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獵巫-26
“你拿槍對着我?”艾森盯着眼前黑洞洞的槍口,以及舉着槍的安德烈。
安德烈彈了彈煙灰:“沒裝子彈。”他說着遞過去給艾森。後者搖搖頭沒有接,他很矜持地不用手碰殺人工具,只是問道:“你改裝出來的?”
“手藝不錯吧?”
艾森不服氣:“我也會,我會造軍隊。”
“你不是不碰武器嗎?”
“聲控的。”
安德烈哼笑了一聲,把槍放回桌上,按滅煙,轉頭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大約半小時前,剛有八只烏鴉飛過。他坐下來,看着桌對面的艾森:“所以,你要我今晚跟你闖白塔?”
“對。能不能找到女巫就看今天。”艾森也坐下來,“我已經沒有耐心了。”
“為什麽去白塔就能找到女巫?”
艾森喝了口水:“之前我被女巫詛咒的時候,有兩種解決辦法,一個是照她們的要求,搞什麽讓別人愛上我;另一個就是殺了她們。那是因為女巫施加的詛咒必須要在女巫活着的條件下才能應驗,不是全自動的。以我的部分調查研究來看,她們既有可能是通過改變能量場,設定了某些觸發條件,對付我這個個體,她們離得遠問題也不大,但對付這麽一個龐大的……地方裏的所有人,要不然就是一群女巫共同施加詛咒,要不然就是離得很近,才能保持這麽強的能量場。”
“沒有可能是一群嗎?”
“可能性不大。其實,”艾森有點不情不願地說,“雖然女巫們很可惡,但這種又是注毒又是說錯話讓人爆炸,一般只有她們中的邪巫才會做,大部分女巫……還是不錯的人。”
安德烈點點頭:“噢。”
“我沒有在誇她們啊,”艾森立刻辯解,“只是實事求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女巫就在這裏。”
“對。我認為這個地方的建立和女巫一定有關系,因為女巫的兩個詛咒,怎麽想都是為了幫助維持這地方的安定安穩,如果不是和統治層有關聯,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白塔的頂層我還沒去過,那裏是控制塔頂力場發生器的地方,如果我到那裏去,一切都會水落石出。”艾森點點頭,“所以需要你跟我一起。你不是很能打嗎,你得給我開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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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問:“這算加班嗎?”
“……”
“十點了哎。”
“知道了知道了。”
安德烈笑笑,伸過手去夠火柴,手碰到了艾森的白袍,後者猛地往後退,躲了過去,留下安德烈一臉狐疑。
艾森嚴肅地說:“注意距離。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見不得這些兒女情長。”
安德烈翻了個白眼,拿回火柴:“哦?什麽大事啊?”
“大事就是……大事,你懂就是……”艾森解釋,“當神。”他自己說着說着,就臉紅了,這種宣言說出來還是有點讓人害羞的,尤其是對面的男人還一臉忍笑的表情,一邊點煙一邊說:“懂,懂。”就像在哄小孩。
艾森很不滿地看着他:“你怎麽老是這麽……你就不能嚴肅點嗎?自從我遇到你,你就是這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置身事外,高高挂起,好像在看大戲。好像不管發生什麽事,對你來說都是這個可以,那個也行,萬事敷衍,得過且過,一旦要你負責任,就會迅速逃跑,沒有膽量做什麽承諾,躲避一切嚴肅認真的東西。比如你生活裏有什麽事你一定想要做嗎?”
安德烈回答:“沒有。”
“你就很像那種放棄人生,随波逐流的人。”
“哦。”
“你看,你都不想反駁我的嗎?”
安德烈把火柴裝進口袋:“你也不要說我吧,你這個人說話辦事也完全不負責任,想一出是一出,說話不計後果,行事前後矛盾,一會兒滿不在乎,一會兒又非做不可,就像六月的天,撒嬌耍橫,陰晴不定。愛講大道理,動不動就神啊、意義啊、自我意識啊、死亡啊、宇宙啊,你說你不在乎死,大不了一了百了,可是如果你不在乎死,你想這些幹什麽呢?搞不懂你。”
艾森臉通紅:“喂,我只是智商高,思維活躍。”
“也可能只是因為你19歲。”
艾森一愣,臉青一陣白一陣,張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麽,要發火又不知道從何發起,盯着對面男人慢悠悠地低着眼整理煙盒,仍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就氣得說也說不出話,很想争辯,不知道該辯什麽,很想生氣,但明知對方不會理會他的挑釁或怒意,這就是和三十五歲男人打交道的弊端,成熟的人情緒過于穩定。
于是只有艾森又是抿嘴又是咬牙,抖着腿無處發作,一轉頭正好看見角落裏的洛斯,立刻皺着眉質問:“你在這裏幹什麽?!”
