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哨♂向
第14章 ♀哨♂向
按照童曲和黎無曜這次秘密抵達哨向星的目的, 他們本不該這時候在哨向星軍方面前刷存在感,更別提是起沖突。
童曲知道自己應該沉默,黎無曜既然敢接受排查, 他就一定做好了準備應對, 可就在黎無曜若無其事竟檢測儀戴上太陽穴的那一刻,童曲還是下了車。
去他大爺的相信黎無曜,最強異能者的能耐就是要硬扛精神力電擊?
然而當童曲沖出擺渡車的瞬間, 變故陡生,童曲從小五感靈通,槍械上膛聲在雨水的沖刷下仍舊準确無誤傳入童曲耳中。
槍口卻不是對準童曲。
星際旅行艦艙內發出一聲尖銳爆鳴,仿佛一聲號令,槍響的聲音混雜着人群驚恐的呼救聲不絕于耳。
精神力排查棚內的持槍士兵霎時沖向旅行艦,黎無曜的身影就混在第一批士兵之中, 只是他的方向顯然與大部隊不同。
毫不猶豫朝星艦一側擺渡車跑來的黎無曜猛然頓住, 倉惶一眼,剛好與同樣站在雨中的童曲正面而對。
傾盆大雨澆濕了二人的衣衫頭發, 雨水順着側臉黏連而下,童曲只擰眉看了黎無曜一眼,扭頭就往擺渡車方向回。
黎無曜的身後,一只身長數十米,幾乎與航空塔臺三層樓面齊高的蟲形巨物尾巴一掃,艙門前的下艦梯霎時粉碎。
變故太過突然,擺渡車上還有無辜旅客!
“出現了蟲化返祖蟲族!”
“子彈無法洞穿蟲化铠甲!”
“快呼叫哨兵隊增援!”
眨眼的工夫, 停艦坪一片狼藉,這艘abo星飛往哨向星的旅行艦上竟真有蟲族混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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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擺渡車此刻距離混亂中心太近, 而哨向星軍隊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突然蟲化發難的蟲族與它身後的剩餘艙內旅客身上。
童曲奮力往擺渡車方向奔跑,還沒上車便高聲指揮:“司機, 開車!”
少有人親眼看過高等蟲族的蟲化過程,這種龐然大物的壓迫感對于星際和平年代的普通人震懾力無法預估。
童曲的呼喊叫醒了在龐然大物面前吓住的擺渡車司機,然而還不等司機啓動車輛掉頭,一股巨大的風暴襲來。
童曲猛地回頭,只見幾層樓高的蟲形怪物竟然還有翅膀!
遮天蔽日的骨翅展開的一瞬,童曲反應力拉到極限,向側面翻滾兩周,躲過風暴中心。
而笨重的擺渡車卻被骨翅風暴扇飛翻滾,砸在地上的一剎濃煙四起,是底盤的電池破了!
童曲這時候也顧不上暴露的問題,擺渡車上幾乎都是女性和孩子,她們還那麽年輕!
