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亂世裏的書童炮灰攻41
第91章 亂世裏的書童炮灰攻41
林笑卻躺在床上又想睡了,總不能讓裴一鳴一天到晚都陪着他,林笑卻要把他趕走,裴一鳴摸摸他頭。
“那我去視察一番,中午要好好吃飯,不能不吃。我順便捉幾條魚回來,晚上做魚湯給你喝。”裴一鳴自誇道,“特別鮮,肥美多汁,咬一口跟豆腐似的。我把刺都剔了,絕不會傷到你。”
林笑卻呢喃道:“我又不是奶娃娃,哪用費那麽多功夫。”
裴一鳴低下身蹭了蹭林笑卻的臉蛋:“就是我的奶娃娃,我照顧你,把你照顧得胖乎乎暖乎乎。”
反正他這輩子不會有孩子,裴一鳴抱住了林笑卻不想撒手:“真想跟怯玉伮就這樣窩在被窩裏,管他春夏秋冬日月輪轉。”裴一鳴淺淺笑了下,眷念地親親他頭發:“我不撒手。”
林笑卻覺得冷,裴一鳴蹭過來的時候會溫暖一些。他的手很糙,但臉沒有那麽糙,還是個少年仍在長身體,經歷許多也沒到風霜年紀。
裴一鳴緊挨着林笑卻,說要是冬天就好了。冬天會很冷,到時候他跟個火爐子似的滾燙,怯玉伮一定舍不得推開他,他想走怯玉伮都不願他走,就想他抱着,溫暖着,暖乎乎睡懶覺。
“我們陷入冬眠,相依相偎。”大雪覆蓋,他們看着世界白了頭,仍窩在并不金貴的被窩裏,抱着取暖說說閑話。
說哪只鳥兒L快凍僵了,哪頭熊膽敢闖入他們的領地,哪只小狐貍偷食吃,哪朵梅花悄悄地盛放。
在動物與植物之間,他們的小屋永遠溫暖。火爐子噼啪響,魚湯鮮美魚肉入口即化,等怯玉伮吃飽喝足有了力氣,他再牽着怯玉伮的手走出去。
他會配上刀帶上箭,任何豺狼虎豹都只能遠遠地繞開。
怯玉伮踩在雪地上,冒騰的雪壓實聲音吱啞,他牽着他的手,哪怕有冰地打滑,怯玉伮也絕不會摔下。
他們走在漫天雪地中,看枯木瑞雪春風來。
怯玉伮走累了,他就背着他,怯玉伮指個方向,他會一直走下去,走到怯玉伮想睡了,他就帶着怯玉伮回家。
小木屋的火未熄,添點柴火又燃起來。
冰天雪地安靜得如世界都陷入沉眠,他的怯玉伮昏昏欲睡也要睡着了。
裴一鳴親吻着他的頭發,親吻他的額角,低聲道:“我走了,中午記得吃飯,記得吃藥,不能忘了。”
林笑卻迷糊地“嗯”了兩聲,裴一鳴忍不住親了親林笑卻臉頰,林笑卻太累了,這藥喝了好想睡,一時之間懶得推他。
裴一鳴笑着掖好被子:“真走啦。”
林笑卻點了下頭,說好。
裴一鳴親親額角,親了又親,林笑卻要推他了他才起身:“我走了,別貪涼,藥要趁熱喝,放冷了一股土腥氣。苦就吃點果子,我洗幹淨放那。”
林笑卻迷糊地繼續“嗯”。
裴一鳴去洗了果子,擺好蜜餞,又對軍賬外的小兵吩咐了幾句才離開。
等人真走了,餘溫還在臉頰額角,林笑卻擡起手撫了上來。
沒有人不貪戀溫暖。他撫着自己的臉頰,直到那餘溫徹底散去。
林笑卻蜷到更深的被窩裏。
他困了,他要睡覺,浮生若夢,一枕貪歡。
午時。
林笑卻饑餓醒來。卻看見一個人背對着他脫盔甲。
陌生的身形。是誰闖入了大将軍的軍帳。
林笑卻正想喊人,那人轉過了身來。
林笑卻望見那英武的面容,眼眶不由得濕了。
時隔三年的重逢——魏壑變得更高大了,身上帶着說不出的貴氣,血火的濃烈隐隐。
魏壑解下鋒利的配劍,脫下冰冷的盔甲,這才走到林笑卻身邊來。
他坐在床榻上,擡手想撫上林笑卻面頰,又把手放下了。
“聽說你病了。”魏壑低聲道,“我……”
