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part27
part27
裴以爍一下子被堵得啞口無言。
她……他該怎麽說?
住在敘家,實在是一件難以開口解釋的事情,此前他已經想好了解釋,可是她當時不願意聽,現在又提出來,他卻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敘言不再說話,自己靜靜地掀了被子下床,她進醫院的時候是昏迷狀态,所以來的時候只有她這麽一個大活人,此時身邊沒有包包也沒有衣服,她掃了一眼還愣着的裴以爍,意思意思地說了聲“謝謝”就準備離開。
誰知一只腳剛踏出病房門,身子就被裴以爍強行扭轉了方向。
“是你哥他威脅我的!”裴以爍有點失控地說。
“呵呵。”敘言冷笑,“敘誠他不是我哥,你也不是我什麽人,他威不威脅你、威脅你什麽我都不想知道。”
這下尴尬了。
裴以爍現在覺得自己張嘴也不是,閉嘴也不是。女人竟大都是這麽麻煩,一會兒要你解釋,一會兒又“我不聽我不聽”,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怎麽辦。
盡管如此他還是清了清嗓子開口:“我和敘誠是舊識,我們以前是好兄弟,他也是我在倫敦的時候的房東,他很了解我,所以我有些不好的東西落在他手上了,他以此威脅我,我也沒辦法。”
裴以爍說完輕輕嘆了口氣,他擡頭看了敘言一眼,她正閉着眼,沒什麽反應。
他知道她在聽,又繼續說道:“敘誠他喜歡男人,你知道的,但是你覺得我也一樣嗎?”
敘言猛的睜開眼睛。
“難道不是嗎?”
其實她曾經無數次都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她真的相信他會喜歡男人嗎?不是的,裴以爍對她的感情她從不懷疑,也許一開始的快節奏能夠說是都市男女的快餐式愛情,可是之後的那一切又怎麽解釋?
她每次的無理取鬧最後總是以他道歉收場,她随便送的一件小禮物他都愛不釋手,他有的時候睡着了都會迷迷糊糊說“敘言,你要相信我”,知道她心裏有別人的時候他那樣難過,她不是白癡,還分得清什麽是真心什麽是假意。
可是他和敘誠,她又并非一點不亂想。
那些莫名其妙的照片是誰發的,他們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第一次在她面前相遇時這兩個人都裝作互不相識,難道這些就沒有一絲不尋常嗎?
有的,一定有她不知道的東西。
雨下過之後天空都會煥然一新,敘言從醫院出來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到傍晚,擡頭看着那報團互暖的雲彩,莫名覺得一陣心涼。
曾經的她生活在那樣一個城堡似的家裏,她有自己的王冠和水晶鞋,她可以幻想那個不可能的人有一天也會架着南瓜車來接她,雖然也許她永遠也不會嫁給王子,可是只要她願意,她就可以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憂無慮。
安徒生童話裏從來沒有私生的公主,只有中國的肥皂劇才會喜歡這樣狗血的橋段,可是有時候現實往往恰好狗血,她一個不小心就被打回了原形。
現在她的王子架着南瓜車走了,她的騎士卻莫名其妙坐上了王子的車,雖然騎士是她自己趕走的,可是有一種不爽叫做“我讓你走你就真的走了”。
敘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晃到“盛華”大廈來的,面前的路燈正一閃一閃即将變綠,可是她的腳步這時候卻不知道該往哪裏邁。
“盛華”很大,敘言進去過不止一次兩次,對裏面的結構也還算熟悉。裴以爍的辦公室在十七樓,整棟大廈的中間,透過裏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盡這個城市最繁華的街市。
敘言曾經問過裴以爍,許多高層都更願意把辦公室安在頂層,這樣才顯得高大上,可是為什麽他偏偏要選擇在大廈的中間。她記得當時裴以爍是這麽回答她的。
他說:“人各有志,我不願被踩在底層,也不願踩太多的人,我知道我的頭上有很多人排隊想要踩我,可是我的位置好就好在,如果我倒了,樓上的人也一定比我跌的慘。”
敘言當時不太明白裴以爍這句話的意思,現在雖然仍舊不怎麽明白,可是她卻突然意識到了一些東西。
裴以爍不是一個老好人,他從來就不溫柔,他不願意被別人踩踏,可是這樣的他居然說他受到了威脅。
心頭莫名一陣發寒,敘言擡起腳卻是後退了兩步,她擡眼看向夕陽下的“盛華”,十七樓沒有标識,她沒辦法辨別哪一層是裴以爍的辦公室,從下往上數又太不切實際,她懶得找,也實在沒有必要。
從醫院離開的時候,裴以爍并沒有追出來,她原本以為他會把自己和敘誠的關系解釋清楚,然而并沒有,那兩句簡單的辯白之後就只剩下長久的沉默,這讓她難免失望。
其實會是什麽威脅呢?她不覺得有什麽東西能威脅到裴以爍。是那些照片嗎?沒有什麽吧。且不說這年頭同性親密一點純屬正常,退一萬步說,那些照片是真是假都未可知,有什麽好威脅的呢?
