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雪燈接過盒子打開。
“是我的鑽石。”喜形于色上了臉,忘記刻意隐瞞情緒。
這極度精致的切割技術,每個面都在折射燈光,閃到有些晃眼。
還做了極致優雅的月桂葉扣托。
果然,人對亮晶晶的東西毫無抵抗力。
雪燈珍愛地撫摸着鑽石吊墜,情不自禁道:
“你知道月桂葉在西方神話裏代表着什麽麽。”
蕭衍移開視線,擡手掩住嘴唇。
他當然知道。
團圓和永恒的愛。
“所以,月桂葉是你設計的麽。”雪燈沖蕭衍一wink,問道。
蕭衍沉默片刻:“不是,是珠寶設計師自己的想法。”
揣在口袋的手機裏,蕭衍收到了珠寶設計師發來的消息:
【蕭總監,項鏈收到了麽?完全按照您的設計方案做的,您看還有什麽需要修改的我這邊還可以返工。】
雪燈取出項鏈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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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卡扣在後面,脖子不長眼,他扣了半天,卡扣依然隔海相望。
蕭衍将雪燈按在沙發上,撩起他的頭發攏到一側,接過項鏈幫他扣好。
白皙纖細的脖子上挂着銀光璀璨的鏈子,交相映襯着。
蕭衍扣好了項鏈,手卻遲遲沒能離開。
指尖似是無意般輕輕掃過雪燈的後脖頸。
恍惚的視線中,是潤澤的發絲,和幹淨漂亮的脖頸。
“好了麽。”雪燈煞風景地問道。
蕭衍回過神,低低“嗯”了聲。
雪燈撚起藍鑽吊墜,愛不釋手。他又看向蕭衍脖子上的項鏈,是之前在米蘭時花了四歐買給他的人魚項鏈。
雪燈捏着吊墜忽然靠近蕭衍。
猝不及防的,蕭衍心髒猛烈鈍跳,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雪燈靠近他,他嗅到了他發間的餘香。
“叮——”
蕭衍怔了怔,垂下眼眸,見雪燈舉着他的藍鑽和自己的人魚吊墜碰了碰,還道:
“項鏈碰一碰,永遠不分開。”
蕭衍眸子動了動,輕笑一聲,轉過臉:“不是戒指麽。”
雪燈:“也有項鏈這種說法的。”
再次強調:“真的,我見過的。”
蕭衍:“好好,知道了。”
倏然,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鼻翼縮了縮,嗅着。
“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雪燈遲鈍,還捏着他的藍鑽愛不釋手,随口道:“是我心裏的味道吧。”
開心的氣息。
“你心裏的味道,是糊味?”蕭衍斂了眉。
“怎麽可能,我這又不是烤豬心。”
話音落下,雪燈也停下動作,嗅了嗅:“好像真有糊味。”
兩人下意識朝着某個方向齊齊望去。
旋梯上方,灰黑色的煙霧徐徐而來。
下一秒,頭頂的煙霧感應器警鈴大作!
蕭衍倏然睜大雙眼,随即起身沖上樓。
他的房間裏,火光烈烈,濃煙滾滾而來,仔細聽還能聽到火星噼裏啪啦的聲音。
火舌怒舔,鍁天爍地。
那一刻,冰水從頭頂傾瀉潑下。
着火了。
雪燈跟着趕來,就見蕭衍直沖房間。
他的設計稿,他的設計服,他所有的心血,他和父親對賭條約成敗的關鍵,全在裏面。
“不能進去!”雪燈拉住他。
屋內火光四射,濃煙彌漫,根本什麽也看不清。
蕭衍将雪燈推到一邊:“別過來。”
說完,他随手拎起旁邊的裝飾魚缸,一缸水從頭澆下打濕了頭發衣服,之後他不顧一切沖進火海。
火勢迅猛,火光沖天,像長了腳一般瘋狂蔓延。
雪燈下意識想跟着他沖進去搶救重要物品,卻聽火海裏傳來蕭衍震怒一聲:
“別進來,下去!”