無數條觸手從童曲身後暴漲而出,電池不知磕破了哪裏,明明還下着暴雨,火勢卻以一種勢如破竹之勢瞬間席卷了半個車體。
普通人并看不見的無形觸手被火舌舔舐,不受控地蜷縮了下,童曲咬牙不退,這樣的電池爆燃起火,幾分鐘內車體就會燒為一個空架子。
童曲現在退卻,擺渡車上的所有人都必葬身火海。
就當童曲違反人類本能地迎着火焰強行破開擺渡車窗,還不等觸手進入,眼前濃煙滾滾兇猛的火勢倏然凍結,時間仿佛一瞬間暫停,連雨滴都憑空懸在半空。
童曲若有所感,猝然回頭。
黎無曜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童曲身後,他身上那件薄薄的單衣此時墜滿雨水,領口被沉重的雨水拖行往下,露出一截凸起而橫直的鎖骨。
無數冰冷晶瑩的雨滴懸停在他的頭頂、周身,而他的長發、臉上,就連纖長的眼睫都流淌着成股的雨水。
——凝結不動的雨水。
所有動蕩靜止如一副定格畫面,整個一望無際的停艦坪上,除了童曲和黎無曜,仿佛再無任何活物。
人聲、風聲、雨聲、火焰爆燃聲,所有的聲音歸于平靜。
見童曲回頭望向自己,黎無曜淡色的唇微微開合,露出一個肯定的眼神:“去救她們。”
他輕聲說。
童曲在火焰與雨水凝固不動的剎那,有過一絲詫異,但當看到黎無曜瞬間移動到她的身後,又只覺一切理所當然。
沒有人知道“人類最強異能者”的實際異能是什麽,藍星政府及異能者特殊任務部也都對此三緘其口。
很多年前,童曲幾次遇險,黎無曜也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身邊過,是童曲默許雙方保有秘密,是童曲沒有深究。
所以如今親眼見證黎無曜操控時間、空間,她也只短暫地停滞了一瞬。
他們什麽都沒有交流,黎無曜話音未落,不止觸手,童曲整個人都鑽進了凝固成水火交融奇異景象的擺渡車內。
等到童曲一力扒拉出擺渡車車裏全部被困傷員,幾乎就在童曲最後一根觸手抽離擺渡車的同一瞬,所有“魔法”消失,随着“呲啦”一聲燃爆聲響,整個擺渡車頃刻被火焰吞噬。
而童曲與黎無曜,已在霎那間遠離擺渡車百米以外。
因為還有任務在身,救下擺渡車內人員的事,童曲和黎無曜必須避嫌,所以當黎無曜從背後單手輕輕圈住童曲時,童曲沒有反抗,默認了黎無曜的行為帶她撤離出擺渡車可疑範圍。
瞬移完畢,童曲立即拂開腰間的手,回身劈頭蓋臉問:“你怎麽回事?”
黎無曜以為童曲事後算賬,只垂頭認錯:“對不起。”
童曲:“……”
過于絲滑的道歉讓童曲不禁語塞了下,她慢慢蹙起眉頭,靜靜盯着黎無曜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黎無曜大概也意識到童曲的“怎麽回事”不是在意他剛才的“鹹豬手”,頓了下,他又主動交代:
“凝固時間和瞬間移動都算是我的異能,抱歉,我只能堅持很短的時間和距離。”
童曲再次沉默:“……”她也并沒有質問黎無曜異能的意思。
深吸一口氣,童曲擰眉望着黎無曜,一字一頓:“你身體怎麽了?”
由于暈星艦更暈空間躍遷,大病初愈的黎無曜在三天兩夜的星際航行中臉色就沒好過,但臉色再不好,對方的體溫至少一直是正常的。
可剛才黎無曜帶着她瞬間移動的時候,腰間那只手滾燙異常,背後的懷抱卻又泛着冰涼。
聽完童曲的問話,黎無曜原本平靜的眸中出現了一瞬茫然的空白。
這神色童曲并不陌生,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個裝瞎的“瞎子”每次被她偷襲親吻成功後,也都是一副這樣無辜而惹人憐愛的模樣。
遠方本就駐紮在星艦場的哨兵隊及時趕到,五感發達、力量、速度、攻擊力樣樣強悍的哨兵與蟲化形态的龐然大物纏鬥在一起。
後續趕到現在的士兵正在負責清場,帶領無辜周邊普通群衆撤離,而童曲與黎無曜的前方也有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向他們極速靠近。