魏壑道:“怯玉,我回來了。”
魏壑忍不住撫上林笑卻面頰,林笑卻眼中的淚落了下來。
淚滴在魏壑虎口,魏壑驀然将他抱在了懷中。怯玉瘦了,以前也瘦,但不像如今這般,周身萦繞着哀。
是他來遲了。
“怯玉……”我好想你。
我走過好多地方,看見好多的人,可沒有一個人如你,連半分相似也無。
怯玉,我好想你。
千裏萬裏路迢迢,終與君重逢。
林笑卻含淚道:“魏壑,能再見到你真好。”你還活着,真好。
物是人非,本以為此生難以再見,未想到……那些在晏宅的日子裏,無聊的時候他總是跑到魏壑那裏去,央着魏壑講故事。
魏壑走南闖北,知道許多許多,溫一壺酒,煮一壺茶,魏壑喝酒他飲茶,他總是喝着喝着就要偷喝魏壑的酒。
林笑卻喝一點就醉,魏壑不讓他多喝,漸漸也改為了喝茶。
林笑卻說他小氣,怎麽酒水都不肯給了。
魏壑笑着遞過茶盞:“怯玉海量,千杯萬盞仍不醉,壑只好換成茶水。”
林笑卻笑着接過,打趣道:“那我要是茶水也千杯萬盞地喝,你是不是只給我喝白開水了。”
魏壑笑:“茶喝多了睡不着覺,白開水好。”
林笑卻本想說寡淡,但又怕白開水自慚形穢,只好閉嘴不言。
魏壑笑着又給林笑卻說起故事,林笑卻聽得津津有味。在那些無聊的時光,無人陪伴的時候,魏壑總願意留一盞茶給他。
林笑卻回抱住魏壑。不過三年而已,怎麽就像過了一生般,太長了。
大抵是太多的人壽命短暫,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他這個經歷了三載的人,也算是壽命悠長。
兩人還未來得及說更多,小兵送來了午膳和藥。
用完膳,林笑卻端起藥一飲而盡。
魏壑說他不怕苦了。
林笑卻搖頭道:“怕的。”只是不想任性了。
畢竟過去三年,初見的激動過後,林笑卻不免覺得生疏。
魏壑給他說起了自己的事,大事小事,好事壞事,跌宕起伏,林笑卻聽着聽着漸漸勾勒出了魏壑的軌跡。
大穆的皇帝……大穆?
包圍大哥的人。
林笑卻的心驀地一顫。
他擡眸看向魏壑,魏壑并不瞞他,将所有的事和盤托出。
“留下來,”魏壑将林笑卻抱入懷中,“怯玉,我想帶你回大穆去。”
魏壑的胸膛寬闊,林笑卻靠着他,但時間過去太久了,他快要忘記當初的不舍。
林笑卻道:“如果我選擇回到南周,你會放我走嗎。”
軍帳內霎時安靜,魏壑良久沒有回答。
林笑卻道:“魏壑,我也想回到從前,回到過去無憂無慮的日子。可是,太遲了。”
“我很擔心大哥,很擔心晏彌,我想回去,不能再耽擱了。”
魏壑撫上林笑卻面頰,英武堅毅的面容上,有許多的不舍。
他不願放手。
但也不願隐瞞怯玉。所有的一切應該告知。
魏壑道:“晏巉可以成為大穆的丞相,晏家在大穆會過得更好。亂世幾百年,死的人太多了。怯玉,統一的步伐我不會停下來。”
林笑卻含淚笑:“不要停下,魏壑,不要因為任何人停下。”
“大哥若不願降,做你該做的。只是我,我想陪他們一程。”或許去大穆能夠得到溫暖與快樂,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他怎麽能一個人獨自去。
晏彌從沒有放棄過他,大哥也總是護着他,臨到頭,他怎麽能一人逃亡。
大哥快成了瘋子,晏彌走上自毀的路,縱是他無能什麽也做不了,也想陪他們一程。
“我想去勸勸大哥,魏壑,放我去吧。”
魏壑阖上眼,過往一幕幕……良久他道:“等你病好了。”
