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03
第3章 古代虐文裏的炮灰攻03
林笑卻問謝知池如何。
山休聽到主子的詢問,道:“陛下怒意過去,收回了宮刑。”
林笑卻又問:“那他人呢?”
山休垂着頭不言。
林笑卻道:“你怎麽不說話。”
山休道:“奴才說的主子不愛聽,奴才就不說了。”
打小,山休就一直伺候林笑卻,少年時跌入蓮湖,也是山休救了他。
昏迷時,山休為他擦身;乏力時,山休喂他吃飯;生病纏綿病榻,也是山休陪着他解悶。
林笑卻道:“你不說,你怎麽知道我不愛聽。”
山休垂着頭,默了會兒才擡眼望着他道:“主子,奴才不知道您為什麽要對狀元郎另眼相待。您身體本就不好,卻執意雨中求情,在陛下看來,這或許是一種要挾。”
“旁人的生死,主子關心那麽多作甚。您自己的身子都不顧了,得罪陛下也要去救狀元郎,狀元郎未必領情。”
山休說完,又把頭垂了下去。身為奴才,不該直視主子。
林笑卻想着自己的人設,道:“我喜歡他,山休,我并不期待回報。我只是想為這份喜歡做點事。”
垂着頭的山休攥緊了拳頭,在林笑卻的喜歡之言後,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烨京暴雨沖垮了橋梁,太子蕭扶凃出宮監督官員治水,回宮來才得知林笑卻的事。他壓抑着郁怒往林笑卻的宮殿趕,伺候的太監宮女們見着太子神情,連通報都忘了,吓得跪倒在地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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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扶凃剛走到寝殿外,就聽到林笑卻述說喜歡。
蕭扶凃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窒息的痛苦從喉嚨直直上湧,紅了一張面濕了一雙眼。
這到底算什麽。他算什麽。
他蕭扶凃的喜歡就是把林笑卻當娈童,林笑卻對那什麽狀元郎的喜歡就高尚了高貴了可以接受了。
他還以為是林笑卻無情無愛,不知何為歡喜,誰知林笑卻早就有了喜歡的人,只是那個人不是他罷了。
他怎麽能夠允許怯玉伮去喜歡一個遠不如他的人。
蕭扶凃踏了進來:“出去。”
他命令伺候的人都下去。
山休沉默着,林笑卻扯了扯他的衣袖,讓他服從太子的命令。
山休這才恭敬退下。
蕭扶凃冷嗤:“你的奴才對你倒是忠心,你對那什麽謝知池也夠忠心耿耿的,自己的身子不要了是吧,跪?”
“你喜歡跪,怎麽不在孤跟前跪個夠,下着暴雨,外面的橋都沖垮了,黎民百姓沒有安身之所是無奈,而你,自找雨淋。”
蕭扶凃走過來攥住了林笑卻的手:“你聽沒聽見孤在說什麽。”
林笑卻望着蕭扶凃道:“殿下,我沒有大礙,你不要擔心。”
“誰擔心你?”蕭扶凃嗤道,“孤會擔心你?你以為你是誰,怯玉伮,你在孤心裏什麽都不是,孤不可能憂懼半分。”
他說得斬釘截鐵,可明明雙眸濕了,殿內又不會下雨,口是心非的太子殿下,讓林笑卻想裝傻都不成。
“嗯,”林笑卻低聲道,“我知道了。”
蕭扶凃看着林笑卻這虛弱蒼白的模樣,慢慢松開了手,可林笑卻還是微垂着眼眸,仿佛再沒有其他話跟他講。
蕭扶凃倏地緊緊抱住了林笑卻:“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怯玉伮,你學會了喜歡,可怎麽就是學不會——”學不會喜歡孤。
蕭扶凃沒有說完,他的驕傲不允許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林笑卻面前求愛。
他做不到把自己完完全全剝開了給林笑卻看,他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詩書禮易學了個遍,衣裳穿上了就脫不下,渾身赤。裸。裸給林笑卻瞧只會讓他難堪。
