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35
第35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35
梅林的梅花開了。
蕭倦下朝路過,叫停了龍辇,走進了梅林。
今年的雪還沒有落,梅花已經綻放。蕭倦觀賞片刻,折了一枝下來,梅花清香幽淡,怯玉伮還睡着,睡夢中聞到這香氣沒準就會醒來。
一枝的香氣不夠,蕭倦又攀折幾枝,捏在手心回了寝宮。
一旁的案幾上,昨天的戒尺仍然從窄到寬排列着,蕭倦讓人弄了個炭火盆,等怯玉伮醒了,就讓怯玉伮親手把這些戒尺全燒了。
等到戒尺燒成灰,怯玉伮就會回到從前那模樣,乖乖的,才不會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昏厥不醒來。
是他忘了,怯玉伮不是尋常那般康健的孩子,受不得懲罰。
蕭倦将梅枝放到怯玉伮枕邊,看着他臉頰紅紅的,讓人把窗子開得更大些。
蕭倦撫上林笑卻的額頭,沒有發燒了,怎麽還是不醒來。眼睛都腫了,是不是醒來太難受想再睡一會兒。
還是那長命鎖沒用,既然要長命百歲,一把鎖怎麽夠。蕭倦讓人再去打造九十九把長命鎖,太重了不會全戴上去,也得打出來好好收着。
張束勸陛下躺上去休息,蕭倦昨晚沒睡一直守着,到現在都還沒有休憩。
蕭倦沒有躺上去,讓張束再端了盞濃茶過來。他一口飲了,口中苦澀,想試試到底是怯玉伮的藥更苦,還是這濃茶苦不堪言。
張束連忙跪了下去,說陛下萬金之軀,怎可無疾飲藥,不如讓老奴試。
蕭倦沒聽他絮絮叨叨,打發另一個小太監端藥過來。張束都要老淚縱橫了,蕭倦仍是喝了下去。
只能說這藥的味道非常複雜,不但苦,還腥,不知什麽藥材混出這等難聞味道。
Advertisement
蕭倦漱了口,想到怯玉伮一直在喝這些,沒脾氣也喝得有脾氣了。難怪最近老走神,肯定是被藥苦的。
藥喝多了,還會變成眼淚落下來,淅淅瀝瀝落個沒完。冬天剛至,春還遠着,怯玉伮的眼眸就提前下雨了。
蕭倦守在林笑卻身旁,叫人把準備好的玩具拿來。
陶鳥、骨哨、木魚、泥人、布娃娃、香包、九連環……還有撥浪鼓。
蕭倦拿起撥浪鼓,輕輕搖了下,咚咚兩聲,他趕緊停了。太吵了,怯玉伮會做噩夢。
蕭倦問:“孩子就玩這些……有沒有其他的。”
張束心道,小孩子是玩這些,可世子爺都十九了,不是孩子了。
但他不會說出口,只是趕緊說會去搜集其他的來。除了宮廷裏精致的玩具,民間的也有讓人去搜集。
泥人、陶鳥等就來自民間,不名貴,貴在一個玩心天然。
蕭倦戳了下泥人,又彈開香包,道:“春宮圖也收集些來。怯玉伮害怕娶妻,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等他明白了,等他知道有很多花樣,就不會害怕。等到嘗試過了,就覺得沒什麽了。越是害怕一樣東西,就越是會在意,越是在意,越是要達成。
達成那刻,放下便更輕易。而不是一直惦記着、害怕着、惶惶不可終日。
當初雖取名一個“怯”字,只是為了符合欽天監所言:小名微賤才好養活。怯,害怕;玉,脆弱;伮,能力不大。一個怯弱而無能的人,上天留着也就留着了,早早地催他投胎作甚。
但取名如此,并不是真的就希望他一直害怕,哭得停不下來。
麗妃樣貌嬌豔,順柔聽話,又不是路邊的野狗謝知池,不會咬怯玉伮。只是叫怯玉伮看看懷孕的哥兒驅散怯怕而已,怎麽就哭得停不下來。
蕭倦沉思着,忽有人報,太子求見。
張束看蕭倦神情,蕭倦甩了下袖子,坐在椅榻上,允了。
太子蕭扶凃進殿來,衣冠齊整地行了禮,先是與蕭倦說了些公事,蕭倦聽着這不大不小的事,耐着性子指點一番。
蕭扶凃神情尊敬、仰慕,一一地聽着。此番過後,他就該告退了,但蕭扶凃開口道:“父皇,兒臣聽聞怯玉伮最近老是叨擾父皇,竟擾得父皇不得安寝。怯玉伮性子頑皮,愛玩鬧,說話做事也沒個輕重,還望父皇準兒臣将他帶回去,讓他多讀讀詩書,靜靜心,鍛煉下性子。也好過老是小孩脾氣,在父皇面前失了身為臣子的規矩。”
蕭倦聽蕭扶凃說完,道:“你是句句說他,句句護他。怎麽,朕還會殺了他不成。”
蕭扶凃跪了下來,連忙道:“兒臣絕無此意,望父皇明鑒。”
“太子,”蕭倦道,“朕為君父,你為臣子。朕還沒有老眼昏花到要你教做事。退下吧。”
“父皇!”
