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沒什麽好看的小說

第20章

第20章

符歌蘿微挑眉，視線落回狼王身上。

如此洶湧的民意下，他還能耐住性子詢問自己，倒也沒有那麽昏暈。

當然，這種社會下的當權者，也不是什麽無辜良善之人，若符歌蘿再不回話，那就是挑戰君威，罪加一等。

狼王的耐心已然耗盡，招手朗聲道：“罷了，凡違亂族規者還抵死不從視為——”

“等一下！”有人大聲打斷。

符歌蘿順着聲音望過去，只見煜月從人群裏，擠着到了最前面。

煜月在四周的指指點點下，将手中玉制的長杖緩緩舉起，那杖通體泛着碧色，仿佛給予了她無限力量，“你們，可還記得這法杖？”

天狼王最先認出來，驚駭得杵着拐杖站起來，“……這不是，洛湘雅的法杖嗎？”

狼族人聽到這句話，發出一陣騷亂。

他們的神情忌諱又憤恨，但卻不約而同噤了聲，仿佛洛湘雅三個字，就是一個天大的忌諱和恨意源頭。

符歌蘿望着煜月，好似透過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煜月隔着很遠的距離，沖歌蘿淡然笑了笑，然後再一招手，四面八方竟又湧來幾名女子，出現在本不會出現的這裏。

那些女子大多同煜月一樣，年輕，有朝氣，眼底尚且還有光未熄滅。

她們在那些男人驚恐着指責時，略有惶恐，加快腳步跑向煜月，待一起站定後，與煜月形成一個小圈，同四周諾達的男性包圍圈，形成鮮明對比。

煜月在那些男人的怒罵聲裏，再次高舉法杖，一字一句泣血道：“你們以‘洛湘雅之罪’，肆無忌憚欺壓我們千年，越來越變本加厲，越來越肆無忌憚，可曾将我們做為一個人看待？可曾将我們作為一個有自己想法的生命對待？！”

符歌蘿從來不是個心軟的性子。

即便打過這麽多次戰，也沒有在戰場留過一滴眼淚。

不知為何，此時看到煜月在這種情況下說的話，眼眶竟有些酸澀。

大約太多年沒有女人如此放肆，還敢提及洛湘雅，在場天狼族的男人愣了一瞬，而後是被冒犯權威和挑戰“民族”尊嚴的憤怒此起彼伏。

正在這時，一陣風聲響起，有鶴唳聲由遠及近。

一只通體雪白，在光下泛着銀色的白鶴，以極迅猛的姿勢向人群俯沖。它的翅膀寬闊而堅硬，飛翔動作間，像是鋒利的武器，掃過之處，無數人被劃傷後，在地上滾做一堆。

白鶴在人群胡亂掃了幾遍，便在唐憺齊的催促下，飛向那三丈之高的高臺。

唐憺齊坐在白鶴身上，極力忽略高空帶來的影響，咬着牙拿刀，将符歌蘿身上的鏈鎖砍斷。

到底是沒內力的人族，普通的鏈鎖，也砍了三下才斷。

符歌蘿從白鶴出現，唇角便噙着笑。

她都忘記還有白鶴這個不受幻境控制的神鳥了，沒想到唐憺齊倒有點腦子。

符歌蘿扭動着微酸的手，看着底下一團混亂的情景，慢慢坐至白鶴背上。

她與煜月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頭，才發現身前人的身子有些僵硬。

符歌蘿隔着他的腰，探手輕拍白鶴的頭頂，随口說道：“這樣怕高可不好，成大事者，可不能有弱點。”

沒想到唐憺齊僵硬的更厲害了。

他甚至抖了一下，極其遲緩地說：“你，你怎麽坐我後面……”

符歌蘿見白鶴重新起飛，才疑道：“哦，那我應該要坐前面嗎？”

照理來說，女孩子不都是坐男孩子前面的嗎？

可符歌蘿的語氣，好似完全不明白，為什麽她要坐前面，仿佛她想坐哪裏，哪裏就是對的位置。

這股理直氣壯，讓唐憺齊也不自覺反思了一下。

也是，為什麽男女處在這種情況下，往往都默認女孩子要坐在男孩子前面呢？

是默認女孩子需要保護，還是男人的自尊心和把控心作祟，這個看似保護的動作，滿足所有男人将女孩子擁入懷裏的那種掌控和保護欲。

日經月久，這種思維根深蒂固。

所有類似的場景，便理所當然，發展成了男女暧昧、情愫萌生，形成一種自然而然的行為。

如此想着，唐憺齊突然有一種被保護的錯覺。

而此時擁着他坐着的女人，的确有能庇護保佑他的能力，他莫名感到一股心安。

……唐憺齊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

他怎麽能指望一位魔女保護自己，甚至還允許她跟自己靠這麽近？

唐憺齊覺得自己大概是跟這個魔女待久了，思維也不正常了。

符歌蘿對身前人的想法渾然不知。

白鶴聽從她的指揮，在飛至煜月身後時，微微降低了高度。

四周凄慘、痛苦、憤怒、指責之聲不絕于耳，此時一股腦沖着符歌蘿而去，“妖女！你是哪個族派來的奸細！？”

