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一文不值的夢想
第21章 那一文不值的夢想
這句不屑一顧的話太過狠絕,簡桉失望地松開他,可胸口卻還是抑制不住地一陣一陣抽痛着,像浪潮般洶湧。
那人口口聲聲說是他貪圖名譽害死了林秋婉,可對方又怎麽會知道,他當初僅僅只是因為舍不得季松亭,舍不得相隔數萬裏,才主動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
可是,季松亭不信。
不愛你的人,連真相都是多餘的。
“你不是很愛繪畫嗎?愛到拿我母親的血做顏料,那我就親手毀了你在乎的,連藝術大賽你想都別想。”
季松亭居高臨下睨着他那雙酷似母親的眼睛,漫不經心上挑的眼尾滿是極端的偏執和瘋狂,随後走向門口,吩咐道:
“楊瑞,把他帶走。”
楊瑞心裏叫苦,又不敢得罪上司,只好唯唯諾諾地走到簡桉旁邊,伸手将人扶起來,壓低了聲音喋喋不休道:
“簡先生,我是被迫的,你千萬不要記恨我,我也不想啊,誰讓咱們命苦。”
腦子嗡嗡作響,簡桉已經聽不清到底是誰在講話,雙腿麻木到走不動路,只能被保镖架着胳膊往外帶。
慘白的月光立即變成了無底的黑暗,天愈漸黑了。
別墅後院以往明晃晃的路燈此時也跟着月色暗淡了幾分。
簡桉被兩個保镖緊緊按着手臂跪在地上,而不遠處就高高堆積着他的畫作。
這輩子唯一活着的念想。
北方的初冬只有零下5℃,寒風瑟瑟,刮得人骨頭都疼,更別說他此刻僅僅只套着一件單薄的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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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迫擡頭看向前面,朦胧的眼眸酸澀的厲害,耳邊陰恻恻響起一個男人若近若遠的聲音:
“睜大眼睛看清楚,那是你最愛的東西,你那一文不值的夢想。”
簡桉全身哆嗦了下,劇烈顫抖的唇邊滲出絲絲血跡,嗫嚅道:
“你……你想幹什麽?”
“你猜。”
季松亭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冷笑,慢條斯理地将酒精一點點淋在畫像上。
直到那些數不勝數的畫像澆滿了酒精,瓶子裏的液體一滴不剩。
簡桉腦子再怎麽迷糊也知道他此刻想做什麽,雙臂用力掙紮想要上前阻止,卻無濟于事,只剩下嗓音沙啞地喊着:
“不要!別燒它們!犯錯的是我,你恨的人也是我,你要燒的話就燒我!那些畫是無辜的,季松亭,求你了……”
連他自己也數不清這些年裏是第幾次哀求過那個男人了,可得到的,依舊是變本加厲的折磨,和無休止的冷漠。
“無辜?你身邊所有的東西都是有罪的,包括你,你想死沒那麽容易。”
季松亭修長的指尖夾着煙霧袅袅的香煙,側眸瞥他一眼,冷哼一聲,随後将打火機靠近畫紙,“咔嚓”燃起藍色火苗。
一瞬間,淋過酒精的畫以最快的速度熊熊燃燒起來,如一群貪狼餓狗的舌頭,在風的煽動下,肆意舔舐着脆弱的圖紙,眨眼就竄起半人高的火焰。
“你們放開我!放開……那些畫真的不能燒掉!你們快點拿水撲滅火啊……”
簡桉扭動着身體拼命想往前面的火堆靠近,撕心裂肺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後花園裏,聽着讓人心碎。
他臉色漲紅,眼淚橫流,雪白的脖頸也因情緒激動暴出了一根根青筋,從來沒有一刻像眼下這般無能為力過。
站在旁邊的楊瑞于心不忍地撇過頭,心裏像個老母親般唉聲嘆氣:
造孽啊,我怎麽感覺自己罪惡感滿滿,不行,回去得吃齋念佛三天,敲敲木魚加多點功德。
看着這樣痛不欲生的表情,季松亭狹長的眼眸莫名輕顫了下,但呈現在臉上更多的,是大快人心的愉悅。
那人聲嘶力竭想抵抗卻只能任人踐踏的模樣,才是撕掉僞裝後真正的樣子吧?
不堪、肮髒、低賤、無恥……
季松亭猛吸一口煙,煙霧漫不經心地呼在他臉上,嗤之以鼻道:
“怎麽?面具戴久了,摘不下來了?什麽溫良恭儉,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廢物一個,哪有一點簡氏少爺的權威。”
空氣中彌漫着嗆鼻的焦味和令人心悸的熾熱,可地上的人卻早已心灰意冷。
漸漸地,簡桉不再掙紮,極度的悲痛和掙紮耗光了身體所有力氣。
他變得安靜,靜得有些可怕,手在微微顫抖,喉嚨裏散發着血腥味。
火光沖天中,那些被燃燒的畫裏似乎浮現出了一幀幀從前的畫面。
有第一次奪獎的,有第一次心血來潮為靈感瘋狂的,也有被周曼香撕掉,他熬夜一點點拼湊起來的……
太多太多難以忘懷的記憶伴随着火星四濺的畫像徹徹底底灰飛煙滅。
他從來都是一個念舊的人,心裏總期冀着快要熄滅的夢想可以重新燃燒起來,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良久,簡桉悲戚地擡起濕潤的眸子,深深凝望着眼前高挑冷峻的男人,說:
“季松亭,我愛你,但你卻占着這份卑微的愛肆無忌憚地傷害我,在你心裏是不是就從來沒有過我的一隅之地?”
“有啊。”
男人突然之間的回答,讓心如死灰的簡桉愣住,不可置信的目光帶着飄渺的希望重新望向他。
季松亭興致盎然地端量着他,一雙幽寒的眸子眯了眯,聲音裏暗藏着殺意:
“你可是害死我母親的兇手,我怎麽會忘了你?你就算死一千次、一萬次,被千刀萬剮,都難解我心頭之恨。”
聞言,簡桉失望地低下頭,唇角微微抽蓄着,仿佛周圍的一切人和物都不複存在,只剩下荒涼和無望。
他早該想到的,季松亭心裏怎麽會有過他的位置?
可為什麽每次總是寧願承擔着受傷,也要去相信對方說出口的話……
季松亭示意保镖放開他,随後沒有絲毫滞留地離開了後院。
火焰由于酒精的原因剎那間高度灼燒起來,簡桉不偏不倚被風攜來的火星濺入眼眶裏,劇烈的刺痛迫使他擋住了雙目。
本就充.血的眼珠此時更加血紅,緊縮的瞳孔也漸漸渙散。
他艱難地半睜開眼,卻突然發現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周圍仿若被濃霧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