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44
第44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44
雲木合掠過金銀锞子,翻找出車內的糕點喂林笑卻。
風雪吹動車簾,冷風呼呼灌進來,雲木合将林笑卻抱得更緊。
安靜良久,只有風的呼嘯聲,雲木合倏地道:“世子,我與知池……”
他想起過去種種,把知池從一個小孩帶到大,從來就不是夫妻關系。只是過去他看不清,他以為就像恩人說的,知池是他的夫主,他只是一個童養媳,養大自己的丈夫。
可這麽多年下來,點點滴滴只有親情,他無法想象與知池成為夫妻。
對知池來說,娶自己視為父母兄長的雲哥,何嘗不是一種折磨。知池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他不要成為又一重負擔。
恩情太重,與仇恨一樣,會将人壓垮。即使知池願意背負,他也不願了。
雲木合摟緊林笑卻,細細地給他擦汗:“世子,若您能救走知池,不會牽連你自身,我感激不盡。”
“若會帶給世子……”雲木合哽咽得說不出話,默了許久,他道,“若世子辦不到,不用強求。給知池一個痛快,若能将他屍身給我,對木合而言,已是天大的恩情。”
雲木合閉上眼,阻止淚水滾落。他救不了知池,無法帶給知池幸福,更找不到辦法讓知池快活地活下去。
就算救走知池,天大地大,哪片不是皇帝的國土。他擔心自己養大了知池,卻找不到辦法養知池到老了。
雲木合淚水滑落,滴在了林笑卻的臉頰上。
馬車向前,雲木合已做好了決定。若知池能夠活着出來,他無論如何,也要帶着知池活下去。
若知池只剩一具屍骸,他埋了知池,便殉了他。
林笑卻緩緩擡起手,撫上雲木合眉眼,想為他拭淚。雲木合抱着小世子,沒有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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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定了地點,出了城門,雲木合下車離去,林笑卻沒有相送。
回程路上,林笑卻聽到車窗外傳來叫賣糖人的聲音。
“畫糖人咯,畫糖人,申猴酉雞戌狗亥豬,樣樣都能畫~”
明明叫畫糖人,畫的卻是猴雞狗豬……林笑卻閉上眼,任馬車行遠,叫賣聲漸漸散了。
回到宮中,天色已黑。
宮燈盞盞,燈火溫暖。林笑卻望見窗外月色,靜靜怔了會兒後,讓山休磨墨。
他寫了封給蕭倦的信,找到裝皇後娘娘簪子的木箱,打開箱蓋,将信壓在了玉蘭簪下。
他狀似玩笑道:“山休,這是我最喜歡的物品,就算将來我離開了,這箱子也是要做陪葬品的。”
山休直覺有什麽事發生了,但主子不言,他不能強問。他跪下來,讓主子不要洩氣,陛下寵愛主子,就算有天大的事,主子也不會有事。
林笑卻道:“當然,我只是有些傷心。狀元郎有自己的妻子,我卻自私地趕走了他的妻。山休,這件事你不會告訴別人的,對嗎。”
山休怔了片刻:“主子知道了?”
