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尋盯着時不時晃動的上鋪床板,心中默念了九個“我忍”,即将默念第十個時,上頭傳來更大的動靜。
嚴嘯居然照着床板捶了一拳。
沈尋坐起來,歪着身子往上瞧,“嘯哥?嚴老二?”
嚴嘯一腳踩在梯子上,往下一跳,“啊?”
“你剛在上面幹嘛?”沈尋掀開薄被,壓低聲音道:“床惹你了?被你睡還得被你捶。”
嚴嘯坐在下鋪沿,摸黑找拖鞋,“我想劇情呢,快小高潮了。”
沈尋往他後腰上踹了一腳,“這都半夜1點了,你白天幹嘛去了?”
“白天沒精力。”嚴嘯理直氣壯,“被那誰吸幹了精氣。”
沈尋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這話你怎麽不當着那誰的面說?”
“那不行。”嚴嘯找到了鞋,站起來換褲子,“他一準揍我。”
“啧,你也知道啊?”沈尋往床外探身,“要出去?”
“嗯,去電子閱覽室坐坐。”嚴嘯套上T恤,去桌邊收拾筆記本電腦。
“你這是想劇情想激動了,打算秉燭夜書?”
“激動個屁。”嚴嘯低低嘆了口氣,“我被批評了。”
沈尋來興趣了,“被誰?‘幾八’?”
“別叫他‘幾八’。”嚴嘯說:“多難聽啊。”
“再難聽也是你起的。他批評你什麽了?”
嚴嘯往另外兩張床看了看,黃黔和劉漸成正打着呼嚕。
“出來說。”他沖沈尋招了招手,往陽臺走去。
夏夜的風吹着舒服,沈尋趿着拖鞋往陽臺走,“說你寫得難看啊?哎嚴老二,你不是最不在意評論的嗎?”
“那要看是誰的評論啊。”嚴嘯雙臂搭在欄杆上,眼中愁樂交加,“他跟我說好幾次了,第一字數比不上從前,第二劇情不如以前良心,第三小,小……”
“小什麽?”
“小學生文筆。”
沈尋拼命忍笑,然而沒忍住,還是發出幾聲幸災樂禍的笑聲。
“我剛才反思了一下,最近碼字确實沒怎麽上心,每天就勉強寫個兩千字作數。”嚴嘯說:“再這麽下去不行了。”
“所以你才琢磨劇情琢磨到捶床?現在還打算去電子閱覽室接着琢磨?”
“沒辦法,白天時間和精力都不夠。”
“你就不怕遇到昭凡?”
“不會。”嚴嘯有信心,“我現在每天都在店裏陪他看完更新,他不會再大半夜去電子閱覽室了。”
“行吧。”沈尋打了個哈欠,在自個兒兄弟肩頭拍了拍,“那你去吧,我回去睡覺了。”
半夜的電子閱覽室最是吵鬧,但寬敞環境下的吵鬧對人的影響并不大。嚴嘯專心致志整理着大綱與細綱,又給戰飛花和一些重要配角增加了一些設定,潤色最多的是戰飛花那沉默強大的搭檔允闌。
也就是他自己。
一番忙碌下來,已經是淩晨4點,周圍安靜了不少,他熬過了最困的時間節點,現下反倒沒了睡意,索性打開文檔,開始照着細綱寫新章。
難得靜下一回心,破曉時,空白文檔已經布滿密密麻麻的字,一統計,竟有足足五千。
還是沒有困意,他接來杯開水,沖好從宿舍帶來的速溶咖啡,繼續往下寫。
從日出到日上中天,五千成了一萬五。
照最近的更新量,這已經是一周的份了。
他想了想,将一萬五分成三個章節,發布五千字,剩下的一萬字當做未來兩天的存稿。
“嘯哥,嘯哥?”昭凡站在浴室邊喊了兩聲,随即伸出手,在嚴嘯頭上輕輕一拍。
嚴嘯正坐在矮板凳上打瞌睡,雙手全是泡沫,花灑開着,根本沒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被拍醒後登時擡起頭,眼中挂着熬夜後長出來的紅血絲。
昭凡好笑道:“嘯哥你幹嘛呢?”
“洗狗啊。”嚴嘯下意識就說。
“洗狗?你的狗呢?”昭凡抄着手,腦袋小幅度歪向一旁,擺出班主任的架勢,“狗都跑了還洗什麽狗?”
嚴嘯往下一看,哪來的狗,自己這是工作期間打瞌睡被抓現場了。
昭凡樂了,蹲下從下方瞧嚴嘯,“昨晚沒睡好?幹什麽去了?”
嚴嘯自然不能說熬夜寫小說,只得擡起手臂擦眼,“沈尋不是在分局打雜嗎?被前輩給欺負了,心情不好,半夜不睡覺,找我嗑叨。”
昭凡眨了兩下眼,“沈尋被欺負?”
“也不是被欺負。”嚴嘯意識到這謊扯得太不符合沈尋的人設了,連忙打補丁,“就是被為難了一下,哎職場嘛,這種事挺常見的,我倆一聊就沒看時間,聊到天亮去了。”
“你們關系真好。”昭凡顯然接受了這個說法,唇角眼尾都彎彎的,打趣道:“我還以為你像我上次一樣,熬夜看小學生寫的爽文呢。”
嚴嘯:“……”
“困就上去睡,別在這兒坐着打瞌睡,小心着涼。”昭凡拿起花灑,收拾浴室裏的殘局,善解人意道:“狗我來洗。”
“這怎麽行?”嚴嘯說着看向昭凡的腰,這“禍水”又裸着上半身,白皙的皮膚上偏偏有精壯的肌肉,讓人難以挪開眼。
“跟我客氣?”昭凡直起身子,一手叉在腰上,故作生氣,“還當不當兄弟啊?”