黎無曜在就這樣一個狼狽又混亂的場景之下,濡濕的眼睫耷拉下來,莫名顯出幾分可憐兮兮。
“我受傷了。”他低聲對童曲說。
……
因為白塔哨兵隊的增援,以及訓練有素的士兵快速封鎖戰鬥現場,停艦坪中安全撤離出來的人員都被集中安置在了一處星艦場航站樓。
黎無曜的兩只手掌不知在什麽時候,也不知被什麽東西磨得血肉模糊。
靠着這兩只血肉模糊的手掌,童曲和黎無曜不僅沒被懷疑,還被地面乘務人員再三道歉簇擁着進行了臨時急救包紮。
童曲在黎無曜被簇擁着處理手掌傷口的時候,刻意沒有去看。
她從小視力極好,即使在遠離混亂中心的偏遠航站樓,她依舊可以透過航站樓的全景玻璃窗窺見一角哨蟲戰鬥現場。
哨向星與星際蟲族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那只看起來等級必然極高的蟲族又為什麽突然發難,他來到哨向星的目的是什麽,童曲全部一無所知。
但戰鬥似乎已經接近尾聲,随着一聲沉悶的巨物轟然倒地的聲音,哨兵隊迅速朝那只看起來昏死過去的蟲族聚攏。
童曲也不由向前一步,有些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眼前卻驀地一黑。
黎無曜用他其中一只被包紮成木乃伊的爪子蒙住了童曲的眼睛,礙于對方手上有傷,童曲下意識反手抓住對方手掌的動作遲疑了0.01秒。
“乖一點,不要看。”黎無曜在童曲耳邊氣息清淺地哄勸。
聽到“乖一點”三個字,童曲眼皮一跳,避開黎無曜的手掌,推開手腕,回頭想說什麽,卻發現黎無曜正将剛從口袋裏好奇冒頭的小水母,蓋着腦袋一整個握進纏滿繃帶的另一只手掌心。
垂眸看着小水母的眼神,溫柔中又帶了點惆悵的無奈。
而剛才童曲耳邊的那聲“別看”的耳語,顯然也是黎無曜低頭對着童曲的精神體水母說的。
童曲:“…………”
在距今至少七十年前,還是叫“黎曜”的黎無曜和童曲當時住在南方安全基地的同一個屋檐下。
某天,童曲也忘記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惹家裏的小白臉“瞎子”生了悶氣。
當晚,黎曜拒絕與童曲同吃同睡,晚餐是自己單獨捧着幹巴的窩窩頭吃的,睡也打地鋪獨自一人睡在了地上。
童曲因為“家庭煮夫”男友生氣,自己也沒吃好,壓縮餅幹吃得她差點噎死,半夜還因為口渴輾轉難眠。
童曲起床喝水,下床經過黎曜的地鋪時,有意無意踩了下他的被角,可惜瞎子不知是睡死了還是不想理她,總之地上睡着的人毫無動靜。
童曲無奈,出了房間找水,卻半天都沒再回來。
黎曜的聲音傳進廚房的時候,身影其實已經早一步出現在了童曲視野內。
可惜當時的童曲嚴陣以待屏住呼吸,一動也沒敢動,才讓靠聲息分辨方位的瞎子不得不“不計前嫌”出聲喚人。
“童曲?”
“……嗯。”
童曲聲如蚊吶,黎曜頓了下,寂靜黑夜中,聲線放得更輕也更柔:“你怎麽了?”
童曲渾身繃得緊緊的,連聲帶都發着緊,半睜半閉着眼,好半晌才回了兩個字:“蜘蛛。”
童曲從小獨自在藍星垃圾區長大,蛇蟲鼠蟻她見怪不怪也從不懼怕,但她有一個弱點。
她怕多只眼睛的生物。
無論多幼小的昆蟲,自幼視力超群的童曲一眼就能看清他們身上的所有構造。
所以她無法與擁有幾萬只小眼睛的複眼蜻蜓在同一個空間共處,八只單眼的蜘蛛亦然。
黎曜是清楚童曲怕蜻蜓的,但蜘蛛他其實并不知道。因為童曲從沒有解釋過自己怕蜻蜓的真正原因。
但那一晚,童曲簡單兩個字僵硬的回答,讓瞎子腦中迅速聯系出了蜻蜓與蜘蛛的共性特點。
黎曜繼續摸索向前,來到童曲身邊,又将自虐式地一眨不眨盯着廚房天頂上蜘蛛動向的童曲擁進懷裏。
瞎子單手攬住童曲的腦袋,溫柔又強勢地摁向自己單薄的胸膛:“不要看,曲曲。”
那是瞎子第一次領着童曲走路,也是黎無曜知道童曲怕多眼生物的起始。
就像那只龐然大物的蟲化蟲族頭上有四對複眼,其實童曲在停艦坪就已經看見了……
因為突然憶起的一段舊日時光,童曲将視線從航站樓玻璃前移開,倒沒再關注停艦坪上的情況。
“剛才怎麽下車了?”
