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亂世裏的書童炮灰攻14
第64章 亂世裏的書童炮灰攻14
林笑卻從浴室出來後,頗有些心事重重。
小太監朽竹上前詢問,林笑卻搖搖頭,淺笑示意沒事。他提筆寫下大哥兩字,指了指,朽竹明了,說晏巉一會兒就回來。
晏巉還沒回來,濮陽邵來了。
濮陽邵喝了點酒,忍不到晚上才見小憐,扔下一堆雜事趕了過來。
朽竹見濮陽邵突然前來,心中一沉,好在濮陽邵并未做出什麽擄人到床上的粗暴之舉。
他穿着一身胡服,人高馬大的,酒液使他身上的野蠻更加淋漓。
濮陽邵帶着醉意,沒有之前守禮,大步走過來将林笑卻直接抱到了懷裏。
“本将軍想你了,那些人太不聽話,殺得我都厭倦了。還耽誤本将軍來看你。”
林笑卻推他,濮陽邵傻笑道:“力氣好小,推不動我。”
濮陽邵垂下臉在林笑卻後腦上蹭了蹭,頭發有香氣,濕乎乎的,分明是剛沐浴還沒幹透。
濮陽邵斥責下人,說怎麽不把小憐的頭發擦幹,大冬天的易受風寒。
又問晏巉去哪了。
朽竹跪下回禀說貴妃娘娘擔憂家人安危,去找弟弟了。
濮陽邵想起傳言中晏巉确實有兩弟弟,對守在殿外的親衛道:“去告訴軍師,幫忙找找,還活着就封個官做。”
“要是死了,就扒拉出來厚葬罷。”死的人太多,濮陽邵沒繼續操心,讓下人拿來帕子親自給林笑卻擦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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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卻掙紮不開,只能乖乖地呆在濮陽邵懷裏。殿內燒着銀絲碳,溫暖中頭發漸漸幹了。
濮陽邵傻笑着給林笑卻編了辮子:“我們那的姑娘,都是編辮子的,漢人的發髻好看是好看,太麻煩了。我小時候,我娘也給我編過辮子。”
濮陽邵蹭了蹭林笑卻的臉頰:“那時候,那裏的人都說本将軍跟姑娘似的,到最後,我長得比所有人都高都壯,威武得不得了,那些小家夥都認我當大哥,再不敢說什麽像姑娘的話。”
濮陽邵留着胡子,胡茬刺得林笑卻臉頰疼,他擡手推開他臉,頗有些嫌棄。濮陽邵捋了一縷頭發編了小辮子,問小憐怎麽不說話。
說完想起小憐是啞巴,濮陽邵嘆了一番,瞅見桌上的大哥二字,樂道:“會寫字啊,會寫字好,寫寫我的名字,本将軍的名字十分威武,寫出來本将軍護着你。”
林笑卻不願意寫,濮陽邵捉住他手非要他寫,林笑卻慢悠悠寫完了,字跡跟上輩子差不多,和蕭扶凃的很像。同一個太傅教出來,蕭扶凃還經常握着他的手教他寫字,久而久之也就跟殿下的差不多了。
林笑卻寫完,濮陽邵看着上面的漢字,突然就起了思鄉之情。他說那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胡語),濮陽邵念出的名字林笑卻聽不懂。
濮陽邵又念了一遍,捉着林笑卻的手在紙上寫了出來。
“***(胡語),小憐,這才是我的名字。”濮陽邵笑,“娘說,我會是草原上的雄鷹,帶着族群走上輝煌。”
那文字瞧上去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動物,有頭有腳有尾巴。只從文字便能看出,濮陽邵的族群是游牧民族。
濮陽邵背叛北雍時,手下的将領士兵大都投降了,只有那幾百親衛和濮陽邵一個種族,跟着濮陽邵南逃。
濮陽邵此次打下紹京,除了大封荀延等投奔他的漢人将領謀士,也重賞了親衛們官銜金銀美酒美人。
濮陽邵握着林笑卻的手,又寫下了他娘的名字***,濮陽邵不知爹是誰,幼時常被稱作野種。娘改嫁好幾回,有兩次還是先後嫁給兩兄弟,大哥死了嫁給弟弟。
濮陽邵颠沛流離中,學會了以武服人,當他打贏了所有人,他就獲得了尊重。
後來遇上北雍先皇,先皇瞧他勇猛無比,收為義子。濮陽邵帶着願意追随他的青壯族人跟着北雍先皇征戰沙場。
美酒美食人肉馬肉男人女人都玩遍了,血流得夠多傷疤夠多權勢也更多,到最後猖狂到誰也瞧不上,跟先皇的妃子颠鸾倒鳳。
他抱着林笑卻,把自己的過往淺淺交代了。林笑卻又開始掙紮。
濮陽邵笑:“怎麽了,嫌棄本将軍?”
“有什麽可嫌棄的,就算小憐之前有十個八個丈夫,我也照樣跟你和和美美過日子。”濮陽邵想起晏巉,“你大哥也一起,本将軍護着你倆,不止是紹京,把周國拿下,打回北雍!那瘋子皇帝,本将軍給他點顏色瞧瞧。”
濮陽邵大笑起來:“人生如寄,多憂何為?今我不樂,歲月如馳。”
“策我良馬,被我輕裘。載馳載驅,聊以忘憂。”濮陽邵大笑道,“你們漢人的詩詞歌賦我也學了,本将軍能文能武,那瘋子不過是仗着有個好爹,本将軍到時候留他條性命,也免得将來死了跟義父不好交代。”
濮陽邵大笑完,讓親衛擡來了酒,大碗大碗地喝,林笑卻想從他懷裏出來,濮陽邵非抱着不肯。
甚至舉了酒碗要喂林笑卻喝。
林笑卻本想推辭的,可心中微微憂愁,不如借酒澆愁,端過酒來一飲而盡。
濮陽邵見林笑卻真喝了,笑道:“你跟那些漢人女子倒是頗有不同。更美,更爽快!”
