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哨♂向
第17章 ♀哨♂向
【黎無曜, 我不會真是你的殺父仇人吧?】
一道精神連接傳音,悄無聲息鑽入黎無曜的精神海。
那個自稱是童曲“姨母”的女人對黎無曜的态度,聽到黎無曜是自己“丈夫”後大變的臉色與過激反應, 末世爆發前的藍星和哨向星開過戰, 黎無曜的父親就是在那場戰争中被認定叛離。
還有……
當年,那一槍?
霍長生發布的這趟白塔任務,白塔有沒有異能者被困, 異能者血清是否被研究,童曲不得而知,但黎無曜早知道她的身世與白塔有關是一定的。
黎無曜沒想過喬裝打扮,也沒有讓童曲喬裝打扮,甚至連護照信息上的名字童曲都是用的本名。
他一開始就是要讓白塔的人認出他們。
不只是他,還有童曲和那位“首席”八成像的臉!
童曲現在沒有槍, 但監控拍不到的乳白色觸手早已頂在黎無曜的咽喉——
【黎無曜, 不是我做的事,我絕對不會認。】
就算與童曲有關的所謂“親人”與黎無曜的親人之間有過舊仇, 在童曲這裏,這些事都與她無關。
別說她的家人從沒照顧過她長大,就算雙親從小對她寵愛有加,童曲也絕不接受這樣的原因,黎無曜對自己開槍。
【如果你當年是因為這種理由——】
黎無曜精神海中的聲音還未說完,“審訊室”內所有監控鏡頭倏然崩壞,黎無曜絲毫不顧喉間頂着的早已變作利刃的異能觸手, 傾身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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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利的觸手尖端刺破黎無曜的脖頸皮膚,頓時鮮血如注:
“曲曲, 如果世上有任何人殺了那個人,我都只會感謝他。”
那個人, 指的是黎無曜的“父親”。
感謝“他”,是殺他父親的人。
黎無曜恨他父親?當年黎無曜父親叛離藍星的事,難道沒有任何隐情?
目光掃過黎無曜的脖頸,童曲皺了下眉,觸手倏然消失。
女人處理蟲族問題暫時離開,童曲和黎無曜待在這間屋子被嚴密看守,而黎無曜剛才為了說話,炸壞了屋內監控。
不過一句話的工夫,童曲已經聽到屋外腳步密集,下一秒關閉的“審訊室”門被從外部豁然打開。
一群哨兵嚴陣以待闖了進來,卻發覺屋內以為要逃跑的兩名“嫌犯”,雙雙好好待在屋內。
只是其中一人,前襟染血,很是可怖。
自童曲恢複意識蘇醒過來,每一次見黎無曜,黎無曜基本都是受傷生病。
她看着白塔有人進來為黎無曜暫時包紮止血,但非常奇怪,白色紗布裹上去,很快就被鮮血浸透,完全起不到止血的效果。
可白塔醫務人員,卻仿佛絲毫沒有覺得哪裏不對,給黎無曜的脖頸裹完紗布,便收拾好醫療箱準備走人。
“等等。”童曲叫住那人。
“怎麽?”白塔醫生自然停步。
童曲看着醫生臉上茫然的表情,頓了下,只說:“醫藥箱,我想借用一下。”
等到所有人重新退出審問室,屋內再次只剩童曲與黎無曜兩人。
由于監控損毀,童曲站在屋內居高臨下看着坐在沙發上的黎無曜,這次沒再用精神力對接:“他們看不見你流血?”
早在第一次在變異動植物展覽館見面,童曲就覺得奇怪過。
館內的清潔機器人連一粒灰塵都不會放過,黎無曜中午在她的玻璃罩看臺外磕出那麽一大片血跡,卻沒有一個機器人打掃那片地方。
而當天下午,霍長生更是直接踩在了黎無曜曾留下的那片血跡上與童曲說了許久的話。
但要說他們完全看不見,又不盡然。
霍長生能看到水母吸食黎無曜食指留下的傷口,剛才的白塔醫生也的确準确找到了黎無曜的脖頸受傷位置。
可,為什麽現在黎無曜脖頸上的血根本沒有止住,醫生的反應卻是視而不見呢?
“曲曲幫我包紮試試?”