見童曲沉默不語,黎無曜主動挑起了個新話題,在發生意外的一瞬,沖出檢測棚的黎無曜第一眼就看見了已經在雨中了的童曲。
而後不等童曲開口回話,黎無曜又自言自語輕嘆:“好在出來了。”
因為下一刻,那輛本該載着童曲的擺渡車便在黎無曜的眼皮子底下被蟲化怪物扇翅掀翻。
童曲:“……”
沒有接這句藏着說不清道不明暧昧氣息的話,童曲脫下黎無曜先前執意要披在她身上的風衣,因為風衣已經被雨徹底淋透,黎無曜也沒拒絕。
他接過風衣,一并回到他手上的,還有一捧碎物殘渣。
裹着“木乃伊”繃帶的手微微擡起,黎無曜低頭看着手裏的東西愣了下。
“這是?”黎無曜眨眨眼,看上去像在努力辨認掌心裏這堆破碎塑料片“生前”是什麽模樣?
“驗……孕棒?”看了許久,黎無曜不确定問。
這碎渣殘骸正是童曲購買Omega抑制劑時,被綁定強買強賣的那支驗孕棒。
而在黎無曜猜出東西是什麽的下一秒,童曲面無表情看着黎無曜說:“黎無曜,孕夫不能随便接受莫名其妙的檢查。”
“……”黎無曜毫無血色的小白臉上神情空白一瞬。
好似是被某人現在這副久違的懵懂無知表情取悅了,自降落哨向星起就被一系列麻煩事牽着鼻子走的童曲不禁勾了下嘴角。
童曲開門離開擺渡車前,在黎無曜的風衣口袋裏摸到了這支驗孕棒,她下車時并非毫無準備,童曲一開始便想好了下一步說辭。
只要捏碎這支驗孕棒,誰知道這玩意兒上是幾條紅線?
既然abo星的男人都可以懷孕,那黎無曜懷個孩子又有什麽奇怪?
望着童曲嘴角那點翹起的弧度出了會兒神,黎無曜緩緩握緊手心殘渣,垂眸聽話重複:
“嗯,孕夫不能接受莫名其妙的檢查。”
-
從藍星療養院出發前,黎無曜曾信誓旦旦向童曲保證,不需要喬裝打扮,哨向星也沒有人認識他。
然而,當童曲和黎無曜安分守己跟随哨向星軍隊引導打算離開星艦場時,他們卻在艦場關卡被哨兵精準無誤攔了下來。
“長發,黑瞳,男性,非本土戶籍?”身披黑色披風的哨兵上下打量黎無曜,“來哨向星的目的?”
黎無曜一手牽着童曲,冷靜回答:“旅行。”
“你們什麽關系?”那哨兵又向童曲的方向擡了下下巴。
“夫妻。”
“夫妻?”哨兵的目光不斷在童曲與黎無曜間來回逡巡,最後一錘定音,“等着。”
離開艦場的關卡只留了一個哨兵,哨兵轉身離開後,其他士兵不明情況,只能嚴陣以待看守他們。
童曲在剛才那名哨兵着重提到“長發”、“黑瞳”等特征時,就意識到黎無曜顯眼的外貌就是個大禍害。
她在療養院隔離病房就該一剪刀絞了這人這一頭紮眼青絲。
因為不方便當衆交流,童曲被黎無曜牽在掌心的手微微動了動,黎無曜同樣摳了摳童曲的掌心以示回應。
像在安慰她,別擔心。
于是,當童曲與黎無曜雙雙被迅速趕來,幾個同樣身披黑色披風的哨兵隊員團團圍住,童曲平靜的臉色差點沒能繃住。
這就是黎無曜說的沒人認識他?
這就是不用擔心?