雪燈忽然想到樓下儲物間有滅火器,于是沖下樓拎着滅火器沖進房間。
但小型滅火器對這種火勢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保安室那邊察覺到異樣,趕緊打電話叫來消防隊。
蕭衍用濕衣服捂住口鼻,沖到桌前。
卻發現他的紙質設計稿已經燒得灰都不剩,存在電腦和平板裏的電子稿,也随着電器爆炸消失殆盡,全部葬身在這場火海中。
什麽都沒了。
“你先出來,火太大了!”雪燈扯着蕭衍的衣擺使勁往外拖。
此時的蕭衍就像沒有生命的假人,任由雪燈拖出房間。
消防隊緊急趕來,架起高壓水槍沖碎了玻璃,冰冷的水擊退着瘋狂的大火。
終于,火滅了。
物業經理帶人趕來,看着坐在門口發怔的蕭衍,心道這可完了。
“蕭先生,您沒事吧,我們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
蕭衍眼中的光随着大火熄滅,也一并暗了下去。
雪燈嗆得直咳嗽,還要安慰蕭衍:“先去醫院吧。”
蕭衍擡頭,漆黑的瞳孔直直盯着那灰黑一片的窗口,濃煙還在四處彌散。
距離奧帆賽主持人禮服參選截稿日,只剩九天。
蕭衍不發一言站起身,他看向臉上烏黑斑駁的雪燈,擡手抹着那抹礙眼的黑。
雪燈仰頭望着他,眼中水光點點。
他不清楚這場始料未及的大火到底燒毀了多少東西,但他很清楚,蕭衍參加比賽的稿子都在裏面。
而他試圖進屋搶救過,最後卻空着手出來了。
蕭衍緩緩翕了眼:“先去醫院吧。”
經過檢查,兩人除了吸入了些煙霧外再無大礙,雪燈可以說完全沒事,蕭衍手臂有小區域的燎傷,但不算嚴重。
醫生給他做了個簡單包紮後,兩人回了家。
大火已經撲滅,消防隊正在房間裏檢查失火原因。
整個房間慘不忍睹,遍布黑灰,燒了一半的床單破破爛爛,牆上都是大火灼燒過的痕跡,桌上的電子設備已經炸成碎片。
“蕭先生,您先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什麽值錢物件,最好先轉移,及時止損。”消防隊長道。
蕭衍沉默望着房間,半晌,緩緩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片藍綠色的紙片。
那份修改多次熬了無數夜晚畫出來的設計稿,此時只剩這小小一片。
蕭衍松了手,紙片打折旋飄落在地。
雪燈皺着眉,他知道自己此時說什麽都是蒼白無力的。
“這些電子稿有存進U盤裏麽。”
蕭衍看向炸成兩半的電腦。
當時U盤就插在那電腦上,沒來得及拔。
九天的時間,完成手繪設計稿、成品樣圖、方案PPT和禮服設計,可能麽。
這場賭局,他還是輸了。
而且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雪燈小心翼翼看着沉默的蕭衍,見他雖然冷靜,但眼眶一周早已泛紅。
“先……檢查別的貴重物品吧。”思來想去,雪燈也只能說這麽一句。
蕭衍拉開燒爛的抽屜,裏面的文件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壞。
他默不作聲将文件拿出來扔在桌上。
沒了。
只剩這些了。
雪燈随意一瞥,看見只被燒了一角的文件。
那一瞬,渾身的血液都冷了。
重要的東西真的都被燒毀了麽。
好像沒有。
比如這份離婚協議。
而且在其中一方簽名欄後,蕭衍已經簽好了自己的名字。