黎無曜全然不在意脖子上的傷,血水順着修長的脖頸一直一直流,他卻只是在童曲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随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童曲沒第一時間答應,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黎無曜,黎無曜仰頭對童曲笑了笑:“曲曲試試就會知道。”
于是,童曲動了。
黎無曜的血,止住了。
“只有曲曲可以幫我止血。”脖頸上傷口止血後,黎無曜低頭看看自己的脖子,眸中黑沉沉的暗流湧動,像是歡欣雀躍,又像悲傷流露。
童曲面無表情看着黎無曜:“你想表達什麽?”
“我的精神體流血了,只有曲曲可以看到,也只有曲曲有辦法治好它。”
黎無曜站起身,他的右膝有傷,朝童曲靠近的兩步,步子一高一低有些跛得可笑。
童曲望着黎無曜朝自己走過來,她望着對方滿身凄慘,手傷、腿瘸、前襟染血。
黎無曜髒兮兮被血污染得刺目的前襟,被他用自己的風衣墊在童曲與自己之間,主動上前松松環抱住童曲。
“只要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活着,曲曲,我希望那個人會是你。而我,只想和你一起死。”
-
童曲與黎無曜在“審問室”等待自稱童曲“姨母”的女人回來,但非常不巧的,當天那位首席沒再能抽出時間。
夜幕落下以前,審問室的門被敲響,童曲和黎無曜被安排先坐車去到臨時住所。
到達住所樓前,由于下雨的關系,住所樓前有些積水,剛打開門,童曲腳還沒動便被一旁的黎無曜拉住。
童曲回頭。
黎無曜對童曲道:“曲曲等一下。”
說完,黎無曜先一步下車從左側車門繞到童曲的右側車門前。
“我背你。”黎無曜說。
童曲:?
她沒打算理會黎無曜的抽風,想自己踏出車門,一腳踩下去,鞋底卻沒能踩實。
黎無曜伸腳墊在了童曲腳下。
童曲看着黎無曜:“你幹什麽?”
黎無曜慢慢說:“曲曲,那邊水很深,鞋會濕。”
“所以?”
童曲想不明白,他們一路雨也淋過了,水裏來火裏去,全身上下都濕過一遍也幹過一遍了,黎無曜現在在這矯情什麽?
“你怎麽背我?黎無曜,你這個腿,你想兩個人摔一堆?”
黎無曜的右腿之前從提押車下來,磕得膝蓋受損嚴重。而他面對童曲毫不留情面的話,卻只是搖頭:“不會摔,只要曲曲在我背上,就不會摔。”
聽了這話,童曲很想反駁,七十年前,有一個人背着砍掉腿的她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但童曲到底沒有說出口,她不想在這時候提從前,所以童曲最終只能順了黎無曜的意,讓他背自己淌過了那圈環繞在建築外的積水。
積水沒過小腿,的确有些深。
瘸了腿的人,走路一瘸一拐,但就像黎無曜自己說的,身軀瘦得硌人的人,背着她涉水卻背得很穩。
到了住宿樓層後,領他們過去的哨兵打開了兩間房門,但童曲沒同意分房。黎無曜的身份在白塔非常敏感,童曲很清楚一旦黎無曜離開自己的視線,她要再找到這個人就不一定在哪裏了。
晚上吃過飯,洗過澡,黎無曜自覺打地鋪。
因為沒有專門的地鋪鋪蓋,黎無曜簡單地用行李箱中的幾身衣服墊在童曲的床下,連個枕頭都沒做,直接躺了上去。
童曲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人,提醒:“有沙發。”
客廳有沙發,黎無曜根本沒必要在這裏打這種和直接睡地上沒差別的地鋪。
而黎無曜只說:“我喜歡睡地上。”
童曲不再多言,直接關了燈,躺到床上。
許久後,黑暗的房間內,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黎無曜翻了個身,輕聲喚:“曲曲。”
聲如蚊吶,如果不是童曲耳力過人,且确實還沒睡着,這聲“曲曲”不會有人聽到。
但,童曲沒應聲。
黎無曜也沒再發出其他聲響,他安靜地躺在童曲床下的地面,因為高燒未退,呼吸有些重,一聲一聲雖然盡量壓抑,卻擾得童曲遲遲沒有入睡。
“什麽事?”隔了不知多久,童曲仰面躺在床上。
黎無曜還沒睡着,或者他也一直知道童曲沒睡着,他在黑暗中看着童曲,童曲能清晰感覺到來自對方的視線。
“曲曲,為什麽會叫童曲?”
