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part17
part17
敘言第一次看見裴以爍喝的爛醉，可他的眼神卻又似乎是清醒的，他那樣認真地指責她，控訴她心裏把他當做“将就”。
曾經有很多人都問過他，敘言，你究竟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大學裏追她的人很多，可她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但這并不是因為她的眼光高，而是在她心裏，好像再沒有人能讓她覺得溫暖。
敘言永遠記得那間雪白雪白的病房，媽媽在耳邊哭着摟着她說，她是個被抛棄的孩子。敘言不是一生下來就沒爸爸的孩子，敘子健雖然那時已有家室，不便和她們母女生活在一起，可是他也常帶着禮物來見她們。
敘言一生下來就姓敘，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親耳聽到媽媽和一個陌生的叔叔說，敘言不是敘言，她其實應該姓陸。
那時候敘言還小，不太明白他們口中的“小雜種”是什麽意思，可那段對話她卻記得十分清楚。
漸漸地敘言長大了，她開始慢慢弄懂了那句話的內容，她原來根本就不是什麽是敘家大小姐，她不過是一個生父不詳的野種，她的父親也許只是姚女士曾經的一個舊愛，又或者只是一個陪她沉淪過的男人。
敘言不得不佩服起姚女士的本事來，她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就俘獲敘子健的心，并且讓他絲毫不懷疑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否是他的，那是需要多好的演技啊。
人人都說這世上的女人傻，總是為了一個又一個不值得的男人頹廢，可是男人又何嘗不傻呢？至少在敘言看來，敘子健就是傻的那一個，他是那麽溫和善良，對姚女士也是一片真心，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最心愛的小女兒其實和他沒有絲毫關系，這十幾年來，他不過是是在替別人養孩子，想想也該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在敘言看來，敘家的一切都是溫暖的，父親的愛是真的，爺爺的寵是真的，哥哥的疼也是真的。敘誠和父親一樣善良，不管是什麽時候想起，敘言都還記得那個曾送她一束百合接她回家的男孩。
那時敘言出了一個小車禍，耳朵和頸部受了傷需要縫補，敘子健在外地出差不方便回來，托了那時已經上高中的敘誠代自己去醫院看望她們母女。
敘誠早就從外人的閑言碎語當中聽說有這麽一個妹妹，同作為男人，敘誠理解父親，他的母親終年卧病在床，多次提出和父親離婚給他自由，可是父親不是一個大難臨頭各自飛的男人，哪怕如此他就不能把自己心愛的女人、女兒接回家，他也從沒有過與原配離婚的打算。一個男人需要善始善終，這是父親經常對敘誠說的話。
所以敘誠從不覺得是敘言母女破壞了自己的家庭，他盡他所能地給那個比他小6歲的小女孩溫暖。
敘言常常想，我以後要找的男人也要像爸爸和敘誠那樣，對人溫和，脾氣也好，所以遇到裴以爍的時候，他也只能是将就了。
雖然喝了酒，可是裴以爍覺得自己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醒過。他的眼睛已經不大能睜得開，面前的敘言模模糊糊好像有五六個，他含含糊糊道:“前面放我下車。”
敘言愣愣地熄了車，這是她第一次開車，可惜記憶卻并不美好。早知如此她就不該來接他，可是不來接又能怎麽樣，他又不是在她車上才突然明白這個事實的，他一早便清楚，或許很久之前他就了然于心，只是他一直憋着，一直憋着，直到現在再也憋不住他才發作。
老實說，敘言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沒良心的女人，她能夠感覺得到和自己在一起時的裴以爍是那樣用心，他對她就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雖常不滿卻也極能包容。敘言扪心自問，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她難道就一點不心動？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否則是誰都可以為什麽偏偏是他？單單是将就又如何能維持這一年半？
可是不是将就難道就是愛了嗎？敘言搖頭，這世上并非所有的“不是不愛”都是愛，不愛和愛并不是兩個相互對立事件，它們之間還有太多種其他的情感，敘言對裴以爍，她也說不清那是什麽。
裴以爍身邊沒有什麽女性朋友，公司雖然有許多小姑娘喜歡犯他的花癡，可是敘言并不覺得她需要吃醋，有時候她惹他生氣了，看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也不會想要去道個歉認個錯，她被帶去裴家純屬幫忙，可她卻在心裏真心不希望父母知道他們的關系。
莊微總是調侃她，“裴總這樣的青年才俊現在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你究竟在挑剔什麽？”