林笑卻笑:“對啊,我知道了。我發現人真是自私,我會嫉妒,會不安,會不想看到他。雲木合是個很好的人,可我……山休,以後不要再提到他了,誰都不能提,我不想知道。”
“如果你選擇戳我的傷口,或是把我的卑劣告訴任何人,我不會要你了。”
山休膝行過來,抱住林笑卻的腿,焦急道:“主子別不要奴才,奴才不會說的,奴才誰都不會說。”
林笑卻乏力地站着,山休說與不說,影響不了大局。雲木合不見了,張束一定會知曉。
他只是找個理由糊弄山休,免得山休胡思亂想惴惴不安。
林笑卻将山休扶了起來,他道:“我知道山休待我的好。夜深了,休息吧。”
夜深了。
太子卻睡不着。烨京城戒嚴,太醫院氛圍緊張,他隐隐約約察覺到有人在監視自己。
侍從官禀告了冬日盜賊頻發,烨京城內外直屬軍加強了巡視的消息。
太子道:“冬日寒涼,一年到頭沒有什麽積蓄的,就想着勾結作亂。加強巡視,确能保護百姓安居。快過年了,戒嚴讓百姓們過個好年,明年春天才能更好地投入耕種。”
“今冬雪厚,瑞雪兆豐年,明年大抵能有個好收成。”太子拍了拍侍從官的肩膀,“你也別忙活了,好好回去跟家人裏團聚團聚,夜深了,去休息吧。”
侍從官心一突,明白太子是讓他別說了,什麽事都不要再禀告,直接退下。
侍從官神情平靜,一如既往的恭敬,行禮告了退。
威侯府。
秦泯還在跟追風、踏雪閑聊,隐隐聽到極細碎的聲響,雖有風雪,但秦泯征戰多年,哪能分辨不出。
他撿了一把草料,心道有誰敢監視威侯府,除了陛下別無二人。他都如此退讓了,陛下竟還不放心嗎。
也不對,之前也沒這樣。宮中應該是出事了。
秦泯抓着草料喂追風,他不能妄動,若是妄動,恐怕陛下的直屬軍會将威侯府直接包圍。現在,只能裝着一切如常。
怯玉……秦泯心中憂慮了起來。
天将明時,帝王清醒了過來,執意要上朝。
太醫勸阻,蕭倦道:“只是去一次罷了,張束,穿衣。”
臉色蒼白,戴上冕旒,玉珠稍稍遮擋。也沒大臣敢直視帝王。
龍辇鋪了好幾層厚褥,轎辇擡去,坐到了龍椅上。
扯到傷口,蕭倦面不改色。
大臣們發現,此次上朝,帝王竟早早就到了。心中一緊,難道是嫌棄他們來得太晚了?
按往年慣例冬至、元正,各給假七日。元正即春節,就快過年了。
朝上各事議完後,蕭倦道:“這一年大邺風調雨順,百姓各安生業,上下太平,諸位都辛苦了。元正将至,天寒地凍,尚書都凍病了,昨日還告了假。”
“諸位都是國之棟梁,好好過個年吧。春節前,便不用日日早朝,十日一朝即可。”
有大臣以為陛下這是在怨怼尚書,故意試探他們,連忙站出來低着頭說不用不用,要為大邺獻出全部身心巴拉巴拉。
還有跟尚書不對付的大臣,趁此時機添油加醋說尚書的壞話。蕭倦聽得,簡直想把臺下的大臣都突突了。自作聰明。
丞相荀游璋站在隊列前,心中生疑。陛下怎會如此好心體恤大臣。
但荀游璋也不敢擡頭瞅瞅陛下,只能試探地出列跪下道:“陛下體諒臣民,乃大邺之福。謝陛下厚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丞相都謝恩了,想吵吵的也不吵吵了。有跟丞相不對付的,還想出列說巴拉巴拉。但被同僚扯了扯袖子。
“太冷了,”那同僚低聲道,“我鼻涕都快掉嘴裏了。別說了。謝恩吧。”
那人也吸了吸鼻子,真是凍死個人,又不敢吃東西喝茶,上朝沒茅房啊,餓也餓了。本來先皇在時,也不是日日早朝的,只是陛下登基後,上五日早朝才休沐一日,他們這些當臣子的也累死累活。上完早朝還得各歸各部門處理事項。
這麽冷的天,能不上就不上吧。那人的腳收了回來。各大臣齊齊跪下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這麽下了朝,荀游璋心中惴惴。一武将想過來跟他說句話,荀游璋都趕緊躲了。
陛下到底是天冷了不想上朝,還是上不了朝?