童曲在某一瞬甚至懷疑黎無曜是不是勾結哨向星白塔,在有意設計陷害自己,可看到所有哨兵兇悍的目光都緊緊鎖定黎無曜時,她又只覺荒唐。
這些白塔的哨兵顯然認出了黎無曜,就算不是百分百确定黎無曜的身份,但他們現在這種虎視眈眈的表現,至少肯定清楚了解黎無曜這個人的某些針對性特征。
而絲毫沒有進行喬裝打扮的黎無曜現在無異于自投羅網。
童曲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所有眼底情緒迅速消退,再次重新睜開。
她不知道黎無曜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面對對方精英哨兵的架勢,她還是抽出黎無曜牽着自己的那只手,緩緩橫到了黎無曜身前。
在童曲将黎無曜護到身後的一刻,童曲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對面如狼似虎的哨兵身上。
她沒有分一點餘光給黎無曜,自然也就沒有看到黎無曜怔怔盯着童曲擋在他身前的那只手,喉結不受控制地輕微震顫,漆黑的眸中有什麽光亮一瞬蕩開。
童曲攔在黎無曜身前後,沒有冒然出手。
對方不僅有人數優勢,而童曲過去也從未真正與白塔哨兵交過手,僅從他們剛剛才在停艦坪擊敗龐然大物的蟲化蟲族來看,實力必定不容小觑。
童曲在等待敵方先動。
一名依舊是身着黑披風,頭上還故作神秘地戴着個黑色兜帽的人走進哨兵隊包圍圈。
“黎無曜?”來人眼中只有黎無曜,開門見山叫出了他的名字。
童曲身後的黎無曜一手攀着童曲擋在他跟前的小臂,另一只手好似依戀地攥緊童曲的下衣擺,一副當真弱小害怕又無助的鹌鹑樣并沒有出聲。
童曲幾乎在黎無曜攥上她衣擺的剎那,就明白了黎無曜的意圖。
他不打算承認自己是“黎無曜”。
果然,帶着兜帽不肯以全臉示人的人見黎無曜毫無反應,兜帽下的嘴唇極隐秘地抿了抿。
對方在詐他們!
他們也不确定面前的這個長發男人到底是不是“黎無曜”,至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童曲當即配合黎無曜的反應,揚聲質問:“你們想幹什麽,這就是哨向星對待外星旅客的方式?”
“你們是旅客?你們——”那人微微側頭,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正要反駁,聲音卻在目光觸到童曲的一瞬戛然而止。
“你——”那人愣了下,不可置信,“首席?”
童曲只是冷冷看着對方,不清楚這人嘴中蹦出來的“首席”二字什麽意思?
那人見童曲沒反應,不自覺上前兩步,他身後的哨兵隊員出聲提醒:“晁教官,危險。”
戴着兜帽的黑衣人看起來像是這群哨兵隊的頭頭,他沒理會哨兵隊員的話,倏地拉下頭上的兜帽,一雙綠寶石一樣璀璨的眼珠子牢牢盯着童曲。
“你叫……什麽名字?”
童曲終于看清這人的長相,金色卷發、綠眸、皮膚冷白卻不是黎無曜那種缺乏血氣的蒼白,也不是星艦上男性Omega那種嬌嫩白皙,而是一種天生的膚色能刷牆的白。
對方身高大約在一米八五左右,年紀大小不超過二十五。
于是童曲确定,自己不認識這人。
當童曲和黎無曜被“請”上押送囚犯的專用提押車,這位金發碧眼的男人企圖坐在童曲的旁邊座位,被黎無曜伸手阻截了道路。
“請和我的太太保持安全距離。”突逢變故以來,這是黎無曜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就在剛才,黎無曜裝作害怕模樣躲在童曲身後,用攀在童曲小臂上的那只手悄悄寫下了“白塔”二字。
哨向星哨兵隊來自白塔是常識,黎無曜提到“白塔”不可能是多此一舉告知童曲這些人員的來處。
那麽黎無曜寫下“白塔”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想要借由眼前這群将他們團團圍住的哨兵隊直接進入白塔?