洛斯低着頭扣自己的指甲,輕聲細語:“一個小時前,您叫我過來呢,說今晚有行動,我就在這裏等呢,我都半天沒敢出聲呢。”
艾森再次發作不得,安德烈笑着看向洛斯:“你好乖哦。”
洛斯矯揉造作地擺手:“還好啦。”
艾森:“……”
安德烈轉過頭看艾森,趴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盯着艾森氣鼓鼓的臉,然後笑起來:“生氣啦?”
艾森揚起聲音:“怎麽可能,我情緒很穩定的。”
安德烈伸手拍拍他的小臂:“我……”
他還沒說完,艾森閃身躲過他的手,高高興興地站起來:“啊呀都說了不要碰我怎麽你就忍不住呢。真是拿你沒辦法,這麽想和我親近,以後就每周一三五允許你靠近好了,狂熱粉絲真讓人受不了……”
說罷自己就潇灑地走出去,占了上風高興多了。
洛斯望着他出門的背影,評價道:“這個逼。”
接着又轉頭看洛斯轉頭看着安德烈,撇撇嘴:“渾身上下除了臉和腦子沒有優點。那顆頭就是全部精華了。我很佩服你,”洛斯坐到他身邊,“一方面我佩服你這都下得去手,另一方面我也佩服你浪得毫無底線,教教我,或者加入我們吧。”
安德烈靠在椅背上收起煙,滿不在乎:“順手嘛……”
此時艾森大力推開門,新靴子踩進門口,撐着門框,單指推推今晚特意戴上的黃色眼鏡:“走了。”
***
二十分鐘後,洛斯站在白塔後面前望着面前的幾道交叉的紅色激光線,轉頭看了看離他兩米遠的艾森和安德烈,覺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
“又是我是吧?”
兩人點頭。
洛斯伸伸手又縮回來:“老大,你确定這激光沒事?”
“不确定啊,你試試看我就知道它是什麽成分了。”艾森說,“科學需要犧牲精神,甘于奉獻。”
“犧牲我、奉獻我是吧。”
“快點快點,話好多。”
洛斯顫抖着——氣得——轉過身去,妖精趴在他腳邊小聲問:“貝萊,不然還是讓我替你吧。”洛斯懶得理這妖精。
他剛伸出去手,紅色激光線如大家所料地切斷了他的半個手章。洛斯轉頭看他們,語氣幹巴巴:“沒想到吧,是有害的哎。”
安德烈對着他笑笑。艾森走過去把他的手掌撿起來,仔仔細細地研究傷口,摸了摸截面,用火機燒了一下,然後站起來,一邊把手掌給洛斯粘上一邊說:“高溫切割線,能融鋼鐵。”他低頭看洛斯,“疼嗎?”
洛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要打要罵,要殺要剮可以直接來,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講話。”
艾森瞥他一眼:“因為高溫會燒化你的潤滑劑才問的,蠢貨。”
安德烈靠在牆邊,抽着煙,單方面跟妖精聊天:“多大了?從哪兒來?到哪兒去?有沒有和誰在交往?”
艾森用不透光的橡皮膠做的封口堵住激光發射口,橡膠融化後貼裹在發射口上,堵住了射出的高溫度光線。
然後他轉身做了個“請”的姿勢:“粉絲,你先。”
安德烈甩甩頭大步流星地走進去,又看向艾森:“我還沒搞懂,你需要我幹什麽?”
“就是……”
他們從後門進去,正碰見三五個巡邏的獵巫犬,驚訝地望着闖進來的三人。艾森接着說:“交給你了。”
安德烈又想消極怠工:“你不是辦法很多嗎?”
“那我把他們統統留在時間裏?”
安德烈想了想,嘆口氣,把煙扔在地上,朝前走,反應過來的獵巫犬正大呼小叫地讓三人報上姓名,并紛紛拔出長刀短刀和小刀,磨刀霍霍,冷兵器閃着寒光,刀尖幾乎抵在安德烈身上。
此時此刻,刀兵相見,千鈞一發之際——
安德烈拔出腰後的槍,指着中間的人:“時代變了,大人。”
“……媽的,你耍賴,你哪來的槍?”