什麽情啊愛啊都是笑話。
說一遍已經足夠,說多了黏膩惡心讓人厭惡。
蕭扶凃心道,今天就當林笑卻沒有說過喜歡謝知池的話,若有下一次,他絕不會就這樣輕飄飄放過。
蕭扶凃松開手,見林笑卻乏力不堪的模樣,心中郁怒又起。
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真是……蕭扶凃靜默半晌,将情緒壓了下去。
“怯玉,以後不要再做傻事了。”蕭扶凃低垂着眼眸,他在傷心的時候會這樣喚林笑卻的小名,省掉一個伮字,就只是喚他怯玉。
林笑卻前世纏綿病榻,很早就離世了,那些繁複的情緒複雜的情感都與他無緣,陪伴他的只是藥粒藥水。每一種入口的藥,苦澀都是不同的,有的讓人犯惡心,有的帶點腥甜,有的味道密密麻麻的,只要入了口,就一下子将整個感官都奪走。他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清,只是苦,苦到了骨子裏,苦到了血液中。
想吐也吐不出來,只能咽下去,強忍着惡心咽下去。
林笑卻很想給蕭扶凃肯定的回答,他也不想折騰自己,雨中長跪真的很冷很疼,小腿都青腫了,山休一定給他上過藥,他現在才沒腦袋和小腿一起疼。
藥很苦,不想喝,頭很疼,暈乎乎的只能忍。他也想好好地不管不顧地活下去,可是不行,他活下來是有代價的。
他需要扮演好這個炮灰攻,在需要走劇情的時候走劇情。
接下來,不知什麽時候,他還得想辦法救走謝知池,随後被囚禁,被當做人質,自盡。
林笑卻問233:【我沒有試過自盡,會不會很疼。】
233安慰道:【很快的,宿主別怕,你只要自盡了,我就會盡快帶走你,我們去下一個世界。】
林笑卻道:【233,你和我以為的那些程序不一樣。你仿佛有感情。】
233道:【我安裝了模拟人性板塊,系統和宿主是互利互惠的關系,擁有人性關懷,才能與宿主相處得和諧、長久。】
蕭扶凃望見他的笑,連傷心都忘了。
他忍不住擡起手,想要撫上林笑卻面龐,林笑卻的笑容愣住,他躲開了。
蕭扶凃掩飾性地撫上林笑卻的額角:“你頭發亂了。”
蕭扶凃将碎發捋到他的耳後,指尖狀似不經心觸到了耳垂,林笑卻低垂着眼眸,耳垂泛起點點的癢讓他有些不自在。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親密過了。
蕭扶凃突然不明白自己之前為什麽要置氣。怯玉身體弱,病怏怏的,有些小性子他哄着便是,非要跟怯玉逆着來,那麽多的光陰消散在指尖,雖希望怯玉長命百歲,可蕭扶凃心中知道,那不可能。
蕭扶凃捧起了林笑卻的臉龐,他問:“孤有那麽難看嗎?你垂眼作甚。”
雙手的溫熱貼在臉頰,林笑卻搭上蕭扶凃的手腕,想推開他。
蕭扶凃道:“孤給你講故事,別推開孤。”
纏綿病榻是很無聊的,古代世界也沒有太多的娛樂,林笑卻喜歡聽故事,山休托侍衛們在外買了很多的話本,經常講給林笑卻聽。
但偶爾,林笑卻想聽聽真實的故事,蕭扶凃講他的所見所聞是很真切的,在少年蕭扶凃親吻林笑卻之前,他們幾乎親密無間。
蕭扶凃出宮回來,就會爬上林笑卻的床,一邊摟着他,一邊給他喂宮外買來的零碎糖果。
林笑卻含着糖,躺在蕭扶凃胸膛裏,聽他繪聲繪色地講宮外的事。
春三月,攜家帶口踏青山的平民百姓;夏熱時,扇着蒲扇的說書人;秋風起,楓葉從腳下直燒到山腰;冬雪落,風霜飒飒淋得他滿頭滿臉。
還有烨京城裏的流言蜚語。哪家的公公跟兒媳扒灰,哪家鬧出真假千金的怪事,哪個大臣老不死的納了七八房小妾……
雅的俗的蕭扶凃都不忌諱,全講給林笑卻聽。
林笑卻聽得津津有味,最後蕭扶凃說,等林笑卻好起來,他就帶他出宮去。
“宮外的世界是宮內的延伸,”蕭扶凃說,“但宮外人多,人一多事情就複雜絢爛了無數倍。”
“爛也爛,淤泥地;好也好,四時景。等你這次病好了,我們就多出去走走,總躺在床上未免太無趣了些。”