嚴嘯很想說——我跟你當個雞兒兄弟。
“快上去快上去,別跟這兒杵着。”昭凡真趕人了,拉着他的手臂往外推,然後做了個他萬萬沒想到的動作。
一巴掌,扇了他的屁股。
嚴嘯一時間懵了,轉身瞪着昭凡。
“打痛了?”昭凡看看自己的手,“我很輕的。”
嚴嘯抱了個拳,不再多說,立馬向二樓跑去。
因為如果不快一點,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關系好的男生之間玩得開,拍屁股根本不是什麽意味深長的舉動,想起來就拍了,和拍肩膀拍後背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非要區分的話,就是和不那麽熟的人拍拍肩背就差不多了,和特別熟的兄弟拍拍屁股,那是哥倆好的表現。
嚴嘯當然明白。以前和沈尋,還有其他朋友鬧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互相拍過屁股。
但拍屁股的人換成了昭凡,那就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剛才昭凡那一下子,拍得他有了生理沖動。
“操!”躺在二樓的沙發床上,他賣力讓沖動、欲望通通消減下去,大腦放空半天,身體疲憊,腦子卻亢奮激動。
所幸亢奮終究敗給了困倦,他眯了會兒眼,漸漸沉入夢中。
醒過來時已經日落西山,身上搭着一條不大的毛巾被。
“醒了?”昭凡正坐在電腦前追更新,大約是聽到沙發床有動靜,頭也不回地問。
“嗯。”嚴嘯起身,伸了個懶腰,看着懷裏的毛巾被,“你給我搭的?”
“賢惠吧?體貼吧?”昭凡說:“還不快謝謝凡哥。”
嚴嘯暗自重複着“賢惠”和“體貼”,樂了。
“笑什麽?”昭凡轉過來,神采奕奕的,似乎挺開心。
“沒什麽啊。”嚴嘯面上正經,疊好毛巾被放在一邊,假模假樣地問:“小胖子今天寫得怎麽樣?”
昭凡“啪”一聲拍向大腿。
嚴嘯:“……”
這是幾個意思?
“小胖子痛定思痛,今兒更了五千!”昭凡伸出右手,五指張開,“而且完全不水,都是幹貨!”
“是嗎?”嚴嘯心裏樂死了,慢悠悠地走到電腦邊,“我看看。”
昭凡第二遍都看完了,趕緊讓座,“小胖子啊小胖子,總算醒悟了,這叫什麽,這叫……”
嚴嘯搶白:“是金子總會發光?”
“這叫棍棒下出孝子!”昭凡說。
嚴嘯唇角一跳,尴尬地咳了兩聲。
“大夥這不經常罵他嗎,果然罵出成果來了。”昭凡美滋滋的,“今天這章真不錯,我不打攪你了,你快看。”
嚴嘯:“哦,好。”
昭凡雖然嘴上說着“不打攪”,但落在行為上,仍是“叽裏呱啦”說不停。
好在嚴嘯就愛聽他講,還愛偷偷觀察他那眉飛色舞的神情。
“不過我看出了一個問題。”昭凡抱住雙臂,眉心皺了皺。
嚴嘯恨不得掏出小本子當場記下,“什麽問題?”
“允闌的戲份是不是太多了啊?他只是戰飛花的搭檔诶。”
“既然是搭檔,那戲多就很正常。”嚴嘯說:“搭檔就應該并肩戰鬥。”
昭凡沉默幾秒,“但我還是覺得太多了。”
“不多。”嚴嘯很堅定。
“他搶了戰飛花的風頭。”昭凡說。
嚴嘯有些心虛了,“是嗎?”
昭凡其實也不怎麽踏實,因為醞釀許久,他有些想問嚴嘯那個問題了。
——這個戰飛花,你覺不覺得像一個人?
各懷心思,對視無言,最終還是昭凡打破了沉默,說的卻是不那麽要緊的事,“這個反派的名字不好聽,劉大牛,小胖子怎麽想出來的?”
嚴嘯:“可能是一拍腦門想出來的。”
“太難聽了。”昭凡說:“不像個牛逼的反派。”
嚴嘯想,行,下一章我就讓他死。
天色不早了,昭凡看完聊完肚子餓了,“走?”
“嗯。”嚴嘯起身,正思考着今晚吃什麽,手機突然響了。
“誰啊?”昭凡随口問到。
其實這種涉及隐私的事,他平時很少主動問,但近來與嚴嘯越來越熟,說話就沒那麽多講究。
“我哥。”嚴嘯說:“等我一下。”
“好,樓下等你。”昭凡對偷聽電話沒興趣,拿了自己的東西快步出門。
嚴嘯接起電話,“喂。”
“還在沈尋那兒?”嚴策的語氣仍舊有種不近人情的冷意。
“在。”
“我過幾天要去一趟臨江警院。”嚴策說:“随便看看你在搞什麽。”
兄弟倆一向沒什麽可聊,挂斷電話後,嚴嘯看着那短短的31秒通話記錄,過了一分鐘,才确認嚴策要來的事實。
他抹了把頭發,低聲道:“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