林笑卻等不到那時候,人是自私的,他擔心再拖下去他舍不得走了。
林笑卻道:“就現在。魏壑,帶我走。帶我去懷京。”
“輕裝簡騎,就像過去那樣,你說過的,你想帶我騎馬。魏壑,就現在,不等了。”
魏壑緊緊摟住林笑卻,他說去了大穆什麽都會有,所有的一切交給他,他會努力護住晏家人。他會竭力。
“怯玉,你太累了。”魏壑心如刀絞,捧着林笑卻的臉頰,“交給我,怯玉去休息,吃好喝好睡好,什麽也不必想,都交給我。”
林笑卻搖了搖頭,含淚笑:“不了。”
這一輩子總是躲避,他站在空中樓閣裏,不去望腳下的屍骨。
可是他突然,不想躲了。
他也是晏家人,他怎能隔岸觀火。
哪怕那場大火烈得人成為焦骨,一家人也該團圓。
“魏壑,”林笑卻擡起手,撫上魏壑面龐,“聽着,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命運。”
“你要走下去,我也得走下去。”林笑卻想笑,笑得明媚一些,可淚水先滾落下來。
“倘若天下走向太平,死去的人就不會白死。”太多的白骨一層層壘上去,這通向盛世的梯……“你得走下去。”
魏壑将林笑卻緊緊扼在懷中:“倘若我不放手——”
林笑卻道:“我不會恨你,魏壑,我會恨我自己。”
魏壑心如刀割,他寧願怯玉恨他,而不是自厭自恨。
魏壑雕琢了那麽多怯玉的貓貓雕像,他希望怯玉無憂無慮,吃好喝好睡好,什麽都不用想,就只是快樂,只是自由,只是無邊無際的快活。
可人活在這世上,又哪能什麽都不想。
魏壑聲音低啞:“怯玉,你決定了嗎。”
林笑卻點頭:“決定了。”
魏壑抱着林笑卻,壓下了哽咽,他竭力平靜道:“好。”
“我放你回去,但你要好好活着。你活着,我會竭力護住晏家人的性命。你若被晏巉傷害,晏家的所有人都逃不過一死。”魏壑道,“他們是你從前的家人,可不該綁縛你一生。”
“他們救了你,你若以性命償還這份恩情。別忘了,我也曾救過他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魏壑帶着林笑卻上路。
臨走前,林笑卻看着天色,午後的光溫暖和煦。而裴将軍的魚湯,他終究是喝不到了。
不留了。
也不要告別。
成婚只是戲言。他還小,等長大了自然會明白只是一時迷戀。
林笑卻抱着魏壑的腰,靠在他的肩膀上:“魏壑,謝謝你。”
魏壑覆上他的手:“我會後悔,可我無法拒絕你。怯玉,抱穩,我送你回家。”
魏壑松開手,握住了缰繩。
林笑卻緊緊抱着他,相依相偎。
裴一鳴傍晚回來時,提着兩條鮮活的大魚,這魚肉一定很香。
裴一鳴笑着走進軍帳,沒有看見怯玉伮。
去哪裏了?去玩了?
裴一鳴問小兵,小兵說是跟着陛下走了。
裴一鳴提着的魚落在了地上。
魚還蹦着,裴一鳴已無心去殺它們。喝湯的人走了,還生着病就離開。
裴一鳴不信,他跑到馬廄去,騎馬進懷京。
可等他趕到的時候,林笑卻已經進了城。
晏巉拒不投降,林笑卻的勸言無用。和談達成,南周割舍了一些成果,大穆的軍隊放周軍南歸。
裴一鳴單騎入周軍,想見林笑卻一面。
林笑卻拒絕了。
南周有将士說,趁此将裴一鳴殺了,以絕後患。
但大穆的軍隊就在旁邊,最後不了了之。
裴一鳴騎着馬,茫然無措。
周軍南歸,林笑卻掀開一角窗簾望向他,裴一鳴心有察覺,側過頭來,但晏巉握住林笑卻的手,将窗帏放下了。
裴一鳴只瞧見那春風将窗帏吹動。
馬車裏,晏巉咳出了血來,他笑:“你喜歡他?”