外婆說過,在人魚一族中,夫妻雙方一生忠貞,除非其中一方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另一方才有資格提出離婚。
那麽,自己在蕭衍眼中是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麽。
他好想問問,但現在的蕭衍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重要之物,自己還要在這種時候給他徒增煩惱麽。
雪燈緩緩看向蕭衍,視線悠長穿過飛滿灰塵的空氣。
蕭衍并沒注意這邊,只自顧整理着其他文件。
雪燈的雙腳不由自主後腿一步。
再一步。
安靜到只有紙張沙沙的房間內,就算雪燈不見了,也無人發覺。
蕭衍将僅剩沒燒毀的文件整理出來,挨個檢查。
看到這份離婚協議,沉思片刻,一撕兩半丢一邊。
“蕭先生。”消防隊長道,“經過我們初步判斷,失火原因是由于電路老化,零線和火線相碰造成短路,又接入了燒水壺這種大功率電器,造成電路失火。”
蕭衍緩緩斂了眉:“這房子是前年買的,每年物業都會定期上門檢查水電,怎麽會老化。”
消防隊長聳聳肩:“這是現有可以檢查到的,不排除,有人故意搞破壞,剪掉捆綁電線的膠皮,接入火線和零線造成失火。”
蕭衍倏然擡眼。
腦海中一瞬而過突然登門拜訪的李皓宇。
對了,監控。
對了……監控已經全部拆掉。
消防隊幫忙把家裏所有電路重新檢查一遍,确定沒問題了,道:
“已經沒問題了,這幾天安檢人員會再次上門檢查情況,不過,保險起見,您最好暫時移居別處。”
蕭衍沉默着。
送走了消防隊和物業,他望着盡毀的房間,緩緩關了門。
……
雪燈一個人趴在桌上,望着窗外一輪明月,睫毛垂下。
可能,他的确不聰明吧,思忖許久也沒想通,他到底是犯了什麽錯才導致蕭衍想離婚。
他低下頭,捏起藍鑽吊墜反複觀察着。
餘光裏出現了一張舊舊的紙板。
上面密密麻麻寫滿桃寶推薦好物。
這是當時蕭衍給他讓他寫下心願,當時為了迎接檢查組上門支走蕭衍,不經大腦抄了一堆。
可是,這張樸素破舊的紙板,真的能實現人的心願麽。
雪燈撿起筆,無力趴在臂彎中,袖子遮住口鼻,慢慢一筆一劃在紙板僅剩的空白處寫下:
【我要是做錯了什麽就告訴我吧。】
【我不想離婚。】
眼睛反複模糊,手背使勁擦過之後,暫時是清晰了,可下一秒又因為積郁的淚水重新陷入模糊。
落在紙板上,暈開圓形的深色痕跡。
“叩叩。”房門響了一聲。
雪燈一搭眼就看見蕭衍站在門口敲門,而他根本沒關門。
趕緊把紙板随手找本書壓住,然後一臉紮進臂彎裏,用袖子擦擦眼睛,佯裝無事發生。
蕭衍走過來,垂視着他泛紅的雙眼。
受傷了麽?不然為什麽哭。雖然有在刻意強裝鎮定,但表情騙不了人。
蕭衍眉間緊蹙,忽然雙手捧住雪燈的臉,拉近,來回轉動着檢查。
除了髒點,好像沒看到受傷的痕跡。
雪燈下意識從他手裏掙脫開臉。
蕭衍的手還保持那個動作懸停半空。
雪燈內心長嘆一聲。蕭衍已經夠讨厭他了,他還不聽話,不是等着簽離婚協議麽。
思忖片刻,他向前探了探身子,重新把臉擱在他雙手之間,乖巧。
蕭衍輕笑一聲,眼底卻是掩藏不住的疲倦:
“在我的房間重新粉刷完之前,可能需要借你的地方做事了。”
又補充道:“粉刷完後還要散甲醛,大概,需要借很久了。”
雪燈直直望着他,逆光看去,他的臉有些氤氲看不清。
“你的房子,你說了算。”雪燈道,鼻音濃重。
就算蕭衍提出要把他攆出家門,他也沒資格反駁。
他根本沒考慮到,這間別墅的房間沒有十幾二十也有五六七八,蕭衍不缺房間,卻執意要在這裏做事的原因。
