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哨♂向
第4章 ♀哨♂向
童曲睜開眼,發現自己被裝在一個大的球形玻璃罩子中。
她的目之所及,是無數個不相連通的透明玻璃罩,這些玻璃罩依次排列在巨型長階梯上,最底層階梯排布的球形玻璃罩數量最多,體積也相對較小。
而階梯越往上,每層的球形玻璃罩越少,單個體積卻相對增大。
童曲所在的玻璃罩位于最頂層玻璃罩的下方一層,類似“金字塔”尖端的次層承重部分。
她的旁邊還有兩個玻璃罩,童曲仔細分辨過,确認這兩個玻璃罩是空置的,而她的玻璃罩以及以下的各個階梯中,各個玻璃罩中幾乎都裝着東西。
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或許是一所奇怪的展覽館?
童曲猜想自己應該失去了一些記憶,她記得自己叫童曲,也記得自己是人,就像那些每天絡繹不絕乘着觀光扶梯觀賞他們這些裝在玻璃罩子中的奇怪生物一樣的人。
可童曲為什麽會被裝在玻璃罩子裏呢?
那些和她同樣被裝在罩子裏的玩意兒,沒有一個是人,它們有浸在水中卻渾身冒着烈焰的鳥,有懸浮在半空的參天大樹,還有躲在石頭縫裏噴水的鯨魚。
童曲耗費了一天一夜摸清了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東西——
一只被種在土裏的章魚?
從夜晚燈光反射在玻璃罩內壁映出來的輪廓來看,童曲能看見自己身下懸挂着很多只觸手,白色的,透明的,每根都帶有細小絨毛的觸手。
她的體積應該很大,明明被裝在這些呈階梯型層層排列的球形玻璃罩中數一數二大的罩子裏,可童曲的頭頂幾乎能碰到球形玻璃罩的天頂,而觸手則可以随意碰觸到四面八方的透明玻璃壁。
玻璃罩子并不隔音,童曲聽到乘坐扶梯觀光的人類幼崽,在即将路過她這層的階梯時,指着她的玻璃罩興奮叫喚:“水晶白菜!”
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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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童曲能做表情,她一定輕蔑一笑。
但很可惜,她現在做不了表情,于是童曲在小家夥上升到裝着她的玻璃罩正前方那一刻,不早也不晚,倏地張開血盆大口。
毫無意外的,小家夥愣在原地一秒,兩秒,三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一旁的幼崽家長趕緊抱起被吓哭的小家夥緩聲安慰,童曲這才“笑眯眯”閉上了嘴。
呵,白菜?
你全家都是大白菜。
就這樣,童曲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閑來無事挑個可可愛愛的人類幼崽派發免費意外驚喜大禮包,也就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月。
期間,童曲在AI機器人飼養員每日開閘送餐以及檢查他們這些關在玻璃罩子裏的奇形怪狀生物生命體征之際,驅使了根透明觸手跟出“員工通道”。
她跟着機器人飼養員摸進過很多間玻璃罩。
在電閃雷鳴的中型玻璃罩子裏戳過犀牛角;在外圍上千度、內芯零下的烈焰冰原上rua過北極熊;還在空無一物的透明罩子裏晃蕩了圈,随後若無其事收回觸手。
當天夜晚,沒了觀光游客的玻璃球罩內本該早已熄燈。
然而,有三個玻璃球的罩頂卻一反常态一閃一閃呼嘯着刺目紅光,接着就是三臺腦袋上印有紅色十字标志的小型機器人從員工通道緊急進入三個玻璃罩內。
而這三個閃爍紅光的玻璃罩,剛好分別就是童曲白天延伸觸手偷偷潛入過的:
交織電閃雷鳴裝着犀牛的玻璃罩、烈焰冰層中裝着北極熊的玻璃罩,以及那間看似什麽都沒有裝的玻璃罩。
由于這三個玻璃罩距離童曲所在的玻璃罩都距離較遠,童曲不清楚三臺紅十字機器人進出玻璃罩時發出了什麽指令程序。
在那三臺分別進入犀牛、北極熊和空玻璃罩的紅十字機器人飛速離開後,整個玻璃球“金字塔”的所有玻璃罩全數亮起燈光。
無數個紅十字機器人由“員工通道”進入玻璃罩內,童曲所在的玻璃罩裏也進了一臺小機器人。
不到半米高的小機器人圍着童曲龐大的身軀順時針轉了一圈,轉完一圈的小機器人眼前數字屏幕亮出一排亂碼,小機器人眨眨數字屏上的卡姿蘭大眼睛,仿佛有些不敢确信。
于是,小機器人又圍着童曲逆時針轉了一圈,眼前的屏幕上亂碼便又多了一排。緊接着,裝童曲的玻璃罩頂端同樣閃爍起刺目紅燈。
圓圓胖胖的小機器人頭頂和四肢分別伸出一只小螺旋槳,五個小螺旋槳一起旋轉,帶着憨态可掬的小機器人像個陀螺似的開始繞着童曲周圍不停高速轉圈。
小機器人嘴中念念有詞:“九階S+級珍稀精神體,健康指數異常,觸手數量負一,未知損傷,未知損失,未知損傷……”
兵荒馬亂的一整夜過去,童曲在玻璃罩子裏接受了一批又一批機器人的檢查與緊急“治療”。
任由小機器人們擺弄自己的各個觸手,直到所有機器人确認完畢,童曲确實少了一根觸手後,一切重歸平靜。
天光将亮未亮以前,玻璃罩中的童曲身前慢慢顯現出一根“新”觸手。
卷曲着這根根部冰凍覆雪,而尖端冒着細微銀藍電流的觸手,童曲若有所思。
她似乎,不是什麽正經章魚?
