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習慣
習慣
鬧鐘響了又響，終于在第三遍的時候，何然忍無可忍的爬起來。
這是一首調子舒緩的歌曲，低沉的嗓音娓娓道來，溫柔的男聲有種讓人心中沉靜的魔力。也是由于這歌聲太過溫柔，沒有人會用這種歌來當起床鈴聲，偏偏何然樂此不疲，從大學時期用到了現在。
她關掉了鬧鈴，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昨天晚上實在是混亂的厲害，喝酒誤事果然不是随便說說的。顧安易突如其來的急切攻勢讓她忘了反抗，說不定也并不想反抗。在失去理智以前，腦中最後閃過的話居然是——幸好拉了窗簾。
何然搖搖頭，撿起散落的衣服往身上套。她的動作稍大了些，床上那人也動了一下，慢慢醒了過來。
“用這首歌當鬧鐘，居然能叫得醒你？”顧安易翻了個身，一只胳膊支在腦袋下，露出大片白皙光潔的皮膚。剛剛醒來的他聲音有些低啞，但也為此添上了幾分誘惑力。
“每天早上都被唱得有氣無力的魔音入耳，想不醒也難啊。”何然站在床邊，撇嘴吐槽道。
顧安易緩緩地支起身子，蹭到何然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直說每天聽着我的歌起床很難麽，何然你真不坦率。”
他伸出雙手從背後摟過她的腰，偏着頭枕在何然的肩膀上，溫熱的呼吸就這樣打在她的臉上。何然毫不遲疑的拍開他的手，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
“切，別自戀了，我只不過——”
習慣而已……
何然猛然停滞，将未說完的話咽了下去。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默不作聲的入侵你的生活，悄無聲息的占據着生活的方方面面，而當你意識到的時候，它早已經生根發芽，再也不能将其拔除。
她習慣于将他的歌設置為起床鈴聲，就像他習慣與将她的生日設置為手機解鎖密匙麽？
“喂，你說完啊，只不過什麽？”顧安易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似乎有些不滿于她的走神。
“沒什麽。”何然回過神來，敷衍的答道。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反正我知道你還喜……”
“顧大明星！”何然打斷道。她從包裏掏出一張通告單，舉到顧安易的面前，“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今天的通告單寫了你今天一共有十場戲，你需要八點去化妝，十點開拍。現在已經七點三十二分了，如果你現在馬上去穿衣洗漱吃早飯也許還能趕得及不遲到！”
“啧……知道了。”顧安易極不情願看向何然，還是認命的下了床。要是遲到就得讓全劇組等他一個，那可不是鬧着玩的。他慢悠悠的将白T套到頭上，“我不就想和你多獨處一下嘛。”
何然沒有理他。簡單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直到臨出門前，方才轉過頭來對顧安易說道，“你別誤會，我們倆現在只是同事關系。昨天……那是個意外，你喝醉了，所以我們并不需要因為這件事為彼此負什麽責任。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她說的很慢，似乎在斟酌字句。
“你在說什麽？”顧安易難以置信的看向她。何然沒有理會，只是轉身離開，留給顧安易的只有決絕的關門聲。
她不傻，不管顧安易對她是真心實意還是随便玩玩，以他現在的身份，他們之間是絕不可能的。他們都是成年人了，沒有什麽上過床就必須負責任的規矩，當斷則斷，與其暧昧不清，不如一次将話講清楚。
何然回到自己的房間，靠着門板慢慢滑到地上，冰涼的地板傳來絲絲涼意瞬間侵透全身，可她竟然生不出半分站起來的力氣。
顧安易現在很苦惱。
自從那晚之後，何然就開始若有若無的與他保持距離。雖然表面看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做着身為助理應該做的事情，将一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但一旦顧安易與她眼神交接，她便會立刻移開，除了工作以外沒有任何交流。
