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暑氣蒸人, 聽校方通知安排現場人員去禮堂裏吹空調領冰鎮礦泉水,圍堵食堂的家長呼啦啦走了一大半。媒體都被攔在校門外,一眼望去烏壓壓一片, 宛如天空中那片不知何時團起的烏雲。眼看着到放學點兒了,孩子們被堵得出不去, 現有的警力又分出一半去維持校門口的秩序,食堂裏明顯比剛才空曠了不少。
坐在餐桌邊,羅家楠認真聽取苗紅和胡文治他們對相關人員的詢問內容,綜合分析這事兒只能是內部人員所為。雖然食堂可以自由進出, 但是校門口不行。卲鄞縣一中是全市綜合排名第二的好學校,歷年高考一本過線率從未低于百分之70%,本科率接近百分之百,有很多其他區縣的學生中考時都想往這裏擠,生源極優。高中部實行半軍事化管理, 不管家近家遠,全體住校, 為防學生随意外出,校門口的門禁采取班主任管理制, 除非班主任在系統裏批假條,不然學生出不去。非教職工人員想進來必須得有裏面的人簽字, 去哪找誰、來訪者姓名身份證電話號碼, 登記簿上寫的明明白白, 否則門衛不放行。
苗紅說:“那幾個保安都沒有作案時間, 有一個一大早七點多就出去了,另外三個都在教學樓當班, 袁橋帶歐健和彭寧去查監控了, 目前沒有發現他們證詞上的漏洞。”
胡文治接話道:“鼠藥外包裝袋上沒有廚房工作人員的指紋。”
羅家楠深感詫異:“對比結果這麽快出來了?”
眉梢一挑, 胡文治朝杜海威那邊偏了下頭。羅家楠見狀眯起眼,哦對,怎麽把這人體掃描儀忘了,丫會背指紋。當然最終結果還得通過軟件來确認,不過杜海威說沒有的話,應該是沒有了。
凝神微思,羅家楠拍了下大腿:“不一定是這包呢,我剛看外包裝袋上一堆土,這要動過不至于落那麽厚的灰,文哥,你再帶人去周圍掃聽掃聽,看最近這段時間,附近有沒有發現野貓野狗的屍體,如果有,查清具體位置,調那附近的監控。”
“你的意思是,兇手投毒之前,做過實驗。”苗紅看向大徒弟的視線裏盈滿贊賞,“思路不錯。”
“那得說師父教的好。”當着師父的面羅家楠必須謙虛,不然苗紅絕得收拾他。
沖羅家楠豎了下大拇指,胡文治招呼探組的人繼續第二輪詢問。等他們走出段距離,苗紅傾身向前,低聲問坐在對面的羅家楠:“你小子怎麽回事?糟蹋誰家姑娘了?”
本不想聊這事兒,但師父既然問了,羅家楠舉手明誓:“天地良心,師父,向來只有祈老師糟蹋你徒弟我的份。”
“什麽時候了還逗貧!我揍你了啊!”苗紅作勢揚起手,照着羅家楠的胳膊不輕不重的來了一下。着多少急就不說了,剛看這兔崽子全須全尾的回來,她眼圈不争氣的紅了。
羅家楠嬉皮笑臉故作誇張地喊了聲“疼”,看苗紅沒被自己逗笑,斂起無所謂的态度,正襟危坐:“就那天咱在夜市收拾那幾個臭流氓的時候,不是好多人圍着拍麽?有人把視頻發一微信群裏,舉報我這女的也在,認出我來了,後來不知道從哪打聽出我是警察,把我舉報到督察那,這不督察就來查我了。”
苗紅皺起眉頭:“你認識她?”
“接觸過,在寇英那的時候,她一開始跟我說的是,她爸欠錢,債主逼她和妹妹陪酒,讓我幫忙擋擋讨債的,我幫過一次,後來發現滿不是那麽回事,她本來就是幹外圍的,欠錢的不是她爸而是她,一起陪酒的根本不是她妹妹,也是個外圍女。”提起這事兒羅家楠就糟心,還是太年輕,被楚楚可憐的謊言忽悠得提溜亂轉,“後來我就沒管過她了,也删了她的聯系方式,誰能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楞拿着一件沾着血的西裝外套到督察那去舉報我!”
“你的西裝外套?”
“應該是我的,看照片有點眼熟,不過那時候我衣服都是同一款買好幾件,穿髒了直接扔,到底是不是我的,我也不确定。”
“可血跡是你的。”
“對。”
“那外套怎麽到她手上的?”
“說是強/奸/犯蓋她身上的,然後血又是我的,這不就把我裝進去了。”
眯眼凝思片刻,苗紅的語氣跟審嫌疑人似的:“你當初不是看上她了才幫她的吧?”
羅家楠信誓旦旦:“我要動過半點歪心眼子,讓老天爺打一雷劈了我。”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轟隆隆”滾起陣雷聲。連着三天了,每天傍晚必有一場雷陣雨。苗紅聞聲悶頭笑笑,說:“聽見沒,報應來了。”
一聽老天爺不給面子,羅家楠的表情不由有些擰巴,辯解道:“純粹是趕巧了,真的師父,我那會快歸隊了,不可能跟在夜/總/會裏進出的人糾纏不清,退一萬步說,就算我想找,總得找個身家清白的吧,找個外圍女,我還回不回來了?”
