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蓮聖女，紅巾帝星
第三十章 白蓮聖女，紅巾帝星
巴蜀之地，常年霧氣籠罩，再加上今早的綿綿細雨，更添朦胧神秘，叫那駕馬前行的人辨不清方向，有心仕途的人犯了為難。
卻是宋康心中的好天氣。
他一會兒要見的人，是一對在天慕城販馬為生的夫妻。
在塞外苦寒之地經商之人，必然不蠢，天氣朦胧陰霾，有助于他跟小念蒙混過關。
晌午的時候，四個人在二樓的飯桌上見了面。
九道大菜陸續上了桌，跟昨天“春思”廂房裏的一模一樣，任小念見無甚稀奇，已經吃過一輪的東西，味道再好，也沒了初嘗時的“驚豔”之感，吃起來就跟平常一樣，再沒了昨日餓虎撲食的形狀。
這便是宋康想要的效果。
否則，以任小念那約等于無的江湖經驗，硬要演，是演不出來的。
馬夫、馬妻見他二人并沒有像第一次約見時，中間人傳達的那般排斥川菜，可見，确是中間人理解有誤，頓生幾分友好。
馬夫名叫左明堂，生得人高馬大，一副保镖模樣。
進入到太白樓時，馬妻在前、他在後，落座時，馬妻先坐、他後坐，就連吃飯動筷子，都是馬妻先動、他後動。
在曌國，除了尚公主的驸馬，還沒見過哪對夫妻是這般相處的。
馬妻名叫蘭雁，比起寡言的左明堂，她看上去要善談得多，“這家太白樓啊，是我倆離開了楚周城以後，才興建起來的。不過兩三年的時間，便已聲名在外了。”
“挺好。”
半晌，宋康嘴裏吐出兩個字。
見他裝得有模有樣，任小念很想笑出聲來。
但她不能笑，一笑就前功盡棄了。
快要忍不住的時候，她忙低下頭去，認真喝湯。
“難得冷公子肯讓步，與我夫妻二人在這太白樓裏吃川菜。”
蘭雁吃到了她心目中的絕世好菜，一掃連日奔波之疲态，人也顯得格外友好，即便面對冷面冷心又冷血的冷公子，她也熱情奉上，“不過，冷公子選定的二樓，人多熱鬧，确實要比三樓更加适合吃川菜。人道是，魯菜有官氣，粵菜有商氣，淮揚菜有文氣，唯川菜最有民氣。這川菜本不是用來品嘗，而是為了吃的，人越多、越熱鬧，吃起來才有滋有味，越有氛圍感。沒想到啊，更加偏好淮揚菜的冷公子，倒比我這個一心只愛川菜的人，更懂得川菜的吃法。”
宋康此刻正扮演的人物，是“煙花”組織裏的最強殺手——冷魅。
而“煙花”組織的創立者霍風，便是【第一章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中提到的引劍門大弟子——上官亮仁的一生之敵。
冷魅接了一單來自護花宮的殺人生意。
而要殺的人，正是當今聖上——朱元璋。
顧主無疑，是那護花宮的冷面宮主——冼冰。
宋康手底下的情報機關——司聞曌，用了整整八年的時間，才将朱元璋與冼冰這兩人之間的過往糾葛，理出一個頭緒來。
話說當年，番邦入主中原，國號大沅。
大沅統治者殘暴無德，且一代比一代更加無德，漢人百姓生存艱難，趕上饑荒年份，餓殍遍地，可謂民不聊生。不少有志之士，喊出了“驅逐鞑虜，恢複漢人江山”的口號，紛紛揭竿而起。而出自紅巾軍的朱元璋，就是其中之一。起義初年，朱元璋利用了冼冰對他的感情，借助白蓮教的勢力，迅速稱雄一方。
但不久後，以鹿苑、鶴臯、南山寺為首的武林白道，發現了白蓮教的隐秘起源——
此白蓮教不是大宋年間興起的那一脈，它非我族類，乃是三十年前，被中原八大派聯手擊退的扶桑島國，埋在中原武林的一顆種子。經年之後，勢力不斷發展壯大。
中原大亂，群雄逐鹿之際，白蓮教以協助朱元璋率領的起義軍，推翻大沅o暴o政o為名，橫插一杠，目的自然不會單純。
他們固執地認為，冼冰就是白蓮教針對中原義軍領袖，使出的一招兒美人計。
惟恐将來釀成大禍，鹿苑這一代的傳人——劉伯溫下山，找到命有帝相的朱元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說他放棄了對白蓮教“聖女”冼冰的感情，并娶了紅巾軍老大郭子興的養女——馬秀英為妻。
而當年的冼冰，不過是個情窦初開的小女孩。
她只是為了所愛之人能成就一番事業，在盡自己的一份心力，凡是能令他喜歡的菜式，她就努力去學，凡是能幫到他忙的事，她就竭力去做，哪裏懂得那些野心家的陰謀？
當時，她遠在扶桑島國的父母，在“凄心海棠殺人事件”中，遭受牽連，被滅了九族。
族中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她這個被從小送來中原聖教，悉心培養出來的聖女。
而她的情人——朱元璋，在她人生最晦暗無光的時候，抛棄了她。
不但抛棄了她，還差一點毀了她。
相思洞中，為了擺脫她的癡纏，他失手打翻了燭臺，一時間火光四竄，煙熏火燎，他慌忙抱走了搖籃中熟睡的嬰孩，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他以為，她被燒死了，把自己關在黃覺寺的一口大鐘裏，哭了整整兩天三夜。