“是啊,身體健康,年少有為,英勇耀眼,”晏巉低笑,“我這殘軀怎麽比得過。”
林笑卻拿過帕子,去擦晏巉下巴上的血,晏巉躲過了:“你是不是喜歡他。”
林笑卻乏力道:“重要嗎?”
晏巉攥住了林笑卻的手:“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們才是最親近的人。”
林笑卻說:“你病入膏肓了。”
“我沒瘋。”晏巉笑着攥着林笑卻的手,擦臉上的血,“我只是貪求太過。”
林笑卻落下淚來:“大哥,為什麽不可以選擇一個圓滿的結局。大家都能活下來。”
南周已經無力再戰了。
晏巉擦了擦血,将林笑卻抱在了懷裏:“我不認輸,哪怕最後落得一場空。”
林笑卻嗅聞到晏巉身上的血腥,不知道那是從他心裏還是從靈魂裏散溢而出。
“大哥,你是不是想殺了我。”林笑卻問,“你救了我,我不會反抗。”
“這條命,本就是晏家養大,如父如母,我不會反抗的。”
晏巉緊緊摟着怯玉伮,他說怯玉伮說的不對。他不是父不是母,他只是怯玉伮的孽。
“我深陷泥潭,非要拉你下來。你恨我,應該的。”晏巉吻着林笑卻的眉心,恨他吧,只是不要離開他。
林笑卻流着淚,晏巉去吻他的淚,林笑卻問:“為什麽你們都不想活。大哥是這樣,二哥也是這樣。”
晏巉低聲回答了他。
“我太貪婪,而晏彌,沒有活下去的渴求。”
林笑卻輕聲問:“我只能陪着你們是嗎。”
晏巉低笑:“誰讓怯玉伮心軟。”
233安慰,這個世界過去也就過去了。
“我不會去獨享那快樂。”林笑卻道,“我知道那很好,可我總惦念着你們。二哥不知道如何了,大哥又積病至此,晏餘不知事,想來想去,我得回來把家扛起來。”
“一切未定,一切都說不準。大哥,我們回家。我給你們做吃的,不準晏彌亂吃東西,也不準晏餘再胡混。”林笑卻含淚笑,“你也是,不可以再瘋下去了。”
“小的時候,你們養我,現在,輪到我照顧你們。”林笑卻淚水落下,“別難過,我會陪着你的。”
晏巉驀然淚流。他扭過臉去,說他不值得。
林笑卻捧起晏巉的臉頰,慢慢擦他臉上的淚。
林笑卻的神情那樣專注,就像是在粘合一個破碎了的瓷像。
晏巉想讓他放手,別白費功夫了,碎了就是碎了,何不遠遠地丢棄,再也不見。
可他就是那瓷像,他說不出口。
被捧在手心裏的滋味太溫暖了,而廢棄之地只有終年的寒涼。
可晏巉忘了,瓷像的碎片是會傷人的。
捧在手心,血會流得滿手。
233說宿主不必如此。
【大哥過得苦,可我以前花着他的錢,仗着他的勢,卻從來沒想過為他做些什麽。】
【他從菜市場牽走我,避免我成為餐食的命運,那在故事結局之前,也請讓我牽起他的手,溫暖他哪怕一刻。】
【恩報了,我才無愧于心,走向下一個輪回。】
【我不會愛上他,可我會學着愛護他。】
林笑卻擦幹淨晏巉臉上的淚痕與血跡,笑:“幹淨了。”
“我剛說錯了,大哥不是瘋了,大哥只是太清醒。”林笑卻道,“這個世界對大哥真壞,大哥人很好,大哥太清醒了,清醒的人總是痛苦的。”
“不怕不怕,”林笑卻抱住晏巉,将晏巉抱在懷裏,輕輕拍他的背安慰他,“不怕,大哥睡吧,你太累了,睡一覺。”
晏巉不肯閉眼,他攥着林笑卻的手,不肯閉。
怯玉伮會走的,一定會走的。他是瘋了,他早就瘋了。
他自私自利自毀自敗,他咎由自取。
怯玉伮為什麽不離開。
晏巉抓得林笑卻很疼,林笑卻咽下疼痛的哽咽,輕柔笑道:“我會陪着你們,我不會走。”
他擁有時間的長河,願意停留這一瞬。
時光荏苒,他及冠了,長大了,長大的孩子應該扛起責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