蕭倦擺了擺手,張束連忙上前勸太子殿下先離去。
蕭扶凃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結結實實磕了頭行了大禮,才站起來轉身離去。
蕭倦望着兒子的背影,感慨道:“他是真的長大了,可惜,朕卻沒老。”
随後,蕭倦叫來人,讓最近看着些太子,看看他私下都在做些什麽。還有其他的好兒子們,一并看看除了身體長壯了,心是不是也野了。
蕭倦回到床榻前,掀開床簾,看着怯玉伮,心情轉好。
他把怯玉伮抱起來,抱到懷裏輕聲哄着:“還是朕的怯玉伮最好,再怎麽寵,也不敢妄想不該妄想的位置。”
蕭倦得到過先皇毫無遮掩毫無保留的親情,再看自己的兒子們,無論他們裝得有多好,面上神情多真摯,蕭倦也瞧不出幾分真心來。只有畏懼、渴望、奉迎……
蕭倦從生下來那天起,就是無盡欲望的餍足,往往他還沒開口,先皇就百倍千倍地給了他。
久而久之他倦了,也習慣了別人如此的付出。先皇駕崩後,沒人這樣哄着他,他反倒以為那些都不算個“人”了。
怯玉伮是個例外,怯玉伮不乖,不聽話,還擺臉色,可他是孩子,孩子需要教養,成長需要等待。蕭倦可以等。
敏妃宮裏。
大公主揮退了下人們,與母妃說些悄悄話。
自大公主回來後,敏妃的處境好多了。往常敏妃心如死灰,這宮裏便跟冷宮似的。拜高踩低的奴才們以為敏妃兒女都被逐出了京,沒了前路,不免就有些懈怠。
大公主回來後,整頓了一些母妃宮中的人,最近下人們聽話多了。
敏妃躺在榻上道:“你父皇這三年來,未召本宮一次,本宮是徹底失了寵。”
“不像麗妃那好模樣的,又懷上了。”
蕭暮雨寬慰道:“母妃,您有我和矩兒,都已長大成人。麗妃娘娘有再多的孩子,都還嗷嗷待哺呢。”
敏妃道:“暮雨,母妃知道你膽子大,當年矩兒那事,不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矩兒絕不敢私交大臣。”
“矩兒是個好孩子,什麽都聽你這個長姐的。明明你倆先後出生,大了一炷香時間而已。”
蕭暮雨沒有否認,問:“母妃是怪了兒臣?”
