋在整間會場:“沒人……虐待我。”
雪燈倏然瞪大眼睛。
全程保護她的兩個警察也深深嘆了口氣,絕望望天。
主席深深看了眼雪燈,繼續問明美:“你說沒人虐待你,那是否有人強迫你做不願意做的事。”
明美翕了眼,藏在桌下的手不斷收緊又松開,腦子裏只有那句“說真話幫不了朋友”。
“也……沒人強迫。”
元茂山笑着搖搖頭。
雪燈怎麽也沒料到明美會忽然否認她遭遇過傷害的事實。
臨時改變證詞的原因是什麽,不想救朋友了?應該不會。
遭人威脅?
可在入會場之前,她明明有警察全程保護,除了警察沒人能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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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
雪燈下意識看向觀衆席。
看到了優雅翹着腿正望着他發笑的督查。
答案已經明了了。
元茂山作勢清了清嗓子,探過頭笑吟吟地看着明美:“雖然我不知道小朋友你是誰找來的,在此之前我也沒見過你,不過,叔叔非常感動你這種誠實的品格。”
明美沒說話。
在場人的目光從明美身上轉移到雪燈身上。
目光如刺,似乎要在他身上紮出一個個的洞。
雪燈也不想指責明美什麽,說到底她也就是個九歲小孩。
元茂山得了便宜還賣乖,越過主席湊到明美面前:“小朋友我再向你确認一遍,确實沒人對你進行虐待和強迫行為對麽。”
明美頭低得更深:“沒人……”
吧嗒,眼淚掉下來了。
元茂山對臺下記者笑道:“大家都看到了,我理解雪記者救人心切,甚至不惜花錢雇小孩來假扮……”
話未說完,稚嫩的聲音忽然傳入大家耳中:
“不是人,是豬頭。”
元茂山的笑容瞬時僵在臉上。
主席又問了一遍:“什麽叫不是人,是豬頭。”
明美終于擡起了頭,鏡頭中的她雖然戴着口罩和帽子,但露在外面的眼角還是能看出尚未散去的淤青。
“虐待我們的不是人,是豬頭。”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雪燈的表情由震驚轉為狂喜。
要不是有桌子攔着,他能直接把這得意笑容怼到元茂山臉上。
主席找了張小豬佩奇的圖片拿給明美看:“是這個豬頭麽?”
他得确定這孩子是不是看多了動畫片說胡話。
明美看了一眼,搖搖頭:“是不可愛的,豬頭,穿着黑色的衣服,很高,很壯。”
主席眼神一凜,立馬追問:“那你是在哪裏看到這些豬頭的呢。”
明美閉上眼想了想,道:“有彎彎曲曲花紋的房間裏,頭頂還有,太陽一樣的圓球燈,紅色的沙發……”
大家不由自主想到了元茂山夜總會裏的包間裝潢。
以及失蹤女孩佳然日記裏畫的黑衣豬頭。
元茂山立馬看向督查,眼神似乎在質問“你不是說沒問題麽”。
督查整個人也傻了一般,張個大嘴來不及閉上,滿屏喜感。
“小朋友,你可不要撒謊啊!”元茂山急了,一個猛子往上起,沒能起來,人卡在了椅子裏。
“為什麽?”明美反問,“不是說,撒謊才能救我的好朋友佳然麽。”
主席大驚,忙問:“誰教你這麽說的。”
明美緩緩看向觀衆席,良久,擡起手,手指指向某處。
順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衆人看到了臉色鐵青的——督查。
“一派胡言!小小年紀不說實話,還不知從哪裏學會的誣陷他人!”督查拍案而起,比起元茂山,沒有椅子阻擋他倒是起得很順利。
“各位。”督查轉身對身後衆記者道,“這個孩子來路不明,當事人的身份也完全是雪燈記者一言堂,我相信大家都是會獨立思考的人,明辨是非黑白,更不能放任他們抹黑.警方。”
記者們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道該信哪一個。
都有理,可也都有疑點。
倏然間,觀衆席中有人舉起手。
主席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這位記者,現在還不是提問時間。”
那人不顧拒絕,站起身,随手拿過旁邊記者的麥克風:
“抱歉,我不是記者,發布會的邀請函也是我從同事那裏要來的。我是晉海市刑偵總局調查科一隊隊長,我姓楊,目前是被停職狀态。”
雪燈看着楊隊長,從沒覺得他的形象這麽光輝偉岸。
“關于有人對孩子身份質疑這件事,我也有話想說。”楊隊長看了眼督查,無視他“閉嘴”的眼神警告,繼續道,“在我被停職期間,督查帶領我隊及其他警員針對夜總會進行了搜查,期間我佯裝記者混入其中,找到了我隊隊員在搜查的房間,無意間發現一條重要線索。”
記者們立馬将攝像機對準楊隊長。
楊隊長舉起手中的透明證據袋,裏面是一張照片:
“這是我托隊員拍下的,右下角是拍攝日期,證實這張照片并非僞造。”
照片中是個氣氛燈操控板,而在旁邊貼着一張不易被察覺的立體貼紙,是個小美人魚的造型。
貼紙表面還沾印着斑駁血跡。
“結合失蹤女孩的日記內容分析,這張貼紙應該是明美留下的,因為日記中多次提到明美有很多漂亮的貼紙,還喜歡貼在臉上,她還尤其喜歡《海的女兒》這本書,對美人魚一直非常憧憬。”
“所以只要提取貼紙表面的血跡與明美的DNA做個比對,就能證實明美确實在夜總會出現過,并且還留下了令人深思的血跡。”
“至于其他孩子是否被囚.禁在夜總會,目前證據不足,但可以确定的是,明美确實在夜總會遭受過虐待和強迫。”
督查還是那句話:“一派胡言!”