“來,吾妻,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濮陽邵酒碗碰酒碗,林笑卻已經有了醉意,淺淺笑了下,那望過來的一眼,迷得濮陽邵酒碗都快掉了。
濮陽邵癡了片刻,道:“都說美人誤國,本将軍偏不信,明明是那些鼠輩無能。本将軍就要讓天下人都看看,江山美人,本将軍有能力坐穩。”
濮陽邵摔了酒碗,抱着林笑卻赴宴去。
林笑卻未施脂粉,眉眼含笑,酒液已經暈濕了他的憂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林笑卻心中有豪放呼喊的沖動,但面上只是淺淺地含着醉意笑,眼裏的笑意是星,唇上的笑意是月。這紅牆綠瓦的皇宮被燈火照滿,但沒有一座宮燈,如林笑卻這般耀眼。
濮陽邵的親衛根本不敢擡頭看他。
濮陽邵抱着林笑卻更接近于扛。他抱着林笑卻的雙腿,林笑卻不得不摟住他的頭,濮陽邵往前走,林笑卻卻是不斷往後退。
濮陽邵迎着燈火前去,而那些燈火,在林笑卻眼中不斷地飄遠。
一個跟着濮陽邵的親衛沒忍住擡起頭來。
他望見主公抱扛着的美人,雙眼無法形容的迷離,水上的燈火,湖上的虛月,一個不可觸及的夢。
美人似乎望着宮燈,又似乎透過宮燈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光影流轉,親衛怔怔地竟停下了腳步。後面垂着頭失神的親衛踩上了他的腳,他也恍若未覺。
兩人差點一起摔倒,險之又險穩住了身形,繼續跟着主公往前。
慶功宴大廳。
諸将們大多已經到了,見着濮陽邵前來,不管真假忠誠,全都站起來抱拳敬酒喊:“主公!”
“将軍!”
還有的喊起了“大司馬”“大丞相”這些濮陽邵新得的官銜,濮陽邵一手抱着林笑卻,一手接過一碗親衛倒的酒,一路碰了碰,随意喝了喝,大笑道:“今夜慶功,沒有諸位,哪有我濮陽邵如今輝煌!盡情痛飲,不醉不歸!”
“多謝主公!”
“多謝将軍!”
“主公帶領我等打進紹京!若非主公英明,咱們還被那群龜孫壓頭上!”
本來衆将都興奮地吹捧着,可随着濮陽邵往前走,出現了一個尤為奇特的場面。
前面的還在吹捧感激,後面的倏地止了聲,酒碗傾斜酒液傾灑都沒感覺,傻傻愣着好似凍僵了。
在這周國最宏偉的宴客廳內,又不是置身冰天雪地,怎的就給人凍僵了。
等濮陽邵坐到主位上,整個熱鬧喧嘩的慶功宴已安靜得落針可聞。
酒液滴滴,砸在餐案上。
林笑卻輕輕笑了下,不明白熱鬧天地怎麽霎時清淨了。
那一笑裏,将領們手一松欲上前,酒碗落了地,碎了一片又一片。
還有的竟是用力太猛,酒碗在手中碎裂,酒液混着血液滴落下來。
一個碗碎是清脆,那麽多碗碎就是刺耳了。這聲音驚着了暈醉的林笑卻,他不自覺往後躲了躲。
但身後只有濮陽邵寬闊的胸膛,躲了一下,竟是與濮陽邵貼得更近。
林笑卻想要離去,濮陽邵攬住了他,低聲道:“是不是吓着了,別搭理那些粗人,來,吃糕點。”
濮陽邵拿起一塊糕點喂林笑卻,林笑卻不肯吃。濮陽邵不解片刻,見林笑卻瞧着他手,驀然明了。
濮陽邵笑道:“漢人仕女就是講究。”
拿起筷子重新夾起一塊,林笑卻終于肯吃了。濮陽邵心道,往日嫌棄這些禮數麻煩,可若是小憐喜歡,好似麻煩也成了情趣。
喂完後,濮陽邵道:“都愣着作甚,奏樂!就奏這紹京流行的,讓吾妻聽聽這鄉音是否依舊。”
周國的雅樂又一次奏響,只是聽的人大不同了。
簫笛琴瑟與琵琶,編鐘聲裏憶誰家。故國仍在,世家屍骨埋,游山玩水之樂于戰火中散碎成煙。
千戶萬戶的炊煙杳然無蹤,而這戰火的硝煙彌漫天下。大霧之下,百姓沉淪,望不見前路,留不住性命,一身的血肉葬了座座的城池。
林笑卻端了酒盞,又飲一杯,雅音依舊,鄉音難聞。
這酒盞竟似千萬人的屍骨重,林笑卻飲盡,酒盞便墜了,滾落在這精致華美的地毯上。
濮陽邵摟緊了林笑卻,他便沒有随着酒盞墜地,靠在了濮陽邵的胸膛上。
林笑卻心道,他醉了,卻不可與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