“你沒那份心思,對方也沒有?”出于女性的直覺,苗紅幫他分析對方可能的心态,“你後來不管她了,她會不會覺得被你抛棄了,并就此懷恨在心?這次看到你,終于找着個機會可以報仇雪恨了?”
“師父你少看點言情劇吧,哪跟哪啊就懷恨在心?”羅家楠略感無奈——苗紅的青春期來的太晚,年過四十,居然開始跟着局裏的小姑娘們一起追青春偶像劇了,號稱天天守着他們這幫糙老爺們,視覺疲勞,得看看小鮮肉洗洗眼睛。
沒理他揶揄自己這茬,苗紅捋了捋前後後果,詫異道:“那怎麽時隔八年又想起你來了?”
羅家楠聳肩:“這就得問她自己了,幸運的是,案發日期是我和陳隊碰面的日子,督察通知陳隊帶錄音過去給我作證,要不我根本出不來。”
苗紅瞪起眼:“老家夥嘴可夠嚴的,都沒跟我們說,害我們着了三天急。”
“督察不讓他說,正式結果出來之前,他得遵守保密紀律。”
“他是那守紀律的人麽?”
“分什麽事兒,事關我,他肯定得守。”
“別太拿自己當棵蔥,留神他拿你炒盤菜。”苗紅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刻薄,心裏卻想着怎麽替徒弟正名:“說正經的,那女的叫什麽,身份證號多少,給我,我去查查她。”
“別碰,千萬別碰,讓上頭知道你們查她,那不又給我添材料麽。”羅家楠立拒,一開始沒說王馨濛的名字就是防着苗紅這手呢。
苗紅面露不甘:“那你就吃這悶虧啊?”
左右看看,确認沒人關注他們的談話,羅家楠壓低聲音:“我給二吉了,他和林隊去調查,他們不是咱組的人,好辦事。”
“也行,林冬這人辦事靠譜。”苗紅認同點頭,“查吧,若她真被強/奸了,查出真正的嫌疑人,還她個公道,也還你個清白。”
“我本來就是清白的。”
“讓證據說話。”
擡手比了個“OK”的手勢,羅家楠起身朝祈銘那邊走去。疾控的氣相分析結果已經出來了,正如祈銘提醒的那樣,檢樣裏不光檢出了四亞甲基二砜四胺,還有氟乙酰胺,混合鼠藥,極度致命。保安宿舍那包“鼠立倒”裏沒有檢出氟乙酰胺,考慮與案件無關,還得繼續搜查。
看完報告,羅家楠擰起眉頭:“兇手這是怕受害者死的不痛快啊,夠狠的。”
“已經通知醫院那邊完善治療方案了,重症患者增加到十五例了,好在暫時沒有死亡病例出現。”祈銘垂眼望着檢測報告,重重嘆出口氣,“我不信神佛,但,我祈禱這個案子不要用到屍檢臺。”
羅家楠的語氣同樣惆悵:“天殺的混蛋,居然對孩子們下這狠手。”
“有頭緒了麽?犯罪動機?”
羅家楠搖搖頭。在以往的案件中,通過做受害者分析确認兇手犯罪動機,是鎖定嫌疑人的最優選擇,但在這起案件中,受害者高達八十六人,一個個分析下去到明年也破不了案。另外群體受害案件,兇手的目标往往不是某個特定的受害者,而是要通過這一舉動來報複社會,宣洩憤怒,引起關注。當然也不是絕對,經手過的案件中,确有兇手為了殺死某個特定的目标而傷及無辜,目的是為了讓警方無法鎖定真正的受害者,幹擾偵察視線。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造成這麽多孩子中毒入院生命垂危的,必然是個殘忍至極的家夥。有的人愛幫罪犯找借口,說TA童年多悲慘境遇多可憐,會違法犯罪全是外因造成。确實有這樣的人,但太少了。以他所見,在法庭上痛哭流涕的被告,很大一部分并非真心悔過,而是怕死、怕坐牢。
把報告還給祈銘,羅家楠說:“你先忙,我得帶人去醫院錄口供了。”
祈銘又把報告交給高仁:“我跟你一起去,看下重症患者的情況。”
“你不跟着取證了?”
“重點證據都取完了,剩下的有杜老師在,他會負責。”
“那你找地方睡會呗,晚上還得加班加點。”
祈銘動作一頓,遲疑片刻摘下手套,把羅家楠推到一邊,小聲說:“我就想跟你多待一會,不行?”
“行行行,太行了。”
一瞬間羅家楠美的鼻涕泡都快出來了。果然是遠香近臭,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督察關他三天,關的祈銘都開始黏他了。
——要不,再進去待三天?等出來祈銘是不是就得挂我身上了?
TBC
作者有話說:
楠哥你再待三天祈老師就要改嫁了【不是
不好意思啊,周五突然開始發燒,然後存稿又快沒額了,為免趕稿趕的劇情出現邏輯漏洞,請三天假,周四再見,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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