“我敢對法律負責,敢對國徽發誓,督查您敢麽?”楊隊長一挑眉,多日來的積怨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你身為警察,包庇罪犯,知法犯法,通過威脅、誘.哄逼迫當事人就範,你到底有沒有良知,嗯?大變态!”
雪燈:“對,我早說過他是變态。”
楊隊長淩厲的目光看向臺上幾乎窒息的元茂山:
“還有你,滿口假仁假義,做盡傷天害理的事,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有錢,沒人能奈何得了你!”
這下子,記者們也不管現在是否提問時間,一個個手伸老長,舉着麥克風:
“元董事長,這位警察給出了證據,您還有什麽話想說。”
“所以您真的利用未成年向客人提供se情服務對不對。”
“您作為慈善基金會的主席,一直致力于幫扶貧困家庭,實則是為了掩蓋自己将魔爪伸向未成年的罪證對不對!”
元茂山被逼到角落,想起身離開,結果那椅子卡得紋絲不動,他就像被捉進牢籠的野雞,也動彈不得:“在我的律師到來前,我有權保持沉默!”
記者将目标轉移到督查身上:
“督查先生,你身位執法人員,卻包庇罪犯,官匪勾結,是對方給了你錢讓你這麽做?”
“你看到那些可憐的孩子滿身傷痕,就一點不心疼?反而為了一己私利泯滅良知,你知不知道在孩子眼中警察是他們孤立無援時唯一能幫助他們的人。”
“你這樣做愧對人民對你的信任!”
督查鐵青着臉闊步往外走,推開重重記者群,剛走到門口,卻見黑夜中湧上一群身着警服的同僚。
為首的是刑偵總局罪案調查科科長。
他照慣例展示了自己的證件:“不好意思督查,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雪燈看到真正的正義之士抵達現場,他雙手托腮看向還被卡在椅子裏的元茂山:
“元董,我這人一向說到做到,你也不用難過,說不定牢飯也挺好吃的。”
元茂山使勁推着椅子,罵道:“你別得意,想想你丈夫的事業,咱們大不了就來個玉石俱焚。”
雪燈笑笑:“沒關系,論年齡,您肯定走得比我們早,我們總能熬出頭。”
一旁的警察看不下去了,主動走過來幫忙給元茂山拉出椅子,順便給他戴上一對銀質手镯。
媽的,早看這禿子不順眼了。
神清氣爽!
