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05
第5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05
月色裏。
山休又端了藥要林笑卻服下。
他說:“這是睡前服用的,主子,喝了這碗漱了口再入睡。”
林笑卻實在不想喝,這次的藥汁不但苦,味道還特別怪,他喝着想吐。
林笑卻問:“這次的藥是不是加了奇奇怪怪的藥材?”
山休說沒有,見林笑卻不信,山休端着就喝了一口,他道:“不苦,不怪。”
林笑卻看着山休,山休真是把他當傻子,白天已經喝過一遭,苦不苦怪不怪他能不知道嘛。
見主子不喝,山休作勢要繼續喝下去,林笑卻只好叫住了他。
又沒得病,亂喝什麽藥。他喝就是了。
山休望着主子乖乖喝藥,心裏融成一團,骨頭也化作了春水,直澆得心花怒放。
主子最是憐惜下人,有時候山休甚至希望主子能殘酷些,也好過太過良善被人欺負了去。
林笑卻微蹙着眉頭将藥碗擱下,山休連忙端來漱口茶,漱完口,端走痰盂端來溫水,細細地替林笑卻擦了手。
林笑卻想沐浴,山休連忙勸道:“主子不可,若是着了風病情加重,到時候這喝藥就沒個盡頭。”
但身上出了汗實在不太爽利,山休道:“要不奴才替主子擦一擦吧。”
林笑卻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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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休利落擦完林笑卻的身體,又使出按摩的手法,替林笑卻舒緩筋骨。
等山休忙完,林笑卻早已昏睡過去了。
山休給主子蓋好被子,蹲在床榻旁靜靜地凝望主子。
林笑卻的臉紅撲撲的,山休按摩的力勁不小,按得林笑卻面上起了紅潮,像是抹了女子用的胭脂,濕漉漉的豔色。
山休蹲得腳都麻了也不想起來,很奇怪,幸福這個詞與太監無緣,可山休在這一刻,感受到的情緒和幸福是那樣相似。
山休喜歡照顧林笑卻,無微不至地照顧主子。林笑卻身體羸弱反而給了山休細致照顧他的機會,這讓山休覺得幸福。
太監都是沒有根的一群下人,沒有根好似就不該和欲望有瓜葛,可山休知道自己是渴望的,有信仰有堅持和別的人沒什麽不同。
他私心裏覺得他和主子是一家的,說起來好笑,但他就是這麽覺得的。主子的羸弱加深了對他的依賴,他在這種依賴裏感受到自己的價值。被人需要,被人肯定,山休不去想主子的奴才有許多許多,他只是可以被替換的其中一個。
他自願地想象自己是主子獨一無二的奴才,自蓮湖那次救起主子起,他就跟別的奴才區分了出來。他開始有自己的面孔,有自己的語言,能夠被聽到,能夠被重視。
他覺得幸福,他私心想這份幸福永遠繼續下去。所以伺候主子的活,能不假手于人的,他通通自己做。想要越過他冒尖的小太監,他也遠遠地調開,調到主子看不到的地方打掃衛生去,別一天到晚想着冒頭。
山休望着林笑卻,微微彎了唇角。主子好可愛啊,有時候跟玉像一樣清冷,有時候又跟個孩子似的。怕藥苦,怕無聊,喜歡聽故事,有時候山休講些鬼怪故事,主子還會害怕呢。
夜間不準他把蠟燭熄了,要把殿內照得亮亮的,不然就會害怕,想着不知道哪裏會有鬼冒出來。
山休說,主子您又沒做虧心事,鬼來了也不怕的。
233也安慰道:【宿主別怕,這不是妖鬼世界,沒有鬼的。】
233偷偷樂了,佯裝嚴肅道:【不行,宿主得勇敢,你以後會經歷很多世界,現下就不要憂慮了,快點睡覺,很晚了。】
山休動手扯被子,林笑卻不讓他扯:“以後不準給我講鬼故事了,我不喜歡聽。”
山休很無辜:“可主子白日的時候,明明聽得津津有味。連飯都不想吃,非要聽完才吃。”
林笑卻微窘,很多時候當下不怕,但餘韻悠長啊。他老覺得光照不到的地方有古怪,陰森森的,心裏被勾着害怕,停也停不下來。
“我不管,反正都是山休不好。”林笑卻被戳中了窘事,躲在被子裏不理山休。
山休偷樂了會兒,連忙按住被子讓主子出來:“會透不過氣的,主子,奴才今晚陪你好不好。是奴才的錯,奴才知錯能改,今晚不離開。”
林笑卻這才從被子裏鑽出來,被子裏好熱,他頭發亂了臉也紅了。
山休擡手替林笑卻整理頭發,林笑卻已經習慣山休的服侍,山休偶爾的動作并不會驚吓到他。