那晚她分明沒有拒絕，她分明是喜歡着他的。可顧安易想破頭也想不出，為什麽一夜溫情之後她卻變成了這個态度。
即使何然那天說了那麽決絕的話，顧安易也并沒有因此而放棄。笑話，他可是網絡票選“你最想交往的男人”的第一名，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敗下陣來。而且，他顧安易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越挫越勇永不放棄的精神，不管是事業方面，還是愛情方面。
只不過，何然現在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獨處的機會，他就算想哪怕是解釋一下那天的事情也沒辦法。說到底還是喝酒誤事，他本來想循序漸進的讓何然重新接受他，可誰知道……
顧安易越想越愁，一雙俊秀的眉緊緊地擰在一起，将手上的竹簡道具狠狠往地上一摔——
“卡！收工！”導演這句話使得片場所有人如得大赦，一時間緊繃的氣氛随即消散開來。
“易哥今天辛苦了。”
不知道是哪個工作人員殷勤的打着招呼，顧安易看都不看他，臭着一張臉，轉身就走。不知不覺拍攝已經過半，劇情也已經進入最凝重的部分。戲外不順就罷了，戲裏的戲份也這麽糾結凝重，導致顧安易整天在片場旁若無人的釋放着低氣壓，好在別人只當他入戲太深，沒怎麽在意。
顧安易面無表情的釋放着“生人勿近”的氣場，快步往候場處走去，緊繃的臉卻在見到某個身影之後一下緩和下來。何然正拎着一個保溫盒等在那裏，懷中拿的是最新安排出來的通告單。
“魚頭湯。”何然将保溫盒遞到他的面前，态度不冷不熱。
“你親手做的？”顧安易受寵若驚的問道。
何然應了一聲，果然看見顧安易眼裏閃過一絲亮光。她偏過頭，“別誤會，這是彤彤打電話讓我幫你做的。”
她刻意強調道。
“謝謝。”顧安易深情的看向何然，柔聲說道。他從出道開始便被人當作男神并且一直持續了這麽多年不是沒有理由的，他太懂得怎麽樣才能讓一個女孩子為他着迷。既然他想要循序漸進的對策已經不能實施，那就用他最擅長的一招——死纏爛打。
若是他面對的是其他的女孩子，說不定三魂七魄都讓他給勾走了，可惜這個人是何然，對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何然。顧安易手段，早在五年前她就已經領教過了。她不留痕跡的移開目光，“趁熱喝吧。”
她當然知道顧安易想幹什麽，那一晚之後她終于可以确定顧安易的想法。但她同樣清楚，他想要的她現在沒辦法給，而她想要的，他也做不到。五年前的前車之鑒告訴她，他們只适合做朋友，做戀人遲早得出事。
再說了，當年可是他二話不說把她甩了的，現在又想重修舊好，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易哥，易哥！”
正在他們找了個地方坐下将保溫盒打開的時候，有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由遠及近。二人轉過頭一看，是白曉惜的私人助理。
“怎麽了？”顧安易見到來人，毫不掩飾皺了眉。好不容易有個二人世界，就不能別來打擾他們嗎？
“嚴茵姐來了，正和曉惜姐在休息室，讓您過去呢。”
顧安易臉色一變，迅速的沉了下來。他考慮了片刻，說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打發了白曉惜的助理，顧安易聳聳肩，繼續不緊不慢的埋頭喝着何然幫他熬的湯。
何然偏頭看他，“經紀人來了，還不快過去？”
“急什麽，沒看我忙着呢。”顧安易喝了一口湯，不情願的說，“而且我才不想見她。”
“可是你就算在這裏磨叽半天不是還得去嘛，幼不幼稚啊？”何然無語，這人有些時候真是幼稚得過分。可顧安易還是專心的和骨頭湯奮戰着，絲毫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轉頭想了想，接着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要。”顧安易立刻擡頭說道，“你沒事見她幹什麽？”
何然說，“我雖然是你的私人助理，但也是你團隊的人。嚴茵名義上算是我的上司，我來了這麽久還沒和她見過面，總歸是不太好的。規矩還是要有的不是麽？”
公私分明，不管他們怎麽鬧別扭，何然身為助理應該做的事情還是會認真做好的。
“……好吧。”顧安易思考了片刻，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