童曲并不知道黎無曜的下一步計劃,他們這趟任務行程,發生了太多突發意外。加上出發前,他們之間才剛挑破關于童曲“恢複記憶”的問題,導致童曲也沒有心情與黎無曜真正探讨後續任務的行動細節。
她以為他們落地哨向星後還有時間……
但到了這種時刻,除了信任搭檔,童曲別無選擇。
大概是童曲的眼瞳中冒着的火星壓都壓不住,提押車內所有人在某一時刻忽然靜止下來。
只除了,童曲和黎無曜。
不是第一次見識黎無曜暫停時間的能力,幾乎在瞥見車內守衛哨兵突然不動的同一時刻,童曲立即扭頭:“黎無曜,這就是你說的沒人認識你?”
黎無曜挨着坐在童曲身邊,此時童曲扭頭對他說話,倆人的臉離得極近,黎無曜垂下眼睑。
“他們太記仇了,長發男性這種特征,也值得他們每個都抓。”
語氣中竟還滿是無辜!
“你故意的?”童曲無視這種“無辜”,冷聲直指要害。
黎無曜早知道白塔有人了解他的外貌特征!他故意沒有喬裝打扮!
黎無曜嘆了口氣,沒有否認:“比我預想的要早太多了。”
說着,他驀地笑了下,低低咳嗽了兩聲:“不過殊途同歸,只要曲曲別理那個面粉人就好。”
“什麽面粉人——”童曲下意識接話,話到一半意識到這人指的是誰,“黎無曜,你抽什麽風?”
蓄意給剛見過一面的人取奇怪外號這種事,怎麽聽怎麽幼稚?黎無曜還知道自己在執行任務嗎?
“曲曲喜歡綠眼睛嗎?”黎無曜沒回答自己為什麽“抽風”,反倒又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童曲:?
頓了頓,黎無曜眼睫輕顫:“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童曲:“……”
“曲曲,不要看他。”黎無曜的聲音越來越低。
而随着黎無曜這句“不要看他”的尾音落下,時間魔法再次同步解除,那名金發碧眼的男人自然不會理會黎無曜的警告,直接坐在了童曲的右手邊。
白塔目前在星艦場出任務的這批人裏,應該沒有可以百分百确認黎無曜身份的人員,他們強行将童曲和黎無曜扣下,又不敢動用更多的限制行動工具對待他們。
哨兵隊只能在提押車內布防嚴密,車內到處都是哨兵,那名金發碧眼的男人想跟童曲搭話,童曲此時卻無心理會對方究竟想幹什麽?
還在藍星療養院隔離病房的時候,童曲曾故意提議,想要進入白塔,黎無曜主動暴露身份被俘最簡單。
不知該說是童曲的嘴開了光,還是黎無曜根本就有這個打算,總之現如今的情況,竟是一語成谶了。
黎無曜號稱“人類最強異能者”,實力毋庸置疑,可哨向星白塔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那裏集中了整顆哨向星全部頂尖戰力,那裏面或許有成千上萬的哨兵、向導。
還有黎無曜提過的,屏蔽精神力異能的裝置……
黎無曜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究竟想幹什麽?
童曲腦中不斷思考着找不到确切答案的重重問題,忽然肩頭一重。
滾燙的鼻息輕輕噴灑在童曲側頸,童曲敏銳察覺到自己靠近黎無曜的那邊耳廓蹭到了一抹潮濕。
黎無曜整個人歪倒在童曲肩頭:“靠一下,曲曲。”
他閉着眼,輕輕說。
童曲倏然低頭去看肩頭的人,這才注意到黎無曜淋雨後還沒完全幹透的長發粘連在額前,前額布滿細密冷汗,兩頰泛着不正常的酡紅。
黎無曜病了?
這家夥一雙手不知道在哪兒弄得血肉模糊,淋了雨懷抱冰冷,呼吸卻又滾燙灼人。
正當童曲發現黎無曜發起了燒心煩意亂之際,童曲右手邊坐着的那名金發碧眼男人注意到了兩人依偎在一起的姿勢。
他不滿地站起身,朝黎無曜伸手:“靠那麽近幹什麽?不許搞小動作!”
幹脆拂開對方即将碰到黎無曜腦袋的手,童曲不耐煩道:
“他懷孕了,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