沒想到，她福薄命大，只是被火勢燒毀了半邊容顏。
郭子興趁機，帶領紅巾軍直搗白蓮教總舵，将其連根拔起，摧毀了大部分勢力。
當冼冰找到高人，以天山雪蓮為藥引，修複了容顏，北歸之時，一切已無可挽回了……
公元1368年，朱元璋于應天稱帝，君臨天下。
而恨極了朱元璋的冼冰，也暗中集合了昔年白蓮教的殘餘勢力，創立了護花宮。
護花宮中弟子，皆為天下不幸的女子，或是從小收養的無家可歸的孤女，或是被負心薄幸男子抛棄的少女、婦女，或是被子女嫌棄的老妪。
護花宮給了她們庇佑，相應地，她們也得遵守護花宮的諸多規矩。
而護花宮最最重要的一條規矩，就是摒棄天下男子，入了護花宮，便不能再為任一男子動心，否則，就會遭受宮規處置——被種下相思咒，靈魂鎖入相思鈴，軀殼進入假死狀态，與一具死屍無異。
相思咒無法得解。
除非，有人能取下冼冰手上那一串總領相思鈴的護花鈴，扔進楚周城哀牢山的血池中。
十年前，有人給“青廬雙俠”派了一單生意——盜取護花鈴。
但他們失敗了。
自出道以來，第一次失敗。
斷情絕愛後的冼冰，苦練繞指柔劍與古流心法，比昔年白蓮教老教主修為更勝一籌，她還将二者融合，自創了一套畫眉劍法。在她籌謀入宮行刺計劃的時候，朱元璋卻突然昭告天下，立了他們的兒子——朱标為太子，也就是後世口中的懿文太子。
不單如此，他還出動錦衣衛，想方設法将一枚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合符，交到了冼冰手中，聲稱甘願死在她的劍下。
冼冰看着合符，一時心軟，打消了殺念。
這些年來，冼冰一直都過得很擰巴。
情傷太深，傷根動骨，她因愛生恨，由此及彼，恨極了天下的男人。
可她又是一個母親，母性作祟，不得不為自己的兒子考慮。
她想，假使有一天朱元璋駕崩，皇位理當會傳給當今的太子，也就是她的兒子——朱标，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補償吧。
她想，這個時候，朱元璋不能死，當初跟他一起打天下的武将們，尚且健在，而朱标還太年輕，未在朝中形成自己的勢力，根本無法服衆。
而如今，朱元璋活得好好的，懿文太子先薨了。
她對朱元璋最後一絲情分，也就斷了。
她有自由出入皇宮的合符，有随意而動，根本無法盡數破解其招式的畫眉劍法，但沒有經年之後，再見朱元璋必定會殺了他的堅定意志。
她怕自己心軟。
于是，勾結了漠北的“煙花”組織，花重金請來天下第一的殺手——冷魅，來替她完成心願。
于是，有了今天的這場交易——
太白樓上，護花宮弟子蘭雁将禦賜合符及一半酬金，交給“煙花”殺手冷魅。
可是，在二樓還是三樓吃飯，吃川菜還是淮揚菜，這種一般人看來，根本不是什麽問題的問題，雙方竟起了矛盾，且互不相讓。
這就給了宋康可操作空間。
他的人一邊向蘭雁方遞話，說可以退一步，吃川菜，但三樓不可，沒有氛圍感，吃了等于白吃；一邊回複冷魅那邊的人，表示淮揚菜沒問題，但二樓不可，太過吵鬧。
就這樣，雙方都認為，對方各退了一步。
他的師父——劉伯溫，只給了他一條簡單的指令——取回禦賜合符。
其它事宜，他盡可以随機應變，靈活處理。
如他手底下的線人所報，蘭雁與左明堂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左明堂的的确确就是蘭雁的一個保镖，兼粗使男仆。
蘭雁身為護花宮弟子，別說相公了，連愛情的火苗都是不能有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兩三年相處下來，這兩人已有了堪比夫妻的情分。
精明如蘭雁，怎能感覺不到，他這個臨時應變出來的計劃，藏着古怪？
她出于私心，沒有當場戳破罷了。
她當然很想跟左明堂在一起，做一對光明正大的夫妻，但亦自知，沒有實力抵抗師門，倘若有了第三方，想跟護花宮主為敵，說不定，會亂中毀掉護花鈴，從而打破宮中由來已久的相思鎖魂咒。
她實在很想看看，這個第三方在搞什麽名堂。
于是，故意放水……
“好說。”
又半晌，宋康吐出來兩個字。
他要扮演冷魅，便要學那冷魅，說話從來都是兩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多說一個也不能。
與蘭雁方的交易，進行得很順利。
拜別了這一對假戲真做的夫妻後，宋康立刻找茬兒，引來了孟洛川孟大廚，将“合符”藏于盤底，交給了他。
孟大廚心領神會，辦事牢靠。
半個時辰後，他便将兩個一模一樣的“合符”，交還給了宋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