是啊，她到底是在挑剔什麽
可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她還是有那麽一絲絲的僥幸，萬一……呢？
可是她明明知道，就連億一都是不存在的。
可她沒想到，原來世上真的有萬一，雖然這萬一對她來說毫不意外。
事情發生在裴以爍喝醉酒後的第一個周六，敘言回敘宅小住，裴以爍幾天沒有聯系過她，她也不知道打電話開口要怎麽說，于是也就随了他。
敘子健這幾天應酬頗多，晚上回來的時候沒太注意，被個小商販的三輪車碰了一下，本來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事，可是晚上回到家才覺得腳裸疼痛，不一會兒腳上就鼓起了一個大包。
姚女士最是一驚一乍，平時感個冒什麽的都恨不得在醫院住上十天半個月，一見丈夫腳上的景象，當下就打電話預約了全市最好的骨科醫生程烨白。
敘家和佟家是世交，敘言爺爺生前和佟老爺子是一起當過兵的戰友，程烨白早年在佟家待過幾年，所以敘家與程烨白也有幾分交情，雖是大晚上，程醫生卻是一口就答應替他們加個班。
腳受傷了，拍個片子是正常的，可是姚女士偏偏又小題大做要丈夫做個全身檢查，這不做檢查倒沒事，一檢查就出了岔子。
程烨白看着儀器屏幕上那個嵌在病人肺部的一團不明物，他當即意識到那是什麽。
送父親去醫院的時候敘言正在看韓劇，是姚女士硬拉着她來醫院的，她對母親的一驚一乍表現得不以為然，畢竟已經習慣了她風風火火的性子。可是當她發現程烨白看着他們的表情并不輕松時，她也忽然間有了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是不是我爸的腳傷的很重啊？”敘言問。
“呸呸呸，你這死丫頭瞎說什麽呢！”姚女士敲了下她的頭，嫌棄她是個烏鴉嘴。
“是這樣的，敘叔叔，阿姨，通過剛才的檢查，我很意外地在叔叔的肺部發現了一個不小的腫塊，現在我們要進一步确定這個腫塊他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你們別害怕，如果是良性的就沒什麽事，惡性的……做完手術也會沒事的。”程烨白不是腫瘤科的醫生，不過這些話他在醫院總是聽手下的那些醫生們這樣說，所以他也選擇如此來安慰他們。
三人聽後俱是一愣，敘言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糟糕的消息，姚女士則是根本不願相信，反而當事人卻很鎮定，聽後只是稍微遲疑了一會兒，随即便笑着安慰妻女，“程醫生都這麽說了，那麽橫豎我也不會有事兒，你們這麽急着難過幹什麽？”
“那先這樣，敘叔你和小王先去做一個檢查，然後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覺，結果出來了我給你們打電話。”
靠着程烨白的關系，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結果不太理想，是惡性的，需要立即動手術。敘言已經給遠在倫敦的敘誠打了電話，父親晚上就住進了醫院，程烨白已經跟專家溝通安排了手術時間，只是最近淩城出了一起連環追尾事件，傷亡比較慘重，各個醫院血庫的存血都被調過去應急了，而敘子健的腫塊又在肺動脈附近，手術需要大量的備用血漿。
“敘言，你哥哥還要幾個小時下飛機”程烨白想，親屬的血液一般都能用，可以讓敘言他們兄妹倆去抽血看看。“要不你現在去驗下血型，我看看和叔叔的匹不匹配。”
“我是O型血。”敘言想都沒想就回答。
“O型你沒有搞錯吧？我記得敘叔是AB型血。”
敘言這才反應過來，一個AB型血的父親如何能生下一個O型血的女兒，這是一個很明顯的矛盾。
“你說誰是O型血？”不遠處響起一個響亮的男聲，那獨有的喑啞嗓音，敘言一聽就知道那是敘誠。
程烨白笑笑，“你妹妹剛才跟我說她是O型血，可是我記得敘叔是AB型血，難道是我記錯了？”
“你來了正好，叔叔的事想必你也很清楚了，你是什麽血型？”程烨白說着就要帶兩人進病房。
“我爸爸确實是AB型血，我也是，就抽我的血吧。”敘誠立即準備撸袖子。
程烨白覺得好笑，“果然是大孝子，我叫護士帶你過去。”轉而看向敘言，“你什麽血型是不是沒測過，不然跟我來測一下吧，很快的。”
敘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沉默半天才吐出來一句，“我是B型……B型，剛才記錯了。”
“你記性這麽不好我看還是去測一下比較好，說不定這個B型也是你記錯了。”敘誠扯了扯敘言的耳朵，有些無奈地看着她。
敘言這下更加慌了，去抽血她不敢。不去敘誠又會怎麽想
正猶豫着，病房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打開了，“剛才你們在說什麽敘言你說你是O型血？”
敘子健不太明白眼前的事情，僅僅是敘言血型的問題，不短的時間裏他已經聽到了三個不同的答案，妻子說女兒是A型血，女兒說自己是O型血，後來又說記錯了是B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敘言你到底是什麽血型？”
敘子健身後的姚女士一臉慘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