他還是不願和她說實話。
其實說了又怎樣呢?
敘言回到花圃的時候葉承骁已經在了,他看上去和離開之前沒什麽太大變化,只是頭發又短了些,他在給花們澆水,口中難得沒有哼着周傑倫的歌。
葉承骁喜歡周傑倫這是毋庸置疑的,雖然這只是敘言自己猜想的。
敘言從葉承骁口中聽過許多周傑倫的歌,最熟悉也是他最常唱的一首是《算什麽男人》,不知道為什麽,敘言總覺得這是一首悲傷的歌。莫名其妙的悲傷。
不知道這次的假他用來幹了什麽,敘言一見他就忍不住泛八卦,“夜宵同學,去見你那個好朋友了吧?”
誰知對方卻根本不理睬她,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怎麽了。
敘言覺得無趣,眼看着晚飯時間要到了,猶豫着晚上是該吃紅燒牛肉味的還是老壇酸菜面。轉而又想到在醫院時接的那通電話,情不自禁想象起原來她熟悉無比的那張大餐桌上此時此刻的情景。會是三個人嗎?好像很荒唐。敘子健對裴以爍的印象不好,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如何答應讓他住在敘宅的?明知敘誠喜歡男人,家裏這樣堂而皇之多出一個男人來,竟也不怕有什麽瘋言瘋語傳出來。
業內知道敘公子性取向的人已經不少,也許他們都已經不在乎了吧。
敘言別別扭扭,泡個泡面連調料包都差點扔進垃圾桶裏,絲毫沒注意到旁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只手。
葉承骁很厚臉皮地順走了敘言剛泡上的泡面說:“這玩意兒吃多了對身體不好。”然後掰開叉子就往嘴裏送。
敘言恨不得一刀子捅過去,卻根本沒有留意到葉承骁的表情。
葉承骁和裴以爍太不一樣,在某些方面甚至完全相反,比如一個富有一個貧瘠,可是在厚臉皮這一塊他們又是那麽的默契十足,敘言覺得自己這是在養虎為患,早晚葉承骁會把她給賣了。
接下來幾天時間裴以爍沒再來過,敘言那次暈倒他能那麽及時将她送去醫院是因為什麽她也無從得知,那一夜之後他急急忙忙出差她也不願意深想其中的緣由,反正時間久了就忘了,好在她是一個懶人,沒那麽多閑心去瞎琢磨。
只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敘言總是會夢見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總是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讓她在夢裏也不得安生。
敘言一向好眠,細細想來,就連當時驗了血型的那天晚上她都睡得很早,如果真要找出哪天睡眠質量差的,大約也只有當初在倫敦敘誠客房裏的那一晚。
記憶裏那一晚也是蹊跷的,入睡後迷迷糊糊總能聽見奇怪的聲音,每次醒來身邊都是一片漆黑,她從沒那樣不安過,就像是被人勒着脖子,讓她呼吸都順暢不起來。
睡眠不足還帶了一系列附送的負面影響,敘言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近年來淩城發展迅速,從前默默無聞的小城短短幾年時間就将經濟越升到省裏第二,僅次于省會城市,這般神速自然是走了後門的,其中不乏那些大型工廠的功勞。
經濟的攀升永遠離不開對環境的屠害。這幾年淩城的開發愈加放肆,污染嚴重的化工廠依舊做的風生水起,政府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為了眼前的利益而不顧後果。
現在出了問題了,地下水嚴重污染,滲水流經東淮導致部分花草枯死腐臭,院子裏短短一周死了一半的存貨。
敘言欲哭無淚,這些花草培養起來可不容易,有些稀有品種嫁接過來能存活已經是萬幸,這下什麽都沒了,她的心血她的寶貝,接下來還不知道要繼續死多少。
其實植物和人一樣,相處久了都是有感情的,敘言近來已經把它們當成了自己唯一的依托,沒有親情沒有愛情她對着它們還能有溫情,這下還剩什麽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