蕭衍用手指蹭掉雪燈臉上最後一點黑。
九天的時間,要完成将近四個月的工作量,可能麽。
蕭衍輕笑。可能與否,我說了算。
如果對賭失敗,他除了要回家繼承公司每日面對那個殺害母親的“兇手”,還必須履行承諾和雪燈離婚。
他可以誓死不從,大不了做個言而無信之人。
但那個男人,手段狠毒,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和雪燈。
那男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常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他掌控不了的東西,更沒有他觸及不到的地方。
就像母親,只要他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從一個天才設計師淪落成慣抄犯,動動手指,就能輕易摧毀她。
雪燈洗完澡上了床,整個過程都很沉默,只在鑽進被窩前和蕭衍道了聲“晚安”。
蕭衍搬來立燈,仔細檢查過電路,确認無誤,便坐在桌前着手準備設計稿。
他需要向賽委會提交手繪稿、打版樣圖和設計靈感理念以及元素的整合PPT,好在是做過一遍的東西,再做倒也算得心應手。
服裝最終落地效果樣式倒是不急,可以等參賽稿通過後趕在奧帆賽前一周完成即可,還有三個月。
像上次一樣,雪燈又失眠了。
他很想看看蕭衍要怎麽補救設計稿,但想到上次蕭衍對他頻繁亂看好像有點不耐煩,索性閉上了眼,轉過身。
蕭衍偶爾間地擡頭,看到雪燈稍顯疏離的背影,以為他被這場火災吓到了。
折了幾朵不同顏色的川崎玫瑰,輕輕放在雪燈枕邊,用口型道:“晚安。”
回到桌前,他看到雪燈依然背對着他,但不安分的小手卻伸到背後,摸索一番,抓到一朵紙玫瑰後迅速藏進被窩。
蕭衍幹脆停下手頭工作,單手托腮,欣賞着雪燈的手在被子裏蠕動。
看到設計稿全數盡毀的那一刻,的确産生了“最重要的東西都被毀掉了”這種想法,他以為自己會崩潰,但好像沒有。
有些東西,還在,并且很安全。
*
翌日。
蕭衍要求警方全力封鎖家中失火的消息,并調查這次火災到底只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而為。
李皓宇那張臉時不時就會浮現在腦海。
就這麽巧,昨天他上門後家中失火,但細細想來,似乎他沒有犯罪動機,昨天還提着果籃上門表示感謝。
蕭衍曾經除名他冬季時裝周不假,但也幫助他媽媽解決了手術費。
也算抵消了怨念。
倏然,手機響了,是本市的陌生號。
蕭衍接起電話,對方自報家門說是晉海大學美術學院19級學生的輔導員,并稱服裝設計系的畢業生将在本周五進行畢業展,而蕭衍作為行業翹楚,希望他務必賞臉前來參加。
“抱歉,我最近很忙,恐怕沒時間。”蕭衍一口回絕,手上也沒閑着,塗塗畫畫。
那頭傳來輔導員讨好的語氣:
“孩子們一直視您為行業标杆,都非常期待您能親自莅臨我校參觀畢業展,給他們未來人生路提供一些建議,有了這些建議,他們也能擁有在這條路長遠走下去的決心和勇氣。”
蕭衍手指動了動,陷入沉思。
當年他在畢業時因為父親從中作梗導致事業屢屢受挫,一度想要放棄,恰逢業內知名設計師來參加他們的畢業展,并認真告訴他:
“不要想太多,盡管去做,做了就是成功,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把一件事做好,就是當之無愧的winer。”