山休睡在腳踏旁,林笑卻讓他上來一起睡,山休不敢。若是讓別的小太監知道了,傳揚出去,他的職位不保是小事,惹着了太子被調走才是得不償失。
林笑卻見此,不要山休陪了。山休知道主子是關心他,不想讓他睡不好覺。
可睡主子腳踏旁真不算委屈事,伺候主子以前被老太監欺。淩才是真的叫天天不應。
動不動就被打一巴掌,兜頭蓋臉地被辱罵。掃地的掃帚打得他腿都要斷了,疼得直冒汗還要認錯說公公教訓得好。
他還算運氣好的,不管怎樣沒克扣他的飲食,有倒黴的不讨喜的小太監連飯也吃不上,餓得皮包骨頭。
現在日子好過多了。主子就是他的天,他睡在能回應的天旁,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哪會覺得委屈。
可見主子真不想,山休便又給主子講起了故事,這次是個很溫馨的故事,講着講着主子就睡着了。
那時候山休望着睡着的主子,心底裏的幸福滿得要溢出來,就跟此時差不多。
山休蹲麻了腿,站起來腳心麻疼得站不穩。
他緩了好半晌,才将床簾放下,去吹熄了大半的蠟燭。
深夜裏,宮裏的人大多都睡了。
地牢裏的謝知池卻疼得難以入眠。
他渾身冷顫着,明明是夏日,他卻似赤身被扔在了冰天雪地裏,失血的冰冷寒到了骨髓裏,連肌膚都好像凍在一起了。
他手腳都被鎖鏈綁着,脖子也纏了一圈,他沒法站起來,只能像只牲畜一樣蜷縮在角落裏。
腥臭将鼻腔填滿,他手心裏捧着的月光也被烏雲遮蓋,徹底消散不見。
謝知池想要站起來,可只是輕微動一下,鎖鏈便纏着傷口刀剮一樣疼。
太疼了,疼到出現了幻覺。
他好像回家了,雲哥在等着他。
雲哥說他衣衫破了,需要補,他說不用補,他是進士了,有錢了,雲哥以後不用再做刺繡賣了。
他好像回到了更久遠的時候,那時候阿爹還在,阿爹抱着他說別哭別哭,沒有妖魔鬼怪,阿爹都趕跑了。
沒有受傷,不疼,都是幻覺。
阿爹抱着他,輕聲地給他哼唱兒歌,兒歌裏有春天,春天開滿了花朵。阿爹說當年三月三,他的父親也是捧着好大一捧花朵給了阿爹。
阿爹說起來臉上都是笑意,清清淺淺的,他突然就忘了疼。
阿爹在,雲哥在,父親也在,他們一家人團團圓圓。
他知道為什麽這麽冷了,一定是因為元宵到了,元宵是團圓的日子,等阿爹把火生起來,他幫忙去煮元宵,那時候就不冷了。他還能吃到甜甜的元宵,雲哥也不會忍饑挨餓,他們怎麽吃也吃不完。
就像這夜,冷得沒有盡頭。
謝知池不準自己哭,不讓自己哭,他緊緊阖上濕朦的雙眼,挨着牆角挨着灰塵,讓自己入睡。
睡吧,睡吧,沒有抵達不了的白晝。
天亮了。
林笑卻還睡着覺,就被山休叫醒喝藥,林笑卻迷迷糊糊把藥推開,山休低聲道:“主子,喝了再睡。太醫說了,一日三次早中晚不能少。”
林笑卻往被子裏躲,暈暈沉沉的不想聽,山休擱下藥,哄道:“主子快喝藥,主子不喝,奴才就一直吵一直吵,吵到主子睡不着。”
林笑卻乏力地錘了下被褥,不得不鑽出來把藥喝了:“山休好煩,不準吵。”
山休遞上漱口的茶,林笑卻喝了吐了還是苦,他蹙着眉閉着眼推山休,都怪山休。
山休擡着林笑卻的下巴颏給他刷了牙才好上許多。細細地擦了臉,林笑卻睡意都快沒了,山休才将林笑卻重新放回被子裏。
“睡吧,睡吧,主子以後可不能再胡亂淋雨了,生病了連覺都睡不好。”
林笑卻扯着被子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直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來又要喝藥,林笑卻坐在床上,抱着雙腿扭過臉去,不看山休。
233勸道:【宿主,要喝藥身體才會好,不喝病情加重了,你會一直咳一直咳,沒準會咳出血來,很痛苦的。】
233道:【不對哦,離宿主自盡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宿主會痛苦很久很久的。】
喝了藥,山休呈上糖果。林笑卻找茬說:“太甜了,不要。”
呈上淡粥。“太寡了,不要。”
呈上糕點。“你要噎死我,不要。”
山休無奈地道:“主子,好歹吃一點,皇後娘娘請主子一起用晚膳,到時候陛下、太子殿下都會去,您不多少吃一點,到晚上狼吞虎咽,會鬧笑話的。”
林笑卻道:“你把我當哭鬧的孩子了,什麽場合我還是分得清的。”
說完,林笑卻後知後覺,自己方才的行為不就是孩子哭鬧嘛,頓時微微窘迫起來,拿起糕點塞口裏,當做無事發生,他才沒有鬧脾氣。
“山休,你剛才說皇後娘娘請我赴宴?”