而下面那些莫名其妙的動植物們,好像也個個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晨光熹微間,呈金字塔形狀排布的階梯玻璃罩中,犀牛、北極熊,與原本空無一物,此時卻能依稀窺見一只有着漂亮翅膀的蝴蝶正沉沉睡着。
所以,犀牛能夠釋放雷電,北極熊可以冰封烈焰,而蝴蝶的能力是……隐身?
那麽她自己呢?
她的能力是複制其他“動植物”的奇怪能力?還是利用觸角釋放毒液讓其他生物陷入沉睡?
等等……
章魚腿子能夠自帶蜇人能力,還能注入毒液嗎?
童曲拂去觸手根部的冰雪,又熄滅觸手尖端的電花,重新讓本已“消失”的觸手繼續消失。
她在玻璃罩內閑散地伸了個懶腰,管她現在是個什麽玩意兒呢?總之,這間巨大的透明玻璃罩大概困不住自己了。
不過童曲喜歡這樣的生活,陽光、充足的食物、到處擁擠着的熱鬧幸福的人群。
童曲以為自己還可以在這裏多呆上一段時間。
如果,第二天玻璃球展覽館沒有閉館暫停開放。
如果,她沒有與那天來到自己的玻璃罩外,唯一一名“游客”四目對視的話。
一面玻璃之隔,童曲遠遠便注意到,在整個空無一人的閉館展覽館內,一名男性游客正從最底層階梯,一層一層向上攀爬。
因為展覽館閉館不營業的原因,“金字塔”用于觀光的扶梯也停止了服務,那名男性游客爬了很久,也爬得很慢。
童曲在玻璃罩子中往下看,一點點見證對方從“金字塔”最底層一個十分渺小的黑點,慢慢一點一點逐步變大。
對方沒有在下方任何一層臺階的玻璃罩外停留過,連一個眼風都沒有掃過去,可即使如此,游客依舊爬得很慢,仿佛攀爬一層階梯就能要了他的命。
童曲甚至覺得自己隔着老遠,便能聽到對方拉風箱似的喘氣聲。
等到游客終于來到童曲的玻璃罩外,大概距離游客開始徒步攀爬“金字塔”已經過去了超過三個小時。
烈日不偏不倚空懸在玻璃球金字塔的正上方,金色的光芒落在那名游客頭頂,讓隔着玻璃與游客對視的童曲不自覺眯了眯眼。
好不容易适應了過于強烈的光線,童曲在金色光輝中辨認出一個虛影——
高,痩和一張慘白慘白的臉。
游客爬了三個小時的階梯,額前、鬓角早已滲滿汗珠,呼吸間胸口的風箱險些拉破,臉白,嘴唇更白。
唯有對方眼尾帶着一抹殷紅的黑色眼睛,牢牢定在玻璃罩中的童曲身上。
一臺維護觀光臺衛生的清潔機器人路過發現了不請自來的游客,小機器人發出警告:“非營業時間,禁止游客逗留,限時五分鐘離場,超時繳納滞留金——”
未等警告播報完畢,正用藍光掃描伫立在童曲觀賞臺前游客的小機器人頭頂紅、藍兩道光分別快速閃動了下。
冰冷的機器播報音戛然而止。
緊接着,小機器人像是突然程序亂碼了一般,圍着這名從頭到尾沒有分過一個眼神給它的男性游客左三圈右三圈地亂轉。
緊接着,第二臺清潔機器人也靠了過來,然後是第三臺,第四臺……
再後來,頭頂支着巨大螺旋槳的守衛機器人也跟着飛了過來。
仿佛在害怕什麽,抑或擔心驚擾到誰,身長兩米、通體漆黑锃亮的守衛機器人頭頂忽閃忽閃着粉紅粉紅的心形光暈,卻沒有像那群清潔機器人那樣過于靠近游客,只遠遠繞着游客的外圈飛。
童曲就那樣眯着眼,在烈日灼目與一堆不斷繞着游客,就宛如是遭遇香甜鮮花,揮不開翅膀離開的小蜜蜂一樣飛來飛去的小機器包圍中跟對方對視良久。
她覺得自己應該見過這個人。
這雙眼睛、眉毛、鼻子、耳朵,每一個部分,無論分開還是組合起來,都讓童曲感到莫名熟悉。
在哪裏見過呢?
什麽時候見過?
然而不待童曲努力回想起什麽,玻璃罩外不知是不是被那群冒着粉紅光暈的機器人繞暈了的游客反倒先行兩眼一閉,毫無征兆栽倒了下去。
童曲在對方的身軀倒下前,下意識伸出一根觸手想接,卻在觸到堅硬冰冷的阻礙物時方才想起,自己與游客之間一直相隔了一面厚得火燒不化,電擊不穿的有形玻璃。
由于粉紅光機器人們雖然先前紛紛在繞着那名男性游客轉圈,但它們又不知礙于什麽,不太敢真正完全靠近對方。
所以當游客毫無征兆的倒下,所有附近的機器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那名男性游客便一頭狠狠栽倒在童曲所在玻璃罩外的觀光臺階上。
鮮紅的血液從那人額角汩汩蔓延而出,同一時間,尖銳的報警聲再度響徹整個展覽館。
童曲在一片血色與吵得人頭疼的急救報警聲中,腦海裏恍然閃過一個畫面——
觀光臺外,額角滲血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對自己,開過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