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46
第46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46
蕭倦近些日子一直養傷,對宮中發生的事知曉但并不在意。他整個人陷入名為怯玉伮的魔障,在這個魔障裏,他不再是真龍天子,無法一道命令叫此地天崩地裂。
蕭倦沒有再叫怯玉伮過來,他獨自梳理、重新審視他與怯玉伮之間發生的所有事。
他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面目模糊了,在這段關系裏成了一個異常模糊、詭異、不像他自己的人。仿佛是從身軀裏長出了另一排枝桠,讓他整個人都變形了。不再是一個帝王,而是一頭腐爛的鬼魂。
蕭倦越是清楚明白這一點,越是無法叫怯玉伮過來。
今天又落了雪。洋洋灑灑揮舞天地。将所有的一切裝點成白霧,籠罩着朦胧着,除了一望無際的白,尋不到春夏秋的絢爛。
那綠芽紅花枯葉,盡皆被大雪覆蓋。冬是天地的墳墓。
蕭倦望着雪有些失神。
他絕不要怯玉伮如妻妾,用身體取悅他。亦不要怯玉伮如臣子,做一頭牧羊的犬。
他也不是怯玉伮的爹爹,無法只将怯玉伮當成孩子。
蕭倦的人生裏,這三種關系都被否決。他找不到一種新的,溫暖的,去擁抱怯玉伮。
張束倏然來報,小世子來了。
蕭倦微訝,唇角揚了起來。每次他不派人去請,怯玉伮絕不肯過來的。怎麽這會兒主動來了。
林笑卻走進殿中,手中拿着還沾着雪的梅枝。
農猗連忙上前解下林笑卻的大氅,換了一件幹淨沒被雪潤濕的披上。
林笑卻拿着梅枝在蕭倦榻前站定,他緩緩一笑,将梅枝遞過去:“陛下,臣今天路過梅林,看到梅花開得這般好,忍不住就想叫陛下也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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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我摘的梅枝是不是枝頭開得最盛的。”
梅花上沾着霜雪,撫上去指尖寒涼,蕭倦心中卻火爐子似的溫暖。他道:“沒有比這開得更好的梅了。”
“就算是朕去,想尋到一枝更好的,也只會無功而返。”
林笑卻聽了,在榻旁坐下,慢慢側躺了下來。
他躺在蕭倦的腿上,張束捧來花瓶,蕭倦親自将梅枝插了進去,才緩緩撫起林笑卻的頭發。
“這般恹恹的,又是哪裏不舒服了?”
林笑卻默了半晌,道:“冬天太素了,我想為陛下做一件事。”
蕭倦不知怯玉伮為何突然轉了性,竟對他這般好,感覺不可思議的同時,又忍不住期待起來。
“朕沒有什麽缺乏的,怯玉伮想為朕做何事。”
林笑卻道:“殺了謝知池。”
蕭倦聞言,并未感動。反倒先前的柔情如被潑了冰水似的。
他不顧傷勢未愈,強行将林笑卻抱入懷中。
傷口的疼撕扯着,蕭倦撫上林笑卻臉龐,讓他再說一次。
林笑卻望着蕭倦:“陛下,您沒聽錯。臣要為您殺了謝知池。”
“雪素梅香,但梅冰冷,哪有鮮血滾燙。”林笑卻微笑道,“臣想通了,謝知池只要活着,臣就日日夜夜受折磨。殺了他,在這世上,臣的眼裏心裏便不會有旁人。”
“蕭倦,我想站在你身邊,只有我站在你身邊。”
蕭倦撫着林笑卻眉眼,力度輕柔。怯玉伮說得如此真,為何他卻品出了假。