當年他年紀輕,空有一番野心,能力卻還如閨閣嬌兒,說話做事想當然,得了這三年教訓,不冤。
敏妃擡手,撫上蕭暮雨覆眼的薄紗,低聲道:“你是我的孩子,從我肚子裏出來,我就算怪所有人……”
敏妃聲音更低:“哪怕是怪陛下,也不會怪你。”
“暮雨,”敏妃撫着蕭暮雨的眼眶,“你廢了這雙眼,才從幸陵回到烨京。我只恨,我沒有本事,不能将你和矩兒都帶回來。矩兒在苦地煎熬,也不知到底如何了。母妃這心,日日夜夜如蟻啃食,心都要空了,你們要是有個好歹,母妃也跟了去。黃泉地府,咱們一家人,好過母妃孤孤單單的,在這深宮紅牆裏,老死一生。”
蕭暮雨垂着眸,道:“母妃不會死,我不會,矩兒也不會。母妃你放心,矩兒會回到烨京的。不止是回到烨京。一切才剛剛開始,這路,還遠着呢。”
倏地,有婢女敲門,說是二公主前來拜訪。
蕭暮雨收斂了神情,敏妃亦是嘴角微微揚起,一派溫柔模樣。
二公主娘親難産病逝,生下二公主就撒手人寰。二公主被分給一個嫔妃養育,誰知那嫔妃後來也病逝了。
宮中人皆覺得二公主不祥,克母,又只是個哥兒,沒有嫔妃願意接手養育。
皇後準備接到自己宮中,被皇帝駁回了。
從此,七八歲的二公主就跟着奶娘過。
敏妃偶爾照拂一下,三年前發生那事後,敏妃對二公主越發溫柔體貼。
這次暮雨能回來,多虧了二公主家宴上站出來,真是個好孩子。
午後。
林笑卻終于醒來。
233忙問:【宿主,現在好些了嗎?】
233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宿主這樣哭泣,哭得仿佛要把靈魂都哭出來。如果真哭出來了,也不知這樣的死法算不算合理。】
233連忙道:【沒有什麽可羞恥的。我其實還挺羨慕宿主。你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有各種情緒。我有類似的模拟情緒,但很遺憾,我只是系統,沒辦法哭出來。】
233道:【系統不會難過,系統只是模拟共情。我查了一下,情緒的發洩有利于身心健康,宿主以後若是傷心,請不要感到羞恥,盡情地落淚發洩,哪怕旁人聽不到,我能聽到。】
233心道,他不會頭疼,沒有頭,可能會心疼,模拟了人心,大概是免不了疼的。
林笑卻率先開了口,聲音嘶啞:“陛下,臣想回去了。”
蕭倦沒說話,搖了下撥浪鼓。“咚咚咚——”
“陛下?”
蕭倦聽了,把撥浪鼓塞他手裏,還有泥人、陶鳥、骨哨、木魚……全擺在林笑卻手旁。
他道:“朕陪你玩游戲。”
林笑卻撫上泥人,摸了兩下,推開:“臣長大了,臣要回去。”
蕭倦道:“只有沒長大的孩子,才會一再強調自己長大了。你哭了好久,暈了很久,朕想了下,朕忽略了你的身體狀況。你把戒尺燒了吧。”
張束連忙端來熄了又重燃的炭火盆。把戒尺也一并呈到林笑卻手邊。
林笑卻沒有擡手:“這是陛下的戒尺,是規矩,臣不敢無法無天。”
蕭倦氣悶。等了這麽久,眼下都青黑了,一醒來又是這樣。
林笑卻渾身乏力,要自己穿鞋子走。蕭倦抱住了他。
“你自幼失怙,無父無母,沒人養你長大,所以才長不大。現在朕做你的父,朕寵你養你教導你,多少人求之不得,怯玉伮,你為何如此頑皮。”
林笑卻胸膛起伏,氣息又開始不穩,他問:“父親就能決定子女的一切,父親就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不想娶妻,陛下為何非要強逼。我可以當你的孩子,可以當你的臣子,我恭恭敬敬陪陛下玩這場游戲。但陛下能否給予臣最基本的權利。尊重一下臣不娶妻的意願。”
蕭倦抱着林笑卻,撫上他紅腫未消的眼眶:“怯玉伮什麽都不懂,由着你來,你只會糟蹋自己。每天睡覺睡到日上三竿,一天到晚什麽都不做,孩子不要,王位不稀罕,美人也不收。你還像個活人嗎,你這樣活着,跟死了有何區別。”
林笑卻笑了下,輕聲道:“我願意那樣活。陛下強逼,我才會死得早。”
蕭倦捂住了林笑卻的嘴,他不想再聽下去。
林笑卻倦了,閉上眼睛,不放就不放吧。他再睡一覺好了。
蕭倦緩緩松了手,林笑卻也沒有再說話。又一次直接無視皇帝,這次蕭倦卻沒有再說什麽不能無法無天的話。
他撫上那些戒尺,發了狠地單手折斷。想全部掃到盆裏時,又擔心濺起火星子燒到這怯弱無能的怯玉伮,只能耐心地一片片扔進去。
林從濟好歹也是個人物,他的兒子怎麽就如此,如此……
蕭倦氣悶到乏力,不抱怯玉伮了,站了起來背對林笑卻道:“你要回,就自己走。不準坐轎子。”
林笑卻一言不發穿鞋子,剛站起來就軟下去,蕭倦踢開火盆,把林笑卻橫抱起來,怒道:“你傻嗎!腦子燒壞了!”
