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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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她回樓上,站在榻前給她理了理雜亂的發絲,繼而蹲到地上,脫去她濕透了的鞋襪,動作輕柔而小心,像丈夫對待心愛的妻子般。
她則呆呆地看着,待他起身時,順勢抱住他,語氣悶悶地問:“可不可以不走?”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她索性站起來,赤腳踩上他的腳背上,抱住他的腦袋,在他耳邊輕聲問:“你在怕什麽?我既不要你的喜歡,也不用你對我負責,不過是交易而已。”
“你想多了。”達奚菩将手搭上她的腰,而後一路往上,扣住她的後頸,唇齒緊接而來,咬住她的頸窩,即便血水漫湧也未停歇。
許久以來他都把自己封印在堅硬的軀殼下,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看似冷心冷情,實際只有他自己知道,這麽做不過是讓他顯得體面一些罷了。
只有裝作對世人不屑的樣子,才能不讓他們看出他內心深處對愛的渴望,只要他不渴望,就不會被傷害。
唯獨到了南音這裏,他幾次三番地将原則摒棄,有時候他甚至想,死在她手裏也不錯。
是的沒錯,他想要她和她更多的關注,即便因此丢掉性命,也甘之如饴。
即便無法逃脫,不如坦然接受,縱是地獄又何妨?
“小師姐,你頭發亂了。”他手掌虛掐着她的喉嚨,唇瓣紅欲滴血,冷情克制的雙眸底層,炙熱的浪花層層翻湧,稍不注意就要突破底線。
他的指尖落在她的領口,拆卸一件珍貴的寶物般。
轟鳴的暴雨降臨魔域,攜帶着蠻橫的狂風似要将一切都席卷幹淨。
傾盆大雨傾洩而下,從地縫滲透至魔域的每個角落。
他好像很喜歡咬她,從上到下咬個遍還不滿足,停在她的右肩上狠狠咬下去,南音疼得一激靈,拳頭捶打他,他也無動于衷。
他咬夠了,将血漬擦去,靜靜地欣賞自己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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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很想一腳把他踹下去,可是被拊心花傷過的後背疼得很,她半點不想動彈。
達奚菩歇了不過半刻,又朝她轉來。
……
其實那日在什靡海,南音不是一無所獲,她撈到了一些京方的碎魂,将其寄養在搗相盤中,借助神器的力量滋養,希冀着假以時日,他能重歸世間。
當然這都是美好的幻想,南音心中明白,要想救京方和三界,她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而在那之前,達奚菩必須死。
達奚菩經常來看她,他命人在排月樓下砌了一個小廚房,日日變着法地給她做好吃的,南音這才反應過來,人界廚子是莫須有的,她之前吃的所有東西都是他親自做的,在很早的時候,他就知道怎麽對人好了。
世上最無奈又諷刺的事莫過于,一個最不被好好對待的人,偏偏最知道怎麽好好對待人。
而他這種人,一旦對人好起來,就是掏心掏肺的。
每當他做菜時,南音就在一旁看着,欣賞一個叱咤風雲的大魔頭,為她洗手作羹湯的模樣,光想想就得意得很。
他端着熱騰騰的菜過來,南音直接用手去拿,被他一手拍開,并塞給她一雙筷子:“嘗嘗,好吃的話下次再做。”
“不好吃怎麽辦?”南音舉着筷子問。
他漂亮的雙眸微眯:“那就倒了。”
他說着就要走,南音忙将他拉回來:“好吃的,好吃的,聞着味道就很香了,也不看看是誰做的,怎麽會不好吃呢?”
她好一頓哄,才讓他消氣。
當天夜裏就把奉月和七葉接了回來,她則收拾行囊搬到流雲殿東面的塹月殿去住。
她來魔域這麽久,頭一次聽說塹月殿,自然也是第一次進去,因這個決定是突然下的,魔女還未來得及布置,就讓她看到這座宮殿最初的模樣,說來沒什麽,只是一個特點——黑。
是人走在其中,會被淹沒到無影無蹤的黑,南音身臨其境,能夠想象出達奚菩在這裏度過的每個日夜,他無聲地站着或坐着,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對于別人來說或許難以忍受,對于他來說只有身處黑暗,才能讓他喘息。
南音抱着顆很大的夜明珠,藏進他的被褥裏,預備等他回來,吓他一大跳。
可惜她等得太久,睡意正濃時,被他迷迷糊糊地親醒,她哼唧兩聲,就随他去了。
自從那次之後,他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日日毫無節制地與她厮混在一起,他從不說什麽,也不允許南音多說什麽。
南音知道他這樣做,是想盡可能地忽略掉那些殘忍的事實,他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淪。
之後一個月中,兩人天天見面。
不過每天南音都會抽出一點時間,回一趟排月樓。
某日她走到樓下,竟然破天荒地看到,箜蕪與都雲鶴和平共處的畫面,達奚菩命令她修砌的高塔快要竣工了,兩人閑下空來,就對坐飲酒,情到深處還勾肩搭背,連嘆三句相見恨晚。
箜蕪給都雲鶴解了手腳上的鐐铐,與他說只要在魔域之內,任由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察覺南音的到來,兩人反應截然不同。
都雲鶴看向她,不矜不伐地颔首,嘴角卻塹着一絲奇怪的笑。
箜蕪則背過身,沒看見她般。