在他們眼裏，符歌蘿便是今日這起判族行動的教唆者，煜月和其他女性都是被挑唆而來，白鶴是被迷惑的妖物，唐憺齊則是糊塗的叛王。

“我說話時，你們不許我說，我不說話時，你們又要我說，”

符歌蘿微微笑了一下，神色比霜花還要冰冷，“看來在這天狼族，只有你們男子是人，女子沒有說話的自由，也沒有上街的自由，便連性命也是任由你們說了算。”

符歌蘿作為外族，只是在陳述自己看到的情況。

可這些話聽在煜月她們的耳朵裏，像是一把利刀劃破了那黑暗的牢籠，激出她們骨子裏的不甘和內心深處的憤慨。

只有她們自己知道，天狼族的女性，這千年來，都被豢養在家，毫無靈魂，如同行屍走肉。

魄楚聽罷，震驚異常。

他胸口像是被一股巨石壓住，讓他喘不上氣。

天狼王終于在這時，将手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放，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放肆！”

這位自出生起，便經歷千年前那場浩劫的天狼王，在年幼懵懂時，便被推到了這個高位。他的職責是守護族人，維護族規，讓天狼族能在洛湘雅每月的報複中，安然地活下去。

好在這千年來，在大祭司和族人的共同努力下，天狼族已然能與毒沙抗衡。

整個族人所受的侮辱，令大家将對洛湘雅徹骨的恨意，轉變為束縛女子的禁锢。

即便在某些時刻，有人也意識這樣做或許有些不公平，但以女子的自由換取整族的性命，這是所有人毋庸置疑的選擇，若是再出現一位洛湘雅，天狼族如何也經受不住。

千年這麽延續下來，誰也不敢論對錯。

每當有女子要走這條路，天狼王內心都充滿惋惜。畢竟那是一條人命。

天狼王充滿感慨着嘆道：“在生死面前，在天狼族陷入危險之際，保全整族性命，難道不比個人的自由重要嗎？為何總是有人要挑戰族規，總有人枉顧全族性命……你們，就不能好好活着嗎”

這話說的，好像這些女子出來，不僅是自己找死，還會讓整個天狼族陷入危險。

不對，這不對。

煜月對這種态度深惡痛絕，一時卻不知如何反擊，只是氣憤道：“難道我們就該一直關在家裏嗎？憑什麽！！”

她身旁的女孩們，也被激怒，都嚷道：“是啊，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

一位白發長者，自天狼王身後緩緩走到前，老神自在的神情裏，含着一絲鄙夷，“你們在家有父母給與吃食，出嫁有夫家養着，無需勞作，只需在後院安穩度日，閑适又舒适，還能換得整族的平和，此等兩全其美之事，還不感恩知足，在這裏胡鬧！”

簡直不知好歹！

要不怎麽說婦人家呢，全然不曉得要犧牲小我成全大我！

底下的民衆被激發，紛紛舉手呼喊，對大祭司的言論表示支持。

魄楚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皺眉。

這兒是他生活過的地方，可他卻隐約感覺到哪裏有一絲不對。

他将視線放在白鶴背上的兩人身上，最後落在符歌蘿臉上，自從她出現，他就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如果是平日裏遇到，他或許會同她打上一架，說不清為什麽，他就是知道她身手不賴。

可看着眼前的局面，他總覺得在這位陌生的女子下了審訊臺後，這裏的一切都不對起來……仿佛，被籠上了一層虛幻的光影。

眼下，局勢再次不利起來。

煜月和小姐妹們在以一敵千的情況下，終是有些扛不住滿嘴仁義道德的壓迫了。

最要緊的是，她們只知道她們沒有自由，可大祭司的說法，又的确說中了大部分天狼族女性的心理，她們知道不對，卻不知道哪裏不對。

符歌蘿在旁觀望了一會。

唐憺齊側身有些不自在地問她：“我們要如何？”

符歌蘿看着面前的場景，牽起一邊唇角，眼裏沒有任何笑意，“我從來都只會打打殺殺，倒不知道，我有一天，也會站在風口浪尖，不拿武器，單純地用言語去對敵。”

拿劍射箭是她的強項，與人争辯或講理，她的确不太擅長。

不過今日這一出，即便是幻境，也反射出現實裏天狼族人的言行和思想。

符歌蘿在天狼族人的叫嚣裏，緩緩開口，“既然養着這麽好，那要不然，換你們被養着好咯？”

四周安靜了一秒。

唐憺齊和白鶴忽而嗤笑一下。

老實講，唐憺齊并不清楚她要做什麽。

可他卻知道，她并不會就此離去，要說的話也不止如此。

說來也奇怪，他竟然覺得這位被外界傳言殺人如麻的魔女，此刻像是一位救世主。

“當然了，你們肯定會說，男子力氣大，外出幹活掙錢，不僅是保護女性，還承擔着養育整個家的使命，”

符歌蘿見底下天狼族的男人們，聽到她的話後不住點頭，更有甚者，還覺得委屈，小聲嘟囔，“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