林笑卻當時說了好,但病好後沒多久,蕭扶凃就親了他,被太傅發現,之後又是一系列的事,漸漸就疏遠了。出宮游玩的事也沒了下文。
思緒回籠,林笑卻仍是執意推開了蕭扶凃,他用的力氣不大,病還沒好很是乏力,但蕭扶凃看見他的堅決,渾身的力氣也不得不散碎,就那樣被林笑卻乏力的手推開了。
蕭扶凃狼狽地垂着手,他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的,他又揚起那雙高傲的眼眸,直直地凝視林笑卻。
“你病沒好,不想聽故事很正常。是孤考慮不周。”蕭扶凃藏起了他的情意,仿佛只是面對一個打小親近的兄弟,“孤之後再來看你,你好好保重,不要再做些讓人瞧不起的蠢事。”
蕭扶凃刺了一刺林笑卻,說出來後有些後悔,但見着林笑卻并不在意的模樣,後悔又成了惱意。
他說什麽做什麽林笑卻都不在意的樣子,真是讓人恨不得咬碎一口白牙。
或是留着牙,去咬怯玉。咬得怯玉哀哀地喚他:殿下,殿下……
蕭扶凃喘了一息,為這白日宣銀的想象。
他扭過頭,本該走了,但磨磨蹭蹭,就是不想走。
他看着殿內的蠟燭,想到了繼續逗留片刻的理由:“都說了不要總是陰陰沉沉的,大白天不開窗點蠟燭,不悶麽。”
蕭扶凃站起來,緩緩走到宮燈處,慢慢吹熄了燈內的蠟燭。殿內頓時昏暗了下來。
林笑卻不喜歡這樣的昏暗,他喜歡亮堂,越是亮堂他就越能忘卻己身的不适。他能看清殿內的一切,這有助于他轉移注意力。可如果昏暗下來,他能抓住的只有自己了。
疼痛也沒了藏身之地,從他的肌理裏冒出來翻騰翻湧,火一樣灼燒着他,讓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疼,林笑卻抿着下唇,小腿是不是應該再擦一回藥,怎麽又疼起來了。
蕭扶凃打開了窗,窗外的光斜射進來,林笑卻仿佛從窒息裏掙脫,他望向光亮處,蕭扶凃正轉過身來。
他背着光,灰了幾個度,反倒襯得那眼眸中的情愫越發明顯。
林笑卻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扭過臉去,不看他。
挫敗爬上蕭扶凃的眉眼,他的腰板挺得更直,雙眼更加矜傲。他站在那裏靜靜地居高臨下地凝視林笑卻,直看得林笑卻不自在地垂下了面龐。
蕭扶凃道:“孤走了。”
林笑卻沒有反應。
蕭扶凃又道:“這次真走了。”
林笑卻收斂了情緒,擡起臉龐客氣道:“不送。”
蕭扶凃凝望片刻,未再多言,矜傲冷淡地轉身離開。
出了殿門,那股支撐他的郁氣消散,他踉跄了一步,但望着太監宮女們,蕭扶凃所有的脆弱與悲意都收了起來。沒有任何一個宮人,能從太子殿下身上瞧出弱勢來,他永遠是大邺王朝最合格的儲君。
蕭扶凃走了,山休才進殿來。他端着一碗淡粥,剛出爐放了會兒,現下正合适入口。
林笑卻沒胃口,勉強吃了兩口就不要了。
山休本準備再勸,但見到林笑卻撫着小腿,猜到是又疼了,連忙放下粥,拿來藥替林笑卻敷。
指尖碰上主子的腿,山休不易察覺地輕顫了一下。
山休并不是第一次見到林笑卻衣衫下的肌膚,林笑卻乏力的時候山休伺候他沐浴,渾身就沒有沒見過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每次瞥見或觸碰,都如同初次般,就沒有習慣的時候。
他的指尖裹上藥輕柔地撫摸林笑卻,頭腦昏沉陰暗發熱,像是濕了的木材燃燒,黑煙滾滾嗆着他的腦海,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意識不到,就只有眼前的主子,在黑霧之中,如同一尊靜靜的玉石雕像。
盈潤的光,瑩瑩微涼,被亵渎的神像,山休跪了下來。
山休跪在床榻旁為林笑卻敷藥,他為自己方才的心動神搖贖罪。
奴才就應該跪下,而不是想着爬到主子身上去。
爬上去又能做什麽,他一個閹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