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14
第14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14
白雲悠悠,陽光明媚。
林笑卻看着場下的狩獵,一些人卻看着他。
皇後娘娘沒有直視,只是在餘光裏望見他修長瘦削的手指,他搭在椅上的手自然地懸空,雪白的手背上有青筋微露,直讓人擔心雪化了就露出他赤。裸。裸的青筋白骨,大地的山脈藏在他的體內,撕開天地山崩地毀,他整個人也為這崩覆陪葬。
皇後在那一刻,覺得萬裏江山藏在他的手中,奔騰的血河,青碧的山川,大地的脈絡……場下的萬馬奔騰不過是幾日沉淪,而林笑卻才是永恒,永恒地在生機與崩毀中掙紮。
皇後看也不看,也知道林笑卻的雙眸裏一定流露出羨慕,他羨慕場下的洶洶氣勢,羨慕那樣勃發的激情,可他不知道,他自己遠比那一時的氣勢讓人驚嘆。
即使痛苦多病,他也好好地長成了一個好孩子,沒有因為疾病纏身就厭倦了這個世界。
他看霜雪賞雨露,觀駿馬任風過,一顆明心一雙亮眼……皇後是什麽時候越發注意林笑卻的,恍惚間那一幕重回腦海。
冬夜裏,皇後那日思緒繁雜,難以入眠。走出寝宮,意外撞到一人,吓得夠嗆。
原來是林笑卻偷偷摸摸地出了自個兒寝宮,他白日裏想玩雪堆雪人,伺候的人不讓,他明面上乖乖地說好,到了晚上卻跟個小偷似的鑽出了寝宮,鬼鬼祟祟在梅林附近堆雪人。
梅林離皇後的寝宮很近,皇後晃眼看到那窸窸窣窣的人影子,還以為鬧鬼了。
林笑卻捧着雪人擡起頭來,不好意思地出了聲:“娘娘,是我。”
皇後自是問他在做什麽,冬夜裏冷,怎麽還不回宮去。
林笑卻說他堆了一個雪人,小小的,巴掌大,不會着涼。
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大的雪人要堆好久,就堆一個小小的解解饞。梅林這裏梅花香,梅花瓣上落下的雪堆成的雪人也香,這樣他掌心的小不點,就完全不會輸給別的大雪人了。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他的小不點雪人既沾了雪白,又帶了梅香,是他心中最好最好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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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聽了,不知為何鼻頭微酸,竟有種落淚的沖動。
他走過去,蹲下來,給林笑卻堆了一個大大的雪人。
他說給他的小雪人堆一個大夥伴,這樣就不孤單。
林笑卻聽了,紅腫着手,将小雪人放在了大雪人的身邊作伴。
楚詞招捧起林笑卻的手,想要溫暖他,可楚詞招自己的手亦是那般冰涼。
成年楚詞招捧着少年林笑卻的雙手,冰冷紅腫裏漸漸生出溫暖。
林笑卻擡眸望楚詞招,睜着清淩淩的眼眸問娘娘怎麽對他那樣好,竟願意陪他一起胡鬧。
楚詞招說他年少時也做過很多胡鬧的夢,比玩雪更出格的夢。
林笑卻問後來呢。
楚詞招怔了會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後來本宮就夢醒了。”
楚詞招牽着林笑卻站起來,把他領回了永安宮,囑咐下人們給他擦藥取暖。
翌日,楚詞招讓人好好看着一大一小兩雪人,不準人毀壞。
可後來春天來了,雪也化了。
他再去時,只能看到一灘污跡。
春光裏,太子親吻了林笑卻,皇後自此離林笑卻便遠了。心中翻湧,面上冷清,故作不滿,實則在意得快要克制不住。
楚詞招年少時太多太多的夢,想上戰場當一個将軍,或居廟堂之高為生民立命,想去山林裏隐居著書立說,或就在鬧市裏中隐隐于市,去捕魚當一個漁民,去種田做一個農夫,或練武成為游俠,走遍這天下,踏過江河萬裏。