自那日無望海海底一行後,她就再不理南音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日日采摘最新鮮的花和雕刻新奇的小玩意送給她。
南音幾次試圖找她緩和,但都無功而返。
南音有直覺,箜蕪對她不止是生氣,還生了些許的恨意,可這恨意從何而來她卻不得為知,只能心裏暗暗記得,有機會再去一趟無望海海底,探一探雲暮鏡中的究竟。
箜蕪不理她,排月樓上的奉月倒是很高興她的到來,在樓臺上高高蹦起,急得七葉在她身邊打轉,用嘴銜着她的衣領往後扯:“過來點,小心別掉下去了。”
南音行至樓腳,一抹紅色身影從她身旁擦過,先一步進入樓中。
“又見面了。”他快速向前,不忘回過來對着南音拱手,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他的面孔完全陌生,是南音确信從未見過的,可是邪魅的氣質卻與一個人很相似,他又直直沖着樓上去……
南音心一驚,快速追上樓,然而還是晚一步,奉月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吓哭,沖出房門抱住南音。
“好了好了沒事了。”南音将她抱入懷裏,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安慰。
少年随之出來,他跨過門檻,身似千斤重,雙目赤紅,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
“不可能,不可能……”他唇角煽動。
“我都已經徹底改頭換面了,為什麽還會這樣。”
他是許久沒有消息的達少悻。
“其實……”南音垂目,正要開口。
“想知道答案,就跟吾來。”達奚菩出現在排月樓前的半空中,黑霧在他身後炸開,他向下垂目。
兩人離開後,南音将奉月帶回屋內,給她梳發、挽發,在不經意間,她不經意地問起:“其實你沒瘋吧,奉月師姐。”
奉月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她敢為自己犯下的錯承擔責任,也敢日複一日地待在人人懼怕的蛇窟,就算在長期的自我精神折磨下會有偶爾的神志不清,也不至于像如今一樣,心智如孩童般低幼。
她更像是在逃避什麽。
“我見過你,在很久以前。”奉月捧着手,只說一句話,就回到榻上,掀開被褥,睡下了。
很久以前具體是多久,南音不得而知,不過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确沒瘋,片刻都沒有。
至于她“害怕”達少悻,真正的原因是什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南音替她檢查一番,确定她無大礙後,趁着沒人注意,偷溜出排月樓,往無望海奔去,途中看見箜蕪欣慰地拍着都雲鶴的肩膀說:“還好有你,能陪我聊聊天。”
表面看起來倒是不錯,只是都雲鶴心機深沉,對箜蕪這段日子的折辱,真的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嗎?
七葉不知是何時鑽進她袖口的,害怕她發現,四肢蜷縮成一團,她問什麽都搖頭不說話,是鐵了心要跟着她。
南音下到海裏,按照之前的路線,來到雲暮鏡前,手往上揮了揮,撥開水中的白霧,接着劃破手心,将血滴入鏡中。
雲暮鏡啓動,無形的力量攪動海水,把白霧全都吸進去後,就開始吸南音的血。
七葉見勢不對,忍着恐懼上前按住南音的傷口:“主人,快,離開這裏。”
南音知道該離開,可是這鏡子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讓她生出一縷只要踏入鏡中,所有困惑都将迎刃而解的感覺。
這根本讓人無法拒絕。
或許她該試一試。
南音捧起七葉,把她往上一扔,穿越海水落到海岸上,而它還沒站穩,一猛子又紮了下來。
南音本欲賭一賭,看見七葉這樣,再大的賭心也平歇了。
她們出了海面,南音突感手心一陣刺疼,像被針紮了般,正當查看時又沒發現異常,直到溫熱的感覺迅速流竄席卷全身,兩行鼻血緩緩滑落。
七葉吓一跳,圍着她打轉,她捂住它的眼睛:“乖啊七葉,你先回排月樓,明日我再去看你們。”
她則馬不停蹄地奔向流雲殿,七葉不聽她的話,對她窮追不舍,她一大步跨進殿中,把殿門關上。
七葉急頭急腦,一頭撞上去,撞得暈暈乎乎,好半天才緩過來,看着禁閉的殿門無聲撇嘴。
南音順順氣,看了看四周,盯準那個目标,一下撲上去,扯開衣領給他看:“你快給我看看這是什麽?”
白皙的肩頸處,被她抓出好幾道紅痕,皮都快撓破了,她還停不下來。
達奚菩擒住她的手,湊上去在她的脖頸間吐了一口氣,癢感即刻消失。
南音呆呆看着他俊美的側臉,一時回不了神。
她晃晃頭,攏好衣襟,憤恨地看着他:“你故意的!”
他知道她還會去看雲暮鏡,提前在鏡子周圍下了這種癢藥。
“不然你以為?既是秘密又豈是誰想看就能看的?”他轉身,在矮榻上撿起一卷書簡。
南音追上去,繞到他身前,雙臂勾着他的脖子:“我也不行嗎?”
他不說話,視線慢慢回轉到她身上。
“這樣呢?”南音墊腳上去,輕啄了一口。
他的眸光漸漸渾濁,卻還是堅定地搖頭:“不行。”
這樣一來,南音更加能确定鏡中之事關系甚大了。
或許有關他內心深處的秘密。
“好吧。”她撇撇嘴,錯身走開。
卻被他一把拽回,壓着她的唇,往嘴裏喂了一件東西。
“這是什麽?”南音摸着喉嚨,那東西從喉嚨滑落時,帶給她莫名的不安感。
他看着她,做了一個吞咽動作:“無妄果。”
此果唯一的效果就是催情動欲。
“你!你!”南音震驚且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