安德烈朝洛斯偏偏頭:“來人,繳了他們的械。”
洛斯笑呵呵地去收刀,還心理陰暗地在沒被招惹的前提下,每人給了一拳。
艾森在後面悠哉地看着,看着一切照自己的計劃發展,自己選定的人在各自的位置發揮着作用,就點點頭:“我好厲害啊。”
這幾個守衛被扒光衣服綁成團,暫時關進了門後的小隔間,這會兒安德烈才有心思停下來,打量這個地方。
他四下轉頭看了一眼這裏的布局,就明白為什麽不走正門了。從後面進來,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這裏前端是平整的切面,也就是說這裏和前門是分開的,他仰頭看了一眼陡峭的旋轉樓梯,想必這個頂層,只能由後門口進才能到達,前門是看不到這一層的。不過白塔的人也太松懈了,就算是再穩固的統治階級,也要注意自我保護啊,不然說不定有像艾森這樣的人……安德烈看向正在研究一張大幅畫作的艾森。
艾森正在端詳的這幅畫是Pieter Bruegel the Elder的《The Fall of the Rebel Angels》。
安德烈站到他身邊,跟他一起看,看了一會兒問:“喜歡嗎?喜歡買給你,文藝複興畫家裏我最喜歡他。”
艾森轉頭看他:“說實話,如果我們想去到頂層,總不能走這個樓梯吧,這可是陡的。”他伸手摸了摸這幅畫,“這地方不會挂藝術品吧,有沒有人來欣賞。”
安德烈看了眼畫:“設計圖紙?”
“有可能。”艾森說,“這就是我需要你的最重要的原因。”
“什麽?”
“怎麽說好呢?嗯……雖然我一直獨自旅行,紅泥給我指路,但事實上我所做的就是計算速度而已,而……”
“說重點。”
“我這樣完美的人承認這個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是你們常說的那種什麽來着?哦,路癡。”艾森乖巧地笑,“哎呀我是完全看不懂地圖的啦,東西南北我分不清的,現實有那麽多方向拓到紙上怎麽會一樣呢?你也明白吧,就好像有人永遠學不會跳繩一樣,都是很正常的……”
安德烈動手把畫拿下來。
“這個你會比較懂,畢竟你以前混過軍團,對地理研究應該經驗豐富。”
安德烈把畫翻過來平放在地面上,用小刀割開後框,從夾層中看見一張薄紙,艾森也看見了,很興奮:“找到了!”說着就要伸手抽,被安德烈阻止:“別動。”
他用小刀挑着紙角,又低下頭朝裏面吹了幾口氣,扇了扇,接着用小刀劃開四角,小心翼翼地将後框油紙揭下來。艾森不明白為什麽如此小心,便随手拿起被揭下的後框紙,但沒想到這後框紙竟随着他的動作內側燃燒起來,艾森猛地甩開手裏的紙。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有硝甘油晶,會在空氣動就會起火。”
內層紙現在鋪開攤在兩人面前,艾森低頭看着這上面墨青色的軌跡,沒有看出上面門道,便問安德烈:“是布局圖嗎?”
“是,”安德烈擡頭看塔頂,“看起來好幾層樓。”
“能揭下來嗎?”
“揭不下來,會燒毀,我記住了,跟我走吧。”
艾森拍拍他的肩,安德烈以為這小子要稱贊自己幾句,沒想到聽見艾森滿意地說:“我真是有眼光。”
安德烈翻翻眼,懶得理他,起身朝樓梯旁走,艾森也幾步跟了上來,加上搜完守衛衣服的洛斯,站在陡峭的樓梯下。
艾森:“要爬這個?”
洛斯:“不會吧?要爬這個?”
安德烈:“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他指左邊,“艾森去那邊樓梯口,”又指右邊,“洛斯去那邊樓梯口。”
然後他抽出一根煙:“聽我指令。”
艾森洛斯嚴肅點頭,各就各位。
安德烈劃亮火柴,給自己點上煙,在兩邊的目光下吹出,說:“走。”
兩邊毅然決然地踏上了樓梯,小心翼翼地扶着扶手,腳下一片嘎吱嘎吱聲,聽得驚心動魄。
安德烈看了他們一會兒,轉身去了旁邊的——電梯。
在兩人投來先是“不可思議”、進而“怎會如此”、最後“你這混蛋”的目光下,叼着煙咧嘴一笑:“上面見。”
把兩人喊出的“喂——!!!”關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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