蕭倦捂住林笑卻雙眸,讓他重新說一次,到底要做什麽。
林笑卻并未閉上眼眸,即使蕭倦捂住了他的眼,他眼前也不是黑暗一片,而是深紅,紅得近似幹涸的血污。
“我要殺了他,葬了他,徹底叫他消失在臣的世界。”林笑卻唇色寡淡,并不像梅花那樣紅潤,纏綿病榻多年,這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說出浸潤了殺氣的言語。
蕭倦看不見他的眼神,便能自欺欺人怯玉伮是真的想通了。
“好,”蕭倦道,“殺了他,朕與你共度餘生。”
殿外,風雪越發的急。風呼嘯得門窗跟着響。幾個小太監連忙關了窗,殿內的燭火搖晃得更烈,窗一閉,殿內人影浮現,如妖如魔。
蕭倦讓林笑卻就在宮內殺,林笑卻一定要出城去亂葬崗。
“陛下,謝知池的血不該玷污宮廷。他若死在這裏,臣會怕。臣怕那野鬼孤魂纏着臣,不得安生。”
蕭倦将林笑卻抱緊:“活着的時候,不過是條狗奴,死了,也只有魂飛魄散的命。”
林笑卻緩緩擡手,撫上蕭倦臉頰:“陛下,答應我。我要殺了他,就地掩埋亂葬崗。”
蕭倦道:“撫朕的唇,像朕當初撫你一樣。”
蕭倦想要林笑卻親他,但說出口的卻是撫弄他。
林笑卻怔了會兒,淺淺笑道:“好。”
他撫上蕭倦的唇瓣,極輕極柔,蕭倦按住他的手腕,叫他用力些。
林笑卻用了力,蕭倦松了他手腕,手往下探去。
林笑卻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在蕭倦的手中……看見了燦爛的花火。
失神中,撫弄蕭倦唇瓣的手指,被蕭倦含了進去。
林笑卻昏過去前,只覺潮濕而溫暖。
風雪裏。
關押謝知池的囚車不斷往前。隕石寶劍蕭倦幫忙提着,到了亂葬崗,蕭倦将寶劍給了林笑卻。
“劍很重,朕可以幫忙。”
林笑卻道:“陛下,我要親自殺他。”
蕭倦摸了摸林笑卻頭:“不用勉強,你有我,你下不了手,我來就是。”
林笑卻柔和地笑:“蕭倦,信我。”
蕭倦不再多言。他想跟上去,也被林笑卻制止了。
“站遠些,會沾到血的。”林笑卻道,“陛下,我要你幹幹淨淨地抱我回去。”
蕭倦遲疑片刻,終還是在林笑卻期冀的目光裏停下了腳步。
囚車打開,鎖鏈綁縛着謝知池手腳。
一侍衛提着鎖鏈要把謝知池牽過去,林笑卻拖曳着隕石寶劍道:“我來吧。你們都散開些,我要一個人完成。誰敢上前,誰就是破壞我祭冬神的罪人。”
侍衛們只能聽命。
林笑卻一手牽着鎖鏈,一手拖曳着寶劍。鎖鏈在地上碎石塊中當啷響,寶劍拖曳過的地面留下深深的刻痕。
走遠了些,林笑卻低聲道:“謝知池,我砍斷鎖鏈的那一刻,奪劍挾持我。”
“機會只有一次,你錯過了,我們都會死。”
這話如同一枚石子,落入了蓮湖,泛起陣陣漣漪。
謝知池右手潰爛,人也瘦削,但被鎖鏈綁着的他,竟讓人說不出狼狽二字來。
受苦受難的佛,一夜坐化的魔……不管他再是絕世獨立,林笑卻此時也沒有注意他。
蕭倦忽覺不祥,往前踏了一步。林笑卻仿佛一直聽着動靜似的,立馬回望過去。
他笑:“陛下總讓我乖乖的,現在我想讓陛下乖乖的,一刻鐘的事,很快。”
蕭倦道:“朕說了,不用乖,要好好的。”
話落,蕭倦再未停留,猛地往林笑卻的方向奔來。
林笑卻心知不能耽擱了,就現在。
他竭力提起寶劍,劍一劃,鎖鏈碎地。謝知池奪了劍轉瞬架在了林笑卻脖子上。
謝知池淡聲道:“都站着。”
劍輕往裏,林笑卻的頸項霎時流出了鮮血。
“再往前一步,小世子的命,恐怕就留不住了。”
蕭倦雙眼陰鸷扭曲,叫停了侍衛:“都停下!”