233反駁道:【變态烏龜王八,你腦子才壞了。】
蕭倦不明白,明明他已經給了很多,把最多的寵愛都給了怯玉伮。怯玉伮為何一定要如此忤逆他。
蕭倦把怯玉伮重新放回床上,放到他摘的梅枝旁邊。但怯玉伮只是将梅花掃了一眼,并不驚喜,更沒有拿起來瞧。
蕭倦看了梅枝良久,道:“把梅花拿起來,攥在手心。朕就不急着給你指婚。”
林笑卻望了一眼梅花,有些懷疑蕭倦說的是真是假。
蕭倦道:“金口玉言。”
林笑卻試探地伸出手,快碰到時又收回了手,他擡眸望着皇帝,聲音輕輕的:“當真嗎……蕭倦。”
聽到這聲稱呼,蕭倦的氣悶一下子凝住了。他道:“再喚一次。”
林笑卻順從地又喊了聲:“蕭倦。”
蕭倦揚起了唇角,氣悶散了,他低聲道:“當真。”
林笑卻緩緩拿起了梅枝,輕輕撫了下花瓣,其實梅花挺好看的,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想到肯定是蕭倦搞來的,就不想碰。
他現在拿着梅花枝,愛撫了下,心聲輕輕說了抱歉。他不該把對蕭倦的怨牽連到梅花身上的。
林笑卻湊近,閉着眼睛細細嗅聞了下,淡淡的,幽遠,是美麗的梅花。
蕭倦瞧着林笑卻待他摘下的梅這樣輕柔,神情平和許多,道:“冬日宴上,朕會選取資質好的哥兒,留在宮中由皇後親自教養,朕給你慢慢挑選的時間。等你及冠後再做決定。”
233聽了,道:【可以。宿主答應吧。只要不是立即指婚就有餘地。能拖一時是一時,等走完劇情,宿主人都沒了,也不可能娶妻生子了。】
林笑卻深思了會兒,想到那些哥兒以後的命運,擡眸看向蕭倦,問:“及冠後,臣沒有娶的哥兒,陛下可以讓他們風風光光嫁出去嗎?”
“冬日宴後留在宮中的名義也不是給世子選妃,”林笑卻道,“而是當成一種恩榮,皇後親自教養過的恩榮,到時候出嫁,皇室稍微添一點嫁妝。陛下,可以嗎?”
蕭倦瞧着怯玉伮擡眸望他的神情,那樣期冀,而不是垂着眸一言不發。
蕭倦答應了。
敏妃宮裏。
二公主走後,敏妃與孩子又說起了悄悄話。
敏妃詢問蕭暮雨讓二皇子蕭矩回來的辦法,蕭暮雨擡手撫了下眼眶,想到自己給出去的覆眼白紗,唇角輕揚。
蕭暮雨沒有仔細回答母妃,只是讓他放心,他心裏有章程。
父皇如此寵愛怯玉伮,還要給怯玉伮娶妻生子。蕭暮雨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壓根不信這是單純的父子情。
既然父皇非要讓怯玉伮留後,有什麽比讓他來更好呢?
他身上流着父皇的血,若與怯玉伮成婚,生下的孩子既有怯玉伮的血脈,又有父皇的血脈。
他手裏沒有現成的籌碼,那就自己生一個。
蕭暮雨緩緩思索着,這只是其中一條路,接下來還得看看父皇到底對怯玉伮的情意有多深,才好做決定。
蕭暮雨安撫好母妃,擡頭望向窗外,只見得精致窗棂,沒有殿外風景,才想起門窗早就緊閉。
小世子呀,蕭暮雨心內輕嘆了一聲。他十八了,身為公主不能不嫁人,與其随便被指派一個,不如自己挑選個有利又合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