這些不切實際的夢在成為太子妃後便頃刻散碎,幾乎所有人對他的期望只凝成了一個生兒育女。為太子生下孩子,為皇室增添子嗣,便是他的功他的榮耀,賢良淑德是他的前路,他只能走上這條路,踩在紛繁絢爛的夢境碎片上,一直走到暗不見底的深處。
可一條路走到黑,是人都會怕。他也不例外。
他望着林笑卻,他既害怕自己對林笑卻的感情,又珍惜這份感情。嫉妒、在意、輾轉反側的痛苦、渴求、妄想……這份見不得人的情意裏,他感到自己是一個活人,而不是被華服套在籠子裏的鳥。
場下的馬都跑遠了,廣袤的狩獵場只能看見遠去的背影。林笑卻心中微微失落,他也想騎馬遠去,自在灑脫,蒼穹之下大地之上,奔騰不息。
他收回目光,漸漸注意到了皇後的凝視,側過頭去望,又只見皇後盯着手中的茶。
他能看到皇後的指尖觸碰着茶杯的杯壁,指如削蔥根端着青瓷杯,似一幅水墨丹青畫。
林笑卻不敢多看,越過皇後驀然注意到在皇帝的席位旁跪着一個人。
他見過那人。一樣的面具,一樣如同白玉雕琢的手指。
皇帝身形高大,那人跪在皇帝席位稍後處,被蕭倦全然遮擋,從林笑卻的視角望不見。直到蕭倦離去,林笑卻側過頭來,這才發現了他。
他這次的穿着符合禮儀,沒有如那日般,只适合閨中私密時刻,無法示人。
林笑卻見了他,不知為何有些挪不開目光。
他是蕭倦的寵姬,或是暖床的奴隸,身上烙着蕭倦的印跡,林笑卻是不該多看的。
可林笑卻的指尖莫名的發癢,臉也微微紅了。
他摸過他,那樣僭越地從後頸、脊骨一直往下,他冒犯了他,卻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所謂月生,不過是皇帝讓取的私自套在他身上的名。
他的真名是什麽,為何會在皇帝身旁像一個奴隸一樣毫無身份。其他的娘娘都坐着,偏偏他跪着,戴着面具那樣神秘。
林笑卻的目光引得九皇子也看了過去。九皇子見到跪着的月生,面具那樣好看,嘟嘟囔囔吵着要。
麗妃打了九皇子一下:“胡鬧,你父皇的人你也敢要。”
九皇子說不太清,他不知道那是面具,就說着好看好看,要,惹得麗妃娘娘氣得又打了他一下。
雖然力道不重,但九皇子還是癟着嘴要哭,麗妃把他放了下來,惱道:“你哭,你就自己走,別讓人抱。”
九皇子沒哭,但搖搖擺擺竟越過幾個人走到了月生面前,伸手就要拿面具。
林笑卻的心提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但謝知池自己躲過去了。
他望着席下這麽多人,面具是他的最後一層皮,若被剝開,他不确保自己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九皇子鬧着要,林笑卻見月生不願,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蹲下。他身上沒有什麽可以哄孩子的,就把發帶取了,塞九皇子手裏:“這也好看,給你這個。”
平日裏林笑卻是用玉冠束發,但狩獵日穿騎裝系發帶即可,為了圖個喜慶這發帶還是紅色的,又用金線繡了精致的蓮紋,九皇子雖有些嫌棄,一條發帶就想打發他,但看着林笑卻也不鬧了,把手伸出來,要林笑卻給他系手腕上。
林笑卻笑着給九皇子系上,把九皇子抱了起來。九皇子舉着胖嘟嘟的手臂盯着發帶直瞧,金線在陽光下閃耀,蓮花像活了一樣,在金紅的長河裏飄蕩。
九皇子賴在林笑卻懷裏不想出去,麗妃讓嬷嬷趕緊把他抱下去,丢死人了。
九皇子咿咿呀呀說些不太清楚的話,不走,不走什麽的,但還是被奶娘抱了下去。
他舞着手抓林笑卻,抓不到,紅色的發帶在風中飄揚。
林笑卻散了發,不符禮儀,告退離場,準備梳整一番。
但卻在院落外看見威侯秦泯,他牽着一匹馬,不知何時退了狩獵場,似乎在這裏等人。
秦泯看見他,笑了下,林笑卻驀然明白,他等的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