謝知池道:“放冷箭、暗器,什麽都行,我死之前,一定會擰斷小世子的脖子。”
“黃泉路漫漫,有小世子……怯玉伮陪,不孤單。”
狂風呼嘯,蕭倦竭力冷靜道:“謝知池,是朕威逼怯玉伮殺你。冤有頭債有主,你不敢殺朕,反倒去傷怯玉伮。果然是賤種。”
“朕跟怯玉伮相換,殺我,放他。”
謝知池聞言笑了起來:“這世上傻子很多,我從前是,很遺憾,現在聰明不少。”
亂葬崗裏,孤墳座座。謝知池要馬,快馬。
蕭倦應了。
一匹馬被趕了過去,謝知池掐着林笑卻脖子上了馬。
臨走前,他道:“蕭倦,你我恩怨未消,三日後,望泗郡泉陵山,你獨自前往。”
“你我相殺一場,你贏了,帶走林笑卻。你輸了,葬身泉陵山。”
“若有兵馬包圍,或有暗衛突襲,我保證,你的怯玉伮會死得很慘。”
“這三日裏,若我發現有任何追兵,小世子立刻香消玉殒。”
風雪裏,謝知池挾持着林笑卻大笑而去。
馬遠了,還有他一句似自嘆似譏嘲的威脅在風中散開:“可憐吶。”
破廟裏。
林笑卻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脖子上的血幹了,擡手輕撫了一下,好疼。
果真是吹發可斷的寶劍。
謝知池坐在一旁,并沒有之前譏嘲大笑的半分神情。
冷漠如破廟敗了的神像。
林笑卻走了一步,他沒有反應。又走一步,還是沒反應。
他試探着走到破廟門口,謝知池仍然坐在那裏阖着雙眼。
難道是昏過去了?
林笑卻問:“月生,你不攔我嗎?”
謝知池睜開眼,望向他,沒有言語。
林笑卻回望了會兒,有些難過地低下頭。
良久他道:“對不起,我忘了沒有月生。”
林笑卻慢慢挪到謝知池身前。他說今天風雪好大啊,他說謝知池真厲害,他們竟然真的逃出來了。
“我以為會死的。”林笑卻道,“意料之外,真好。”
233提醒道:【宿主,既然逃出來了,與謝知池相處,你必須表現得愛他。】
233答:【雖九死其猶未悔,愛他勝過愛一切。包括榮華富貴、自由與性命。】
林笑卻說不用堅持,他只是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順着命運的長河往前。】
林笑卻站在謝知池面前,慢慢跪坐下來。
謝知池垂着眸,左手持劍,右手潰爛。
林笑卻沒管他的傷,緩緩擡起手試探地撫上謝知池面龐。
謝知池仍然如比丘般盤坐着,似乎對林笑卻的任何動作都不會有反應。
月中蓮似的一張臉,林笑卻撫得很慢很輕。
“我的脖子好疼,你把我割疼了。謝知池——”林笑卻湊近,作勢要吻他,牽扯到頸上傷口,林笑卻悶哼一聲,又退開了。
倏然,謝知池松了劍,擡手掐住他的頸項。
林笑卻心道,這就要GAMEOVER解決他了嗎。
方才扯到傷口,血滴滴落。滴到謝知池手上,謝知池眼睫顫了顫,竟收回手把血滴舔幹淨了。
林笑卻愣在那裏。
謝知池舔完,仍不知足。上前來扼住他,将他已經幹涸的血跡一并潤濕舔盡。
血跡往下,他的唇順着往下,頸項、鎖骨……林笑卻被按倒在地,謝知池伏在他身上,沒有用尖牙撕咬,只是舔舐着,林笑卻癢得往後仰,碰到地面的頭無法往後,他的下巴不由得擡了起來,更好地露出了雪白血污的頸項。
太癢了,林笑卻不想謝知池舔舐了,推推他的頭,謝知池擡起了頭,眼神冷漠。
林笑卻咬着唇瓣,不知該怎麽勸阻,只能松開手,讓他又繼續趴下去了。
明明是人,怎麽跟狼狗似的。好在沒有用尖牙撕裂他,只是舔舐一下,不疼。
癢,林笑卻咬着唇,癢,233提醒不要咬唇咬出血了,不然……
林笑卻一慌,齒關連忙松開了唇瓣。
不知過了多久,謝知池才起身。林笑卻合攏衣衫,抱住自己的雙腿,去看謝知池,他又阖着眼坐在一旁悄無聲息了。
跟死了一樣。
呼吸聲輕得快聽不到,也可能是風雪聲太大了。
沒過多久,林笑卻便被謝知池扯着繼續趕路。
他有些餓了,謝知池飲他的血充饑,難不成他要去飲雪充饑?
