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戴玲珑的悲劇
戴玲珑的悲劇
艾兮兮決定結婚。
艾兮兮決定送走女兒。
艾兮兮決定這個，決定那個。
她計劃好一切，堪稱天衣無縫。
她的結婚對象，目标鎖定了顏老六。
艾兮兮說：“戴玲珑不可能是那個新娘，因為她沒有這個資格。”
艾兮兮又說：“誰能笑到最後，我拭目以待。”
滿口荒唐言，一把酸心淚。
從艾兮兮家走出的張米米，感覺跌倒了深谷，混沌的世界，已經沒有是非黑白的說法，只有無盡的欲望。
她難以自持，踱步回家，把自己關在了房間，以前很多想不通的的事情，現在漸漸清晰。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她從房間出來，打電話給莫小言。
“喂喂，小言，出來吃吃飯吧，我想見你。”
“真的嗎？”
“是，我已經訂了位置，在XXX路。”
“好，一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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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米米選的飯店其實是一家素齋堂，四面八方有幾尊佛像，擺放恭謹，四大天神守着各處角落，氣勢威嚴，讓人望而生畏。
“米米啊，怎麽想到吃素了呢？” 莫小言沒吃過素食，環顧四周，不由笑笑。
“吃素是為了消業，忏悔也是好的。” 張米米點的是套餐，上來的菜基本都是黃豆和植物蛋白構成。只不過是看看樣色，也和葷菜沒有太大差別。
“好好好，我來嘗一嘗。”莫小言笑着動了筷子，夾起一塊，送到嘴巴裏。
“小言，你和戴玲珑是大學同學吧。”張米米看似無意的一句，讓莫小言的喉嚨咯噔一下停住了。
“怎麽問起這個了，我都不想提到她了。”莫小言用力将喉嚨口的菜，咽了下去。
“可你們相愛過，當年她退學，你都願意等她，那麽多年，你竟這樣大度，說放就放下了。” 張米米一步步緊逼，開口戴玲珑，閉口戴玲珑。
“米米，你究竟想問什麽？” 莫小言放下筷子，臉色一沉。
“我想問你，她為什麽退學？”張米米啪地直起身子，站了起來，盯着莫小言。
“我不知道。” 莫小言的雙手開始出汗，他越想掩飾，越覺得氣悶。
“那我來告訴你，因為她生病了，但是她發現的早，她還年輕，所以還可以撐幾年。這也是你為什麽多年來忘不掉的原因，對不對？”
張米米本不想那麽殘忍，她說話的時候，莫小言的臉上出現了痛苦的神色，她看到了，但是她還是得問他。
“回答我，莫小言，你追求我到底有幾分真心，你究竟是什麽時候和艾兮兮走到一起，串通一氣的？” 張米米也有點抽搐，艾兮兮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了她，而對莫小言，她還有一絲幻想。
“米米，你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你要懷疑我？” 莫小言雙手抱頭，難過的掩面。
“我沒有懷疑你，我只是想知道一切。”張米米努力控制自己，坐回了位置，她決心等莫小言自己說出來。
她眼中閃過艾兮兮，她說的話言猶在耳：“米米啊，不要以為莫小言真的愛你，這個世界上哪裏有真愛呢？”
滿世界的愛，到底有多少是出自肺腑真心，張米米望着沉默的莫小言，思考起這個問題。
而莫小言也在思考張米米的提問，這一切該如何對她開口？
當年的莫小言和戴玲珑堪稱是絕配，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一句話形容，幾乎所有人都會告訴你：他們是佳偶天成，誰都分不開的。然後莫小言沒有想到，最後拆散了他們的是戴玲珑自己。
一切的事都從大一暑假過後講起，才過了一個學期，戴玲珑就遞上了休學申請書，同時，一句：“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宣判了她和莫小言愛情的死刑。
事情來的太快，始料不及，戴玲珑悄悄打點一切，離開了學校，無影無蹤。莫小言為此一蹶不振。
随着莫小言的娓娓道來，這些情景，張米米都想象過，對于大學時代的愛情，無論是如何的開始，最後的結束都是撕心裂肺的疼。但對莫小言和戴玲珑來說，如果故事只到這一步，那麽也就沒有以後的五年情長了。
而張米米想要知道的，正是這個五年。
五年的時間，是莫小言重新振作，苦苦等待的經歷。他輾轉打探，和學校招生信息處的老師打好關系，終于拿到了戴玲珑的資料。
“米米，你說的對，我确實知道她生病的事情。” 莫小言臉色泛青，勉為其難重新擡頭。“我花了幾年時間才找到她，知道了她當年退學的真正原因。”莫小言陷在了回憶，而這段記憶并不輕松。
他找到戴玲珑的時候，還帶了學校醫學院資深教授對她的一張診斷處方，原來她有先天性心髒病。不僅僅是她，還有她的妹妹，尚在讀高中的妹妹。
和外界所傳不符的是，戴玲珑沒有在那個所謂光環萬丈的“書香門第”。她住的地方，屋檐低下，門廳漏雨，家寒四壁，不足十平方，卻擠了四口人。戴玲珑的退學是迫不得已，她的妹妹提前病發，為了治病，差不多耗光了家財。
