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經過高仁和周禾加班加點的奮戰, 骨DNA鑒定結果快速出具:一具和村裏人沒關系,一具有關系。
正如祈銘判斷的那樣,六百多年前的那位元末将軍, 不是村民的祖先。但意料之外的,疑似盜墓賊的死者和好幾位提供DNA樣本的村民都有相同的父系血緣。
再次被請到村部接受警方的詢問, 衡伯樹皮般皺紋縱橫的老臉上寫滿愕然:“我們村裏沒有人失蹤啊,你們驗錯了吧?”
“沒人失蹤,那好多年杳無音信的有沒有?”羅家楠耐心詢問。有些人和家裏聯系不多,三五年沒消息實屬正常, 那具遺骸具體的死亡時間還沒最後确認,但祈銘初檢的時候說應該在五年左右。
“這個……”衡伯眯眼皺眉,片刻後搖搖頭,“早些年我們這窮,好些後生仔出國打/黑工去了, 很少和家裏聯系,你們說的那個, 要是活着,今年得多大歲數了?”
“得五十上下了, 個頭不高,不到一米七。”
羅家楠說着擡手比劃了一下, 放下手後忍不住抓了抓胳膊。癢癢。祈銘身上的風團打了一次點滴就下去了, 他這打兩次了, 還沒褪幹淨。據此, 祈銘說他免疫力低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禁煙限酒高壓政策。
思忖片刻, 衡伯命人去祠堂把族譜取來, 光聽這點特征描述他也對不上號。而翻族譜這事兒, 羅家楠之前經歷過,查一被電死的無名屍骸,然後那次祈銘也是舉着骷髅頭照片到處給人家認親戚。彭寧是沒翻過族譜,看那厚厚的一本倍感新鮮。聽老爹說,過去老家有一本,可惜,在某場聲勢浩大的運動中被毀了。
等着老人家們翻族譜的功夫,羅家楠轉臉問唐喆學:“你還不回去啊?人家沒報過失蹤,這事兒肯定和你們懸案組無關。”
“組長說,讓我下禮拜再回去,這些日子随你使喚。”唐喆學口不對心的。他也不樂意跟這耗着,還得天天睡車裏,還好是夏天,這要冬天保不齊得一氧化碳中毒!
羅家楠不屑嗤笑:“不就是督察找談話麽,瞅你這慫樣。”
“是,我承認,我沒你心大。”唐喆學面上認慫,實則心裏逼逼——你們重案的鍋憑什麽讓我背?
不一會,老人家們挑了七個人出來,挨個把名字給他們列到紙上。經詢問得知,這七個人裏,有三個快二十年杳無音信了,可以排除,還有四個,也是常年在外,偶爾回來,或者給家裏寄點東西或者錢。
根據之前祈銘給出的、用于排查失蹤人口的特征,唐喆學問:“這四個裏面,有沒有幹過紡織廠、食品廠等流水線工人,或者木匠伐木工的?”
衡伯聞言眼神一凝,片刻後擡起手,顫巍巍指向“莊文川”三個字:“這川兒娃子是我三弟家的孩子,他以前在林場幹過伐木工,有幾年沒音信了。”
羅家楠問:“他去哪了?”
“頭些年說在城裏打工,後來托一朋友回來跟家裏說,去南洋跟一老板種橡膠去了。”衡伯的表情和語氣都有些凝重,“不會是他吧?他可是個老實孩子,一開始幹伐木工,後來林場沒了,又不願意回家種煙,就自己出去打工了。”
是不是的,羅家楠現在也沒法給答案,得靠DNA鑒定報告說話:“他父母兄弟都還在麽?”
“我三弟和三弟媳婦前兩年都走了,他有一哥哥,去江蘇也不哪,給人當上門女婿,也好多年沒聯系了。”
“那他孩子呢?”
“嗨,川兒娃子說話不利索,家裏條件也差,一直沒給說上個媳婦,要不他哥怎麽去給人當上門女婿了?”衡伯皺眉搖頭,“我三弟就是個啞巴,娶個媳婦吧,一只眼看不見,兩口子一直領村裏的低保,還一口氣生倆兒子,要不是兄弟們幫襯着,這倆孩子都養不活,你說,哪有錢給他們娶媳婦。”
羅家楠只得退而求其次:“您的DNA也行,我們可以通過檢測來判斷是否有确切的叔侄關系。”
老頭兒愁得直拍腿:“要真是他,這……唉!我怎麽跟三弟交待啊!”
“您先別想那個,先想想當時給你們帶信那個人叫什麽,是個什麽樣的人,幹什麽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我也是聽我兒子說的,你們等會啊,我把他叫來。”
衡伯趕忙招呼人給兒子打電話。過了一會,衡伯兒子莊文漢匆匆趕來,滿頭挂着熱汗。六十的人了,還在地裏幹活呢,接到電話一聽說堂弟可能死在祖宗墓裏了,趕緊奔了過來。
“那不是你們的祖宗,我們已經核實過了。”羅家楠不得不再次重申鑒定結果,“現在是要确認,死在古墓裏的人,是不是你的那位堂弟,你家老爺子說,之前莊文川托朋友帶口信,哪年的事,那朋友叫什麽?”