到了一個鎮上,謝知池扯掉林笑卻衣衫上的珍珠,佩戴的長命鎖等,換了銀兩。
店家心有疑慮,但謝知池提着劍眼神發寒。店家又見兩人美貌如同雙子,月畔荷蓮,咬咬牙換了。
林笑卻要銀子,謝知池也不答,直接給了他。
林笑卻笑笑,只掏出一兩碎銀,找店家換了尖端十分鋒利的金釵。
拿到手後,他輕聲在謝知池耳畔道:“你死了,我必殉情。”
謝知池左手将劍提了起來,架在了林笑卻脖子上。
林笑卻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怔愣間,金釵被謝知池奪了去,還給店家換回了銀兩。
店家吓得不行,都想告官了。
林笑卻連忙道:“他吓唬我呢,不是真要傷我。這劍是假的。”
說話時,一小縷長發碰到了,發絲頓時斷裂飄落。
店家吓得啊啊啊往後退,林笑卻好尴尬。
謝知池瞥了店家一眼,店家頓時不敢啊了,捂住嘴抖如篩糠。
謝知池收了劍,捉住林笑卻就走。
這銀兩換了藥物、食物等,林笑卻認命地背上。
“我是人質啊人質,再買根繩索把我綁起來吧。”
林笑卻随口一提,謝知池還真去買了。
夜間的時候,謝知池把林笑卻牢牢綁住,林笑卻要尿尿,都是謝知池幫忙脫的褲子。
第二天,林笑卻說他錯了,他不會跑,不想要繩子。
謝知池沒理,綁着他繼續趕路。
三日之期,第二日的午後便趕到了望泗郡泉陵山。
三日之後,第四日如果蕭倦赴約,大概就是這個世界的結局。林笑卻不認為蕭倦會獨自前來,沒準現在泉陵山附近已經布滿了暗哨。
泉陵山人跡罕至,山上有好些敗落的破廟。
抵達一個破廟,謝知池才開始解綁林笑卻。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謝知池提劍便砍,林笑卻認命地閉上了眼。
一剎那,那暗衛自砍了手,鮮血飙升。
謝知池劈林笑卻的劍險之又險定住了。他垂下劍,繼續給林笑卻解繩子。
解完繩子,也沒放過林笑卻,将他的頭發握在手心,劍一割,齊肩斷。
謝知池将頭發與暗衛的斷手一齊擱在了破廟窗沿上。
沒一會兒,兩樣都被取走了。
林笑卻望着血跡,心驀地沉了下來。
這是第二次,有人因謝知池和他斷了手。
林笑卻的玉冠之前就不知砸哪了,也沒人給他梳頭發,便一直散着。
都說三千煩惱絲,現在被截短了,林笑卻反而痛苦起來。
他望着地上的血跡,那暗衛砍斷自己的手一聲都沒叫。為什麽要來救他,讓他去死,皆大歡喜。
林笑卻的淚水滑落,謝知池瞧見了,不去舔地上的血,偏來舔林笑卻的淚。
蕭倦背了約。安排了暗衛。
謝知池舔完淚,背對着窗,将林笑卻扼在懷裏,捉住他手腕,攤開他手掌,似要砍斷他的手指。
林笑卻慌了。
他沒有想到死前還要受到這樣的折磨。他掙紮起來,謝知池死死扼着他。
林笑卻淚又落了下來。他渾身發顫:“不,不,好疼,太疼了,不。”
“謝知池謝知池,不要,不要,你殺了我好不好,不要割我的手,我怕,我怕。”林笑卻掙紮不開,淚水滾燙。
破廟外,突然出現一個戴着面具的人。
那人道:“謝知池,你要陛下獨自前往,可以。我們都會離開,立刻離開。”
這還是沒能阻止,劍落了下來。
林笑卻大叫出聲,手指被謝知池扔了出去。
那人接到手指,大駭,再不敢耽誤,急喊道:“撤,全撤!”
林笑卻痛叫了半天,诶,好像不疼。
他睜開濕朦的眼,發現謝知池滿頭冷汗。林笑卻的手上全是血,但不是他自個兒的。
謝知池切了自己的小指。
一下子,林笑卻淚如泉湧。
暗衛們都撤了。謝知池慘白着臉起身,緊閉門窗。
他取出買來的藥欲灑在右手斷指處,右手卻劇烈疼顫如風雨之夜池面月影。
林笑卻從地上爬起來,落着淚握住了謝知池的手腕。
疼顫的弧度小了些。止血的藥粉灑了上去。
謝知池是不是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所以才會買那麽多不同的藥。
林笑卻淚落個不停,謝知池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右手廢了,不疼。”
行刺蕭倦時,碎片劃得手指見骨,沒有得到處理,傷口一直潰爛。本就要廢掉的手,傷了并不可惜。
謝知池吻上林笑卻的眼眸,直接從源頭啜飲。
林笑卻終于不哭了。
謝知池沒有想要瞞過蕭倦,他只是要他知道,他對自己能有多狠,小世子活下來的可能就有多低。
繼續背約惹怒一個瘋子,還是獨自赴約救下一個孩子,選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