雪燈看着兩人被帶走時的狼狽身影,釋然地松了口氣。
他看向明美,明美也在看他,露出一抹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笑容。
此時,微博負責人欲哭無淚。
服務器又雙叒叕癱瘓了,不想修了,自打這件事曝出以後,三天兩頭玩癱瘓,終于在今晚迎來了歷史之最。
無論是微博、公衆號還是個人朋友圈,全部都在讨論此事。
網民發起請願書,要求嚴懲元茂山和這個督查,并給予雪燈和楊隊長最高嘉獎。
氣在頭上的家長們不能再感同身受,明天班也不上了,跑到元茂山的私人住宅和公司附近拉起橫幅抗議。
當晚,警方很快發布調查進展,聲稱元茂山已經交代那些孩子轉移到一處私人別墅,警方已經帶人上門解救。
被救出來的孩子大概有二十幾名,男女都有,最小的才六歲,失蹤女孩佳然也在其中。
孩子們也已經被送往就近醫院住院觀察。
這樣罪惡滔天的禽獸行為已經嚴重觸及到大衆底線,上面連夜派人下來監督審理。
但這件事還有一個疑點。
既然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親手送到那裏的,可為什麽佳然的父親選擇報警謊稱女兒失蹤。
佳然的父親已經找不到人了,或許是收到消息後連夜潛逃。
剩下的那些禽.獸父母也一并被帶到警局審問。
發布會結束,雪燈站在門口等蕭衍來接。
看到楊隊長站在車前抽煙。
正應驗了那句話:高尚的不是某個職業,而是個人。
雪燈湊過去:“楊隊長?我還有一點疑問。”
楊隊長忙掐了煙,清清嗓子:“問嘛。”
“上次從你家離開,你說‘對了’,當時是想和我說什麽。”
“哦那個啊,就是想告訴你我在夜總會房間發現的線索。”
“那當時為什麽沒說。”
“警方辦案,一切保密。”楊隊長笑笑。
“對我也要保密?”雪燈倒也不是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嗯,不是信不過你,而是職業操守吧。”
雪燈恍然大悟。
的确是,無論是警察還是記者檢查官,都應當具備這種最基本的職業操守,哪怕是親人也不能随意亂說。
“謝謝你了楊隊長,我替孩子們謝謝你,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有責任心的人了。”雪燈由衷誇獎。
黑夜中,楊隊長臉一紅:“知道了。”
蕭衍的車準時抵達。
雪燈沖楊隊長揮揮手,上了車。
一上車,蕭衍就把雪燈上下打量了一遍,得出結論:“瘦了。”
“才一天沒見就看出來瘦了?”
“是啊,所以得帶你去吃頓好的。”蕭衍在導航裏輸入“星星島”。
雪燈:“欸~騙人,你肯定是通過轉播看到了我的光輝英勇之态,是獎勵對不對。”
蕭衍嘟哝着:“吃什麽好呢,牛排?海鮮?”
雪燈晃晃他的胳膊:“你說啊,我是不是表現很棒。”
蕭衍:“海鮮吧,最近星星島的扇貝在網上炒得火熱。”
雪燈皺起眉,很快又舒展開,假裝咳嗽兩聲:“我也不是一定要你誇我,只是別人都誇了,你不誇會顯得你很沒面子,我是為你着想。”
蕭衍:“鵝頸藤壺也不錯,不知道這個點還有沒有。”
雪燈:……
失落望天ing
蕭衍開着車,餘光瞧着他,笑笑。
“生氣了?”
雪燈沒生氣,從穿書至今他只對元茂山和督查生氣過,而且外婆也經常勸誡他:不要對別人亂發脾氣,尤其是親人。
但蕭衍一直這樣無視他,他還是有一點點不開心。
“沒有哦。”雪燈擺出假笑。
恰逢紅燈,蕭衍擡手捏捏他的臉頰:“就是生氣了,因為我無視你?”
“是有一點點,但比起元茂山,你還算是個好人。”雪燈誠實道。
按照原文進程,原主此時已經被反派監.禁折磨,根本也沒有元茂山這號人。
“不要拿我和他相提并論。”蕭衍覺得這是對他赤.裸裸的侮辱。
雪燈抿嘴暗笑。
蕭衍吃癟的樣子也挺好玩的。
見人笑了,蕭衍輕嘆一聲,認真道:
“覺得不開心了就要講,別人欺負你也要反擊,和氣不能生財,只會生氣。”
“可我不覺得你在欺負我啊。”雪燈道,“我知道,你喜歡逗我。”
這句話倒是說到了蕭衍心窩窩上。他的确喜歡逗雪燈玩,因為雪燈脾氣好不會生氣,反應也很有趣,不能滿足他的要求時他總是一副故作淡定實則滿眼焦急的模樣,蠢萌天真。
蕭衍笑笑,繼續開逗:“你知道的還挺多,但是不是博古通今,知曉前世未來,還有待商榷。”
雪燈扒拉他,不服:“我真的知道很多,你可以随便考我。”
說話間已經悄悄摸出手機,點開擺渡搜索。
蕭衍很配合地思考着,良久,問:
“快問快答,第一次親親誰主動。”
雪燈毫不猶豫:“你。”
“錯。”
雪燈:?
他仔細回想,是蕭衍沒錯,第一次是在米蘭時,他生病昏迷,拉着自己一直親,如果無意識的不算,第二次也是他主動詢問:“親親?”
“那正确答案是?”