陛下身體一向健壯,太子也不可能突然謀反,妃子都乖順,一時間,荀游璋找不到由頭。只能先照常辦事。
回了寝宮,傷口又流血了。太醫們趕緊處理。
蕭倦臉色慘白,額生虛汗,突然意識到過去不允其他皇子參與政事半分,只讓太子處理些政事鍛煉,簡直是愚蠢。
對官員尚知轄制,對太子卻如此縱容。
此事過後,讓二皇子回京罷。
蕭倦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睡醒了,便讓張束把怯玉伮叫過來。他道:“那個不聽話的,現在輪到他服侍朕了。”
林笑卻來了,得知那碎片紮得不深,沒有傷到要害,心中不知是何情緒。
蕭倦人高馬大,體格健壯,還穿着裘衣,那碎片能紮進去,已經是謝知池孤注一擲了,可惜就那剎那,倒地上的月生沒來得及抹蕭倦脖子。
若蕭倦真死了……也不成,殺了皇帝,謝知池一定會死。
蕭倦虛弱地笑:“怯玉伮,你應該慶幸朕沒死,否則,朕一定要怯玉伮陪葬。”
林笑卻心裏一緊,連忙換上悲傷的神情。他輕聲道:“臣願意的。”
“陛下待臣如此好,臣願陪葬。”
蕭倦又笑,都要笑出聲了,太醫連忙道不能大笑啊,會扯到傷口的。
皇帝真能折騰啊,太醫頭都痛死了,皇帝還笑得出來。
蕭倦不笑了,眼神幽暗:“怯玉伮什麽時候學會說謊了。誰教你的,朕身為家長,束脩不能忘。”
林笑卻搖了搖頭,道:“臣是說真的,反正臣病弱之軀,茍延殘喘而已。若不是陛下厚愛,臣恐怕早就……”
蕭倦打斷了他:“既然朕如此厚愛,怯玉伮,你去殺了謝知池,如何?”
林笑卻一怔,擡眸望向蕭倦,蕭倦眼神陰鸷毫無遮掩,林笑卻扭過臉龐,沉默了。
蕭倦唇角微揚:“不裝了?”
林笑卻搖搖頭:“我不知道,陛下,我害怕。”
“朕又要惹你做噩夢了。”蕭倦道,“也好,無論你是清醒着,還是睡着了,身邊都是朕,也只有朕。”
“怯玉伮,你這般無能、怯弱,仿佛真是應了朕給你取的小名。”蕭倦擡手,想摟過林笑卻,但扯到傷口只能作罷。
他眉頭微皺,不一會兒又放平了。
“朕會教你,如何一刀刀剮下謝知池的血肉。不急。”
沒多久,蕭倦又昏睡了過去。林笑卻坐在一旁,心中竟然怪異地平靜,甚至也想跟着睡會兒再說。
張束擡來榻,林笑卻躺上去,沒多久就睡着了。
睡醒了,蕭倦還在睡。林笑卻突然想到:【233,如果我說我要殺了謝知池,但是不在宮裏,想找個好地,殺了就地掩埋。】
【然後我拿把劍架自己脖子上,威脅蕭倦放謝知池走,蕭倦能答應嗎?】
233:【……好狗血的戲碼。】
233:【比較小哦。恐怕宿主劍剛架脖子上威脅,蕭倦的侍衛就能石子擊中宿主手腕,劍掉了,宿主人也……】
233心道,宿主自己殺不了自己,但謝知池可以啊。謝知池是個兇狠的,若挾持了宿主,投鼠忌器之下,或能成功。
寝宮裏,林笑卻撫上太子殿下送給他的話本,看了兩頁心不靜,放下了。瞧到架上秦泯送他的刀,刀鞘好閃,好多的珠寶。
林笑卻笑了下,也不知那時怎麽想的,竟真的打了一把這麽閃的刀鞘。有些想見秦泯,把這刀鞘拿給秦泯瞧。
但還是算了。林笑卻起身,拿來刀敲了兩下。除了刀還有劍,蕭倦送的那把隕石寶劍。
林笑卻想到這,眉頭一擰,放下刀,走到一側,靜靜凝望着那天降隕石打造的寶劍。
劍身烏黑如淵,劍刃吹發可斷。
林笑卻想起那夜,蕭倦握着他的手,拿起劍倏地一斬,路旁的石柱應聲而斷,柱上的宮燈也砸下熄了。
“那劍太重了,我提不起來的。”
“朕握着你手的時候,你拎得很輕松。”
“可是,那并不是我的力量。”
“怯玉伮,誰的力量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林笑卻陷入了沉思。
過了半晌,林笑卻道:【233,我想到辦法了。】
這寶劍能砍斷石柱,砍鎖鏈大抵也行。