今天白天,那位白塔首席不知道怎麽稱呼童曲,童曲對對方自報了姓名。現在,黎無曜在安靜的二人空間,詢問童曲名字的由來。
“小時候怕自己長不大,許願有一個開心一點的童年,就想叫‘童趣’,但‘趣’字太複雜學不會,就變成了童曲。”
靜默了一會兒,童曲回答。
那一晚睡前,童曲沒再說話,但真正進入睡夢前,一件很多年前的往事在童曲腦中逐漸清晰。
她忽而想起,黎無曜知道自己懼怕多眼生物的那個晚上,究竟為什麽生悶氣自己打地鋪了?
那時候,黎無曜還叫做“黎曜”。
剛轉正成童曲的小白臉男友的黎曜因為是瞎子的緣故,還只能獨自待在基地等童曲每天外出做任務回來。
黎曜很乖很懂事,就像真正認知并承認自己的“小白臉”身份一樣,無論打雷下雨、刮風大雪,黎曜都會風雨無阻地接送童曲上下基地任務車。
一個瞎子,至少在當時的所有人眼中,黎曜成功扮演了一個瞎子。
每天送童曲出門上車還好,如果是接人,瞎子就必須自己使用盲杖小心翼翼探路到達指定下車地點。
有一次天空下着大雨,路上的能見度太低,童曲他們的任務車被迫提前折返,童曲那天是最後一個下任務車的。
她在車裏坐了很久,久到瞎子按照他們平時約定的正常回程時間點出現在了家門口。
童曲坐在車裏,透過擋風玻璃看着黎曜一手舉着傘,一手穩穩抓着盲杖一點一點在到處都是積水的泥濘路上摸索前行。
童曲至今不知道當時的黎曜是否其實已經看見了她,是不是只是“裝瞎”假作視而不見故意演給她看。
總之,那一次,黎曜的鞋不小心濺到一滴路上的髒水,她看着瞎子大約意識到了這件事,小白臉上薄唇緊抿,像是十分懊惱,不過依舊沒有停步。
黎曜沒有被大雨勸退,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到了他們每次約定的上下車地點才獨立雨中站定等待。
那天的傾盆大雨影響了瞎子的聽力,童曲故意将車停在了距離約定地點前面一點的空地,瞎子果然沒有發現她。
黎曜在雨中舉着傘站了許久,童曲注意到瞎子在超過約定時間那個時間點後,無神的眼中浮現出的一點點焦躁。
那種焦躁随着時間推移,讓瞎子頻頻向基地入口方向“眺望”,又因為約定了地點的緣故,每每擡腳猶豫着踏出半步又強自收回。
童曲就那麽坐在車裏看了黎曜二三十分鐘,看着瞎子臉色越來越差,反複摩挲手腕上的聯絡終端,又不敢主動聯系人。
任務者在野外,發出任何一點意外聲響,都可能會招來危險。
所以童曲外出執行任務時,從來不開終端聲音,但在基地裏等待的人,總怕出現個例外情況,比如任務者剛好某次就忘了關聲音呢?
大雨中,直到撐傘等待的瞎子終于按捺不住,果斷邁步似乎打算往基地門口方向走,童曲才“啪”的打開車門。
瞎子的腳步一頓。
黎曜有些不确定地扭頭,轉向發出車門響聲的方向。
童曲沒有解釋為什麽沒有車輛發動機的聲音,她卻能憑空從任務車上下來,她幾步跑進瞎子撐着的傘下,見面便光明正大輕薄了瞎子一口。
黎曜長睫低垂輕顫着,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不過也沒追問童曲原因就是了。
而大約是瞎子那張柔弱可欺的小臉讓童曲再度惡向膽邊生,平時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她當瞎子的眼睛,不是帶着瞎子走,就是口頭給瞎子指路。
那天,童曲随口指揮就把瞎子故意指進了水坑裏。
不知人心險惡的黎曜太過信任童曲這個“惡人”,毫不猶豫一腳踩進泥水之中。
瞎子生氣了。
他新洗的鞋子再次濺上泥點,這回比他一個人來時的路上更多。
童曲作惡完畢還得自己哄人開心,她也沒多想,自己也打算和瞎子一起踩一腳泥,卻在一腳踩過去的時候,腳底沒能踩實。
瞎子冷着一張小白臉,用自己那只不過濺上了三兩零星污點的鞋背接住了童曲烏黑的鞋底。
他愛惜的小白鞋墊在了童曲腳下。
黎曜生氣道:“你鞋要濕了,明天穿什麽出門!”
于是那一晚,生氣的瞎子便和衣睡在了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