接過唐喆學遞來的杯子,莊文漢一口氣喝光,搖着草帽當蒲扇,粗門大嗓的:“得有個五六年了吧,那天我三嬸把我叫過去,說家裏來了個客人,帶了文川的消息過來,讓我幫着接應一下,我就去了,一起吃了頓飯,也沒問對方叫什麽名字,就知道是和文川在城裏一起打工的工友,說是有個老板雇文川去南洋種橡膠,走的急,正好他來這邊辦事,托他給家裏帶個口信,還帶了兩千塊錢。”
這話一聽就漏洞百出,羅家楠和唐喆學對視了一眼。不是說莊文漢的話,而是那位工友的。出國不得辦護照?他們這邊非城鎮戶口的光拿身份證可辦不下來護照,總得回家拿趟戶口本才對,真以為買張票就能出去了?
稍作思量,羅家楠繼續問:“這個人有什麽特別體貌特征沒?”
“這,這有一大痦子。”莊文漢往下巴颏一指,“得小指甲蓋那麽大,還長毛。”
“年齡?身高?體态?胖還是瘦?”
“嗯……他歲數沒我大,一直管我叫大哥,個頭挺小的,可能也就一米六?特瘦,尖嘴猴腮的。”說着莊文漢放下草帽,探身向前,“警察同志,我堂弟不是他害死的吧?”
“具體情況還在調查中,待會我們法醫會過來取樣做DNA鑒定,麻煩您和您父親在這多等一會。”說完轉頭交待彭寧,讓對方開車去鎮上把祈銘或者張金钏接過來,再繼續詢問:“你知不知道,他去南洋之前是在哪工作?”
莊文漢低頭想了想:“應該是在工地,他會點木工活兒。”
“具體哪個工地?”
莊文漢轉頭問老爹:“爸,你有印象麽?”
衡伯擰着眉頭閉眼思考,忽然睜開眼:“好像是綠化施工還是什麽的,有一年春節回來,他把單位發的勞保拎我家去了,裝東西那袋子挺厚實的,就留着一直用了,文漢,快,讓你媳婦回家找找。”
“我知道您說的那個袋子,我去找,你們等會,我很快就回來。”
莊文漢風風火火的跑走,過了約莫半個鐘頭,回來了,手裏拎着個垃圾桶藍的帆布袋。這袋子洗過好多次了,上面的字跡已模糊,依稀能辨認出有個“局”字。不過既然是公家的東西,那就好查了,他們雇臨時工必須得留身份證複印件。至于複原字跡的工作,交給黃智偉去幹就行,好歹是吃這碗飯的。
又等了半個小時,彭寧把張金钏帶了過來,給衡伯和莊文漢取樣DNA。來回一折騰,到午飯點了,衡伯請他們去自己家吃飯,但他們着急回去送檢樣,只得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一頓午飯的功夫,黃智偉就把袋子上的字跡複原了出來——城市道路管理局的。羅家楠又驅車趕回市裏,奔管理局調取臨時工資料。一對比,還真有莊文川的雇傭信息,更幸運的是,當時給他開的臨時工資卡尚未取消。
再到銀行調流水單,被銀行的工作人員告知:“這賬戶涉嫌洗錢,資料我們都移交給分局經偵了,你們要查得找他們要。”
“行,謝謝。”
看來這張卡是被賣了,羅家楠心裏有了譜。從銀行裏出來,他蹭了唐喆學一根煙,邊抽邊念叨:“給莊家送口信的人身形瘦小,便于鑽盜洞,如此看來很可能就是和莊文川一起盜墓的同夥,出事之後為免引火燒身,或者是求個安心,借口莊文川出國托自己帶口信,給對方家裏送了筆安家費,但我琢磨着啊,那兩千塊錢不是莊文川的同夥良心發現給送的錢,根本就是莊文川自己的存項,同夥看他死了,把他的財産據為己有,就給老頭老太太留了兩千塊錢,然後再把身份證和卡轉手一賣,裏外裏掙兩筆錢。”
唐喆學認同點頭,頓了頓,問:“祈老師不是不讓你抽了麽?你怎麽還抽?”
“你是我爸啊?”羅家楠兇巴巴瞪起眼,“管那麽寬。”
“我求你,識點好歹吧,”摸着良心說,唐喆學真不是心疼自己的煙,“你看前天夜裏都給祈老師急成什麽樣了,差點把車窗玻璃拍碎了。”
羅家楠神情微凝,片刻後垂手在垃圾桶上碾滅煙頭,又一把給唐喆學嘴裏的掐下來,也給摁了。
唐喆學愕然:“不是你——你掐我煙幹嘛?”
“老子戒煙,你也不許抽,別當我面招我犯錯誤。”
“——”
什麽人啊?唐喆學簡直要鬧了——一年戒特麽二百回煙,哪回真戒了?還回回都得把我拉下水!
TBC
作者有話說:
二吉:組長,我想回去……
林隊:老實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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