蕭衍輕笑一聲:“好,我會去的。”
……
另一邊,M.J傳媒。
雪燈今天沒什麽精神,腦海中總是三五不時飛出那份離婚協議書。
想了一整晚,他還是沒想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不想了,忙起來就沒心思想了。
隔壁社會新聞組的小張來文娛組這邊串門,說是剛結束了一場采訪,忙裏偷閑,過來侃侃大山。
“男的罹患尿毒症四年,妻子變賣家産給他治病,但這病就是個無底洞,妻子走投無路,為了給丈夫續命借了高利貸,錢還不上就被拉去做皮肉生意,恰好被掃黃的一窩端了,拘留一個月。這事兒被丈夫知道了,說什麽也要離婚,說不能容忍自己妻子是這種不幹淨的人。”
雪燈敏銳地捕捉到“離婚”二字,停下了打字的手。
小劉啧啧兩聲:“這麽嫌棄自己妻子做的營生不幹淨,有本事他別得病啊。”
“丈夫生病後親戚朋友被借了個遍,都怕了他們了,躲還來不及,他妻子完全可以不管,反正她也盡力了,明知道丈夫治不好,還是出賣身體賺錢為他續命,到頭來反倒落得個不忠不義的諱名。”
小張壓低聲音:“結果你猜怎麽着。”
“快說快說。”
“他丈夫根本就是裝病,一早就想離婚,又不想分家産,他妻子變賣家産的錢實則都進了他口袋,他還串通醫生陪他演戲,他妻子沒啥文化,被騙了都不知道,丈夫就等離婚帶着小情人拿着錢遠走高飛呢。”
“我去!好毒啊!”小劉義憤填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完了又補充一句:“我除外。”
他又看向雪燈和小張:“當然,你們也除外。”
雪燈攏了手指,幽幽問道:“既然不喜歡,當初為什麽要結婚。”
“嗐,有些人嘛,沒得選咯,家裏催得急,堅持不住只能妥協。”
“所以結婚還是要擦亮眼睛,否則真就一只腳踏進墳墓了。”
雪燈沒回應,只默默聽着。
他想起了蕭衍那份離婚協議,回顧原文,似乎也是原主用什麽秘密逼迫他結婚,蕭衍當初也沒得選了,只能妥協。
綜上所述,他根本不愛,想離婚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真要論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大概就是運氣不佳,偏繼承了原主的身份。
雪燈施施然回了家,一推開房門,看到桌前的蕭衍,一愣。
這才回想起房屋失火,蕭衍要暫時借用他的房間。
蕭衍正對着電腦敲擊鍵盤,看到雪燈回來,敏銳地察覺到他表情中的落寞。
“怎麽,又被領導罵了。”
雪燈移開視線:“沒,只是困了。”
蕭衍看了眼手表,點擊PPT保存,站起身:
“我今晚要去晉海大學參加美院畢業設計展,一起麽。”
“不了。”雪燈低下頭,“別人要是問起來我們的關系,你不好解釋。”
蕭衍也沒多說什麽,點點頭,只道讓他吃了晚餐早點睡覺,便換了衣服開車前往晉海大學。
大門關上,世界重新歸于一片平靜。
雪燈在床上躺了許久,坐起身,望向窗外晚霞染赤,擡手撫摸着頸間的藍鑽項鏈。
“啪嗒。”細微的一聲響起。
項鏈斷掉了,順着脖子掉進衣服裏。
雪燈心裏一緊,在衣服裏摸索半天把項鏈撈出來。
回想起佩戴時有多麻煩,半天扣不上,最後不得已還得請蕭衍幫忙。
可斷掉,只是一秒不到的事。
鼻根酸酸的。
他借着燈光仔細打量項鏈,發現是連接卡扣的地方太細所以斷開了。
該,怎麽辦呢。