他無法長時間挾持自己,那就讓謝知池來。畢竟誰的力量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若用劍斬斷謝知池身上的鎖鏈,謝知池立刻搶了劍挾持他……
蕭倦若放行,謝知池便能逃出去。若不放,謝知池一怒之下直接割了他脖子,反正他也死了。死後的事管不了。
就算侍衛飛石子,謝知池應該會躲吧……就算沒躲過,在侍衛撲過來前,把他脖子擰了,他也死翹翹了。
寶劍好重,林笑卻拖曳着,找了普通的刀劍試了試,一咔嚓,普通刀劍便斷了。而這隕石寶劍毫發無損。
林笑卻淺淺笑起來,果然,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233聽完了林笑卻的計劃,成功幾率确實大了不少。沉默良久,233問林笑卻,是希望蕭倦放行還是不放行。
夜風裏,林笑卻勉力将寶劍歸位。勞累一番,他喘息半晌才回道:【我既愛他,不管能不能救得了他,他死了,我肯定要殉情的。】
【蕭倦放不放,謝知池殺不殺,都沒有關系。】林笑卻微微茫然,【我好像快離開這個世界了。】
就算這一招不成,只要是愛謝知池的,他便有無數的理由死亡。
【我已經知道月生就是謝知池,愛一個人,所有的苦難都恨不得以身代之。】
【謝知池受苦受難,我必須跟着受苦受難才行。】
【如果這就是愛一個人,還好從始至終,我只是扮演。只是扮演罷了。】
林笑卻重新躺回床上,說想聽故事,233問想聽什麽故事,他都可以念給宿主聽。
林笑卻說想聽紅樓夢。
233便念了起來,念得林笑卻昏昏欲睡。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
天亮了。233還在念。
林笑卻醒了,233還沒念完。
林笑卻道:【不念了,233,以後念故事我睡着了就不念了好不。一晚上都在做夢。】
233問做了什麽夢。
·
蕭倦醒了,派人喊林笑卻過去。
前路已定,林笑卻也沒了厭煩的心思。到了還主動給蕭倦喂藥。
蕭倦問他怎麽這麽乖了,是不是想為謝知池求情。
林笑卻搖搖頭:“臣只是想通了。”
“您才是對臣好的人,您會保護臣會給臣很好很好的一切。您甚至給臣穿龍袍。”林笑卻喂了蕭倦一口,自己也嘗了一口,“好苦。”
蕭倦道:“還嫌自己喝的藥不夠多?喂朕。”
林笑卻乖乖點頭,一邊喂一邊道:“發生這樣的事,您也沒有怪臣。”
林笑卻笑:“蕭倦,你對我真好。”
蕭倦空空的心,好似一剎那開出了花來。怪怪的,他也說不清,只是默默地喝怯玉伮喂的藥。繼續支起耳朵聽怯玉伮說的好話。
林笑卻道:“我自幼失了父母,無依無靠。是在陛下這裏,第一次感受到有依靠的滋味。”
“原來孩子是要抓周的,原來孩子有很多很多玩具,原來孩子認字有爹爹教……”林笑卻笑,“雖然我已經長大了,可是再當一回小孩,真的很好,很好。”
蕭倦聽了心裏怪異的暖,可他糾正了一點:“朕不是爹爹,朕是君父。”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下意識已經不想當爹爹了。
林笑卻自是順着他:“好,君父,陛下永遠是臣的君父。”
“保護臣,照顧臣,哪怕臣只是怯玉伮,怯弱又無能。陛下也不會嫌棄臣的,對嗎?”
蕭倦正色道:“朕名為‘倦’,一則倦,疲也,并不是什麽矜貴的名,微賤之名好養活;二則音同‘眷’,眷念世間望長留之意。父皇取此名,是希望朕健康長大。”
“朕給你取怯玉伮的小名,亦是微賤之名好養活,希望怯玉伮健康長大。朕之前說你無能怯弱,只是一時氣言。”
蕭倦面色蒼白,聲音較平常虛弱。可說到健康長大之時,雙眼比平常亮許多,瞧上去顯得那蒼白更加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