蕭衍輕笑一聲:“不是我,就是你了,還有第三個答案麽。”
“不可能,我的記憶裏沒有這項答案。”雪燈無理争三分。
“是真的,當初你接待領導,我還叮囑你不要喝醉,結果精含量不足千分之一的飲料還把某人喝醉了,跑別人床上睡大覺,還像樹袋熊一樣扒着人家不松手,最後還強行要親,都不知道自己搞的人家多害怕。”
那次雪燈完全斷片,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臉,漸漸紅了。
最後雪燈得出結論:“雖然我知道得不少,不過比起你還差了那麽一點點,願賭服輸。”
他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表示只有這麽一點點,以此挽尊。
紅燈的最後一秒,蕭衍探頭親吻了他的臉頰。
“此消彼長,你一我三,這樣就算是我主動了,你的答案是對的。”
綠燈亮起,雪燈的笑聲埋沒在引擎的轟鳴聲中。
兩人找了間海鮮店,剛進門,老板就擺手說今天打烊了。
結果話說一半,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大,邁着小碎步跑到樓梯口沖樓上喊:“老婆你快下來,看誰來了!”
老板娘蹬蹬跑下樓瞅了眼,下一秒,熱淚盈眶:
“哎呦雪記者,我認得你,感謝你為小朋友們伸張正義。”
老板往拎起圍裙往廚房跑:“吃什麽随便點,這頓我請!”
兩口子是一點不吝啬,雙頭鮑先來十只,巴掌大的明蝦來兩斤,吃完會不會噴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
臨走前,老板娘還非要拉着雪燈合影,說等照片洗出來挂牆上。
雪燈:驕傲挺胸.jpg
最後捂着肚子走的。
……
另一邊,梁淮家。
梁淮翻完網上對雪燈的評論,怒摔鼠标。
随着女孩失蹤案塵埃落定,大衆已經将雪燈奉為當代的神,誇他有責任心,說他是記者行業的底線雲雲。
梁淮直沖客廳,對着正在看報紙的梁父就是一句:“你不是說有辦法搞死他,這就是你的辦法,現在倒好,人家成神了!”
梁父從眼鏡上方看了他一眼,放下報紙:“年輕人怎麽一點耐心都沒有,凡事多動動腦子,腦子不用會生鏽。”
見兒子那豬腦袋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梁父哂笑道:
“你記不記得這個案子的報案人是誰。”
梁淮疑惑:“是那個小女孩的爸爸?不是說是他們父母把孩子送過去的?”
“做事,上個雙層保險。實話說我相中元茂山手下那塊地很久了,但他敢跟我獅子大開口開價十八億,就得做好心理準備。”
梁淮疑惑MAX:?
“元茂山得死,姓雪的也得死,我一人對付兩人,得耗費更多精力,索性先讓他倆狗咬狗,咬剩下的那個就可以慢慢收拾。”
梁淮恍然大悟:這個案子裏,元茂山和雪燈一旦開打,總得死一個,不是元茂山锒铛入獄就是雪燈被元茂山整死,如果雪燈僥幸贏了,聽父親這意思,還有後手等着他。
整條線也逐漸清晰:
雪燈調職去晉海社絕非偶然,是梁父一早和廣電打過招呼,為的就是能讓他接觸元茂山的案子。而梁父早就知道元茂山私下提供澀情服務,他買通佳然父親報案稱女兒失蹤,把事情鬧大,以雪燈那性格不可能放任不管,因此也要求晉海社在這起案子中,只能由雪燈一人負責,避免誤傷他人。
反正不管誰死,最終受益人都是父親。這一招,高啊。
梁淮不信裴澄嶼對他一點感情沒有,不過就是半路殺出個雪燈,令裴澄嶼暫時迷了眼,只要他不在了,裴澄嶼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
*
關于失蹤女孩案的一些細節,警方還在調查,最終結果出來前不對外做任何公布。
雪燈一下子閑下來。
尹主編念他辛苦,給了他幾天假期要他好好休息。
雪燈去醫院看望了那些孩子,跟楊隊長通過電話,楊隊長說孩子們的父母也在接受調查,如果證實孩子是他們親手送到夜總會,最高可能會面臨六年刑期。
至于孩子們,出院後則暫時交由兒童福利機構監護。
事情總算暫時告一段落,而雪燈就像自己說的,是個閑不住的。
他又開始暗戳戳謀劃他的生崽大計。
上次氣氛正好,還把蕭衍的火挑起來了,自己卻睡着了,痛失機會。
之後就一直在忙失蹤女孩的案子,蕭衍體恤他辛苦,也就沒再提這事。
自己主動提吧,那多不好意思,顯得自己好像滿腦子都是這事,不健康。
得找個理由讓他焯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