另一邊,晉海大學室內體育場。
人聲鼎沸,摩肩接踵,燈光絢爛,情緒高漲。
蕭衍靜靜坐在第一排的VIP坐席上,旁邊美院的輔導員還在喋喋不休為他介紹T臺上走秀模特身上的設計學生姓名。
周遭坐的學生們也小心翼翼湊過來希望蕭衍能給他們簽個名。
蕭衍雖然有禮貌一一回應,但語言簡短敷衍,語氣冷淡疏離。
雖然T臺上孩子們設計的服裝華麗奢豪,但細節方面終歸是有不足,看得出技法稚嫩,元素設計也欠缺經驗。
他只看了幾個模特走秀,便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确切說是心不在焉。
他第N次拿出手機。
還是很安靜,沒有任何來電短信。
回想起臨走前看到雪燈那抹失落的神情,又考慮到他好面子不愛和他人訴說難過事的性子,有些擔心啊。
“後面還有多少人。”他低聲詢問輔導員。
輔導員拿出名單數了一遍:“還有五十三人。”
不行,太多了。
“我最近在參加奧帆賽主持人禮服設計評選,下周四就是截稿日,我還有一些收尾工作,今晚恐怕不能待太久。”他扯了個借口道。
輔導員雖然很失望,但畢竟對蕭衍來說,時間就是金錢,耽誤別人賺錢是大罪。
他起身說要送蕭衍離開。
蕭衍按住他:“您別忙了,我認識路。”
說完,起身闊步離開。
就在他即将出體育場大門的剎那,忽然聽到觀衆席傳來堪比海潮般洶湧的喝彩聲。
但他沒心情回頭看,只疾步跑到停車場開了車往家趕。
從沒覺得回家的路這麽漫長,明明晉海大學距離家裏只有二十分鐘車程,卻感覺像是開了兩小時。
蕭衍将油門踩深了些,儀表盤指針從60轉到100。
到了家門口,車也沒來得及開進地下車庫,他拔了鑰匙闊步進門上樓。
來到雪燈房門口,聽了聽,裏面靜悄悄的,也沒開燈。
蕭衍擡手想敲門,遲疑片刻,手指撫上門把手,輕輕壓下,轉動。
屋內昏暗一片,月光投進房間,将窗柩的投影切割成不規則的幾何形。
床上微微隆起的被子,一動不動。
雪燈縮在被子裏把自己蜷縮成一個球,幾縷發絲垂在枕頭上,阒寂的,像是睡着了。
蕭衍輕輕嘆了口氣,盡量放輕動作在床邊坐下。
手忽然按到了什麽東西,有點硌手。
他摸起來一看,是那條藍鑽項鏈,卡扣連接處已經斷掉了。
雪燈不開心是因為這個原因麽。
蕭衍想問個清楚,但看起來雪燈似乎已經睡熟,不好打擾他。
索性他聯系了這條項鏈的設計師,告訴他項鏈情況請他重做。
設計師:【抱歉抱歉,我現在就過去拿。】
半小時後,設計師過來取走了項鏈,蕭衍又在雪燈床邊坐了會兒,才繼續回到桌前,也沒開燈,繼續完善他的PPT。
翌日,雪燈醒來後下意識尋找他的項鏈,想拿到珠寶店請人處理一下。
結果把床墊都掀開,也沒看到項鏈的蹤影。
項鏈不會插翅而非,只可能是蕭衍拿走了。
他很想問問蕭衍,但看到蕭衍坐在椅子上一手抵着額頭睡着了,眼底一片淡青色。
知道他截稿日将近。
沉默許久,雪燈默默穿好衣服離開了房間。
*
這幾天雪燈沉默,蕭衍不是沒察覺,但還有三天截稿,他必須馬不停蹄把他被燒毀的東西重做一遍。
為了那份對賭條約,也為了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終于,經過幾夜不眠不休,他趕在截稿前兩小時,順利提交了設計方案。
之後便是趴在雪燈的床上,天地不管先補覺,再不睡真要猝死了。
雪燈下班回家,看見蕭衍在他的床上睡覺。
默默退出去,還是沒能問到那條項鏈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