“怎麽會這樣呢？她的父母不是大學教授嗎，她還有一個妹妹啊。” 張米米啞然，這些事情，艾兮兮沒有說過，艾兮兮只是告訴她，戴玲珑不過是一只外表高傲光鮮的僞孔雀。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找到她的那天，她什麽都沒說，她…竟然哭了。” 莫小言再次低頭沉思，張米米看他模樣，自覺猜的不錯，戴玲珑在他心裏的确是割舍不斷的情結。
“那後來呢？”
“後來玲珑還不承認，直到我拿出了她的病歷單，她才跟我說她生病了，讓我以後不要再去找她，我追着她的五年，一直以為她是因為生病才躲着我，才和我分手，她是覺得自己活不了很久，才下的狠心。可是當我一路跟着她南下，到了這座城市，她又做了什麽，她跟着一個比她父親年紀都大的男人，忸怩作态。”
話盡至此，莫小言眼裏的悲切再也藏不住，他握着的雙手，磨拳霍霍。
通常的幸福結局只在童話中誕生，所以才有了那麽多愛情故事存在的必要，人們樂于把自己的悲傷喜怒掩藏，在美好的故事裏尋找內心的慰藉。但是翻過書，回到現實，越是美好的，越容易被粉碎。
張米米眼觀莫小言，他無疑是個悲劇角色，可是戴玲珑就真的是勝利者嗎？她想到艾兮兮的言論，決心對莫小言攤開事實。
“她說她要結婚，所以你才和她分手對嗎？ 艾兮兮找到你，所以你們跑去告訴顏老六，戴玲珑苦苦瞞住的病情。你是學醫的，你比誰都清楚，她這樣的身體是不可能懷孕的，而整個公司，最大的緋聞就是戴玲珑的奉子成婚…”
這是張米米花了一個小時理清的時間線，艾兮兮只告訴她有把柄推倒戴玲珑，艾兮兮的結婚計劃正是建立在戴玲珑生病的事實上，相比所有人，艾兮兮才是手段最狠的那個角色。
而這一切的發展，必須得有幫手，而痛失一切的莫小言就是那個幫手。
“你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艾兮兮會把所有的都告訴你？”莫小言已經無話可辯了，他默認了一切。
“她當然不可能告訴我所有，艾兮兮只告訴我戴玲珑不可能生孩子，而顏老六結婚就是為了要一個繼承人。”
張米米逐條展開，從劉凱瑞在天臺看到戴玲珑打艾兮兮，從公司傳出的流言，從在門口看到莫小言和艾兮兮走到一起。
最後，她告訴莫小言，今天她去了艾兮兮的家，艾兮兮能把孩子送還給杜玄，就是徹底做了決定。
“你到現在都還沒有明白嗎？小言。” 張米米感到心疼，替莫小言悲哀。
“我不知道戴玲珑為什麽要和顏老劉結婚，也不知道為什麽艾兮兮要這樣對待戴玲珑，但是你這麽做，對一個即将要結婚的新娘來說，是多麽殘酷，她是你過去的愛人，無論做過什麽，你都愛過她，你怎麽能借用我的名義去打擊她，你真自私，真無情。”張米米搖頭，繼續說道：“更何況戴玲珑是一個病人，她一生的時間也許只有普通人的一半，你…你還算是一個醫生嗎？”
張米米的質問，一點都不錯。她雖然讨厭戴玲珑，但是她不是背後下手落井下石的肖小。”
“我…我…”莫小言臉色發白，豆大的汗珠滲出了額頭。他擦了又擦，嘴唇幹薄的無力閉合。
這樣的情形下，張米米清楚地明白今天會見的目的已經達到。自己終于從這一攤爛泥裏爬出來了，從此後她的世界再也不會出現莫小言和艾兮兮了。
張米米是對的。當她從飯館裏出來的時候，順便望了望天空，幾道稀疏的光影，照舊晦暗的顏色，她笑了笑，迎面一陣風過，卷起了睫毛，一大滴淚珠子垂挂在臉上。
“這是今年最後的眼淚了。”張米米用力揉揉眼皮，想着，其實這樣結束，對誰都公平。
晚上回到家裏的時候，張米米沒有對張乖乖說這件事，她登錄公司網站，查閱文件，忽然發現了一封郵件。通知策劃部取消為老板慶賀的企劃，內容很都官方，沒有說到細節。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随後幾天，戴玲珑不在就職，公司氣氛凝重，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悲涼。而到周五下班的時候，公司人事來了通知，秘書職位空缺，請有能力者內部競争上崗。
大家竊竊私語，不明就裏，內部信息臺更是爆出了老板訂婚被取消的大新聞。
“戴玲珑啊，戴玲珑，你也會有這一天。”
張米米心中發冷，在她心裏，她一直固執的認為戴玲珑會是一生的恨，這種厭惡感曾經密集地積壓在心底，壓得她挺不起背，睡不好覺。可是真當不幸降臨在戴玲珑身上的時候，張米米沒有覺得輕松，反而覺得那種壓迫更強，物極必反，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對她說：“其實你不恨她，你只是太羨慕她。”
“我不恨她，怎麽會？”張米米無法相信這是自己的心聲，那麽多年過去了，她怎麽會不恨戴玲珑。
“可是愛都沒有了，你還恨的起來嗎？”
沒有了莫小言的存在，還有恨戴玲珑的必要嗎
張米米四肢開始發麻，繼而冰冷，她在想：她真的愛過一個人嗎？她又真的恨過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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