山休重新說了一遍,林笑卻這次聽進去了。
林笑卻不害怕皇後、太子,卻有點怵皇帝。
在皇後、太子跟前,林笑卻能感受到自己是被當做人疼愛的。即使皇後後來疏遠了他,可這份相對的平等并沒有改變。
但在皇帝跟前,林笑卻總覺得皇帝看過來的目光是在看一個擺件兒。
不只是看他,應該是皇帝看除了繼承人以外的所有人,要麽是好看的擺件兒,要麽就是踩在腳下的奴隸。
皇帝不把人當人的無情殘酷,讓林笑卻有點發憷。
皇帝蕭倦是這個世界的最高統治者,權勢在握,許多人的命運皆在他一念之間。
而他眼裏的擺件兒是拿來把玩還是砸着聽個響,奴隸是留着繼續伺候還是幹脆砍了頭,或許也是從心所欲。
傍晚。
皇後宮中已點燃宮燈。
太子蕭扶凃比林笑卻來得早,正跟皇後話着家常。
見林笑卻來了,口中仍說着瑣碎的日常哄母後開心,眼神卻全擲到林笑卻身上了。
皇後楚詞招攥着錦帕,淺笑着聽太子講話,可心神也早就不在太子的話裏。
林笑卻先後行了禮:“請娘娘,殿下安。”
楚詞招道:“客氣什麽,家宴,不必多禮。”
林笑卻應了“好”,入了席。
不知為何,今天的宴席不大,就是一桌四椅,倒真如皇後說的,像是家宴。
楚詞招微垂眼眸,攥緊了手帕,不能露出異樣,即使他擡眼就能看到林笑卻,他也不能放任自己看過去。
楚詞招聽着太子對林笑卻的關心話語,心道,他詢問幾句也不會顯得奇怪。這次晚膳,本就是想告訴陛下跟太子,過去的事他不在意了,以後仍是會關懷怯玉伮,就像怯玉伮年少時一樣。
怯玉伮年少時,楚詞招是把他當孩子一樣疼愛。可不知什麽時候,怯玉伮大了,勾了太子的心,讓他也無法忽視心中的異樣。
為了避嫌,楚詞招借太子之事合情合理地疏遠,誰也不能說半分不對。
他說着怯玉伮勾引太子,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被勾了去,才故意怨怪怯玉伮,他也無法分清。
他只是怕,怕自己露出了心中的異樣被人發現,到時候不但影響他自己,還會影響到太子跟怯玉伮。他不能。
他既嫁了皇帝,無論皇帝擁有多少個嫔妃寵姬,無論皇帝待他好不好,他也是皇帝的妻奴,是皇帝的所有物。
有時候楚詞招會想,蕭倦喜歡哥兒不喜女子,是不是因為哥兒的地位是最低的,女子嫁進來是妻子,擁有妻子的權力,而哥兒嫁進來只是妻奴而已。是妻更是奴。
作為蕭倦的皇後,為蕭倦生下太子,即使對蕭倦沒有什麽男女之情,也對他有幾分了解。
楚詞招想,這世上大概沒有比蕭倦更傲慢的人了。
蕭倦是先皇唯一的兒子,也是老來子。先皇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在蕭倦面前不但沒有皇帝的威嚴,甚至還近乎讨好自己的兒子。
當年宮宴,蕭倦只是意味不明地誇了楚詞招一句,先皇當場就下了旨。還想把楚家的哥兒、女兒都打包進蕭倦後宮。
蕭倦坐在高處,微阖眼眸看着席下的楚詞招,道:“孤不是收破爛的,就他吧。”
婚後蕭倦幾乎夜夜宿在楚詞招宮中,但楚詞招看不出蕭倦有多麽沉溺這事,或許他只是想要一個繼承人,而非跟他父皇一樣,老了才得一個兒子。
之後有了太子,蕭倦也沒多少喜意,完成一件事般的平常,先皇倒是樂得快駕崩了。
楚詞招懷孕期間,蕭倦納了個寵姬。
那哥兒乖順妩媚,最會讨好蕭倦,簡直把自己當興奴一樣地去讨好。有次楚詞招端着糕點去看蕭倦,看到蕭倦腳邊跪着個赤身的奴才,渾身被些玩具玩弄,蕭倦只是處理着自己的政務,任由那奴才沉溺浴海求而不得。
楚詞招吓了一跳,再看才發現哪是奴才,就是那寵姬。
吓得皇後動了胎氣。蕭倦便輕飄飄讓人把那寵姬殺了。
“對皇後不敬,拖下去吧。”
楚詞招為那寵姬求情,蕭倦只是看過來,道:“皇後,回去養胎。”
楚詞招在那樣的眼神下默了聲。
後來楚詞招才知道那寵姬并非大臣家的哥兒,只是一個小倌館沒開包的小倌。
大臣家的哥兒犯了錯也不會輕易被處死,多是打入冷宮。可那小倌連進冷宮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殺了了事。
在蕭倦眼裏,階級如此明顯,在他之下都是奴,可就算是奴隸,有的也給幾分臉面,有的直接踩進淤泥裏爛一地。
楚詞招思緒回籠,欲出口對林笑卻的關懷話語又咽了回去。
他還沒有想好,怎樣的措辭才是合情合理,不讓人起絲毫的懷疑。
就在這樣的思索裏,皇帝蕭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