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祈銘難得情商上線, 羅家楠卻渾不知情,知道也沒功夫打電話訴衷腸。溜溜八個小時,走了六個派出所看監控, 終于在最後一處的最後一份監控備份裏發現了疑似死者的“偷車賊”。畫質雖然清晰,但有監控那一路的路燈盡數罷工, 只能看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一瘸一拐的走來走去。忽然間此人的身手敏捷了起來,竄上一輛停放在路邊的電動車揚長而去。
派出所民警向羅家楠和彭寧進行案情說明:“事主說,他只是進便利店買瓶水, 車鑰匙沒拔,也就一兩分鐘的功夫,出來車就沒了,我們接警後立刻調取了附近的監控,但如你們所見, 這邊是城鄉結合部,往北十分鐘進村兒了, 村民為了拆遷多補點錢,有點兒位置就得蓋個房, 弄得裏面的路跟蜘蛛網一樣,監控拍到的全是棚子頂, 根本追不着去哪了。”
瞄了眼監控日期, 羅家楠點點頭:“行, 至少确定他半個月之前還活着, 麻煩你了啊,彭寧, 趕緊的, 拷一份。”
民警也松了口氣:“那你們拷着, 我先吃口東西去。”
羅家楠客氣道:“辛苦了,跟我們折騰這麽長時間。”
“你們也沒吃呢吧?要不幫你們一人泡一個泡面?”
“不用,我們待會去外面吃。”
話音未落,就聽房間裏憑空響起“咕嚕”聲。羅家楠擰頭看着彭寧,嘴角挂起憋不住的笑意:“出息的你,中午沒給你飯吃啊?”
彭寧真心委屈——統共一根火腿腸一個面包,八個小時了,早跑到回腸裏去了好吧。
好在羅家楠還算體恤下屬,拷完監控,帶他去派出所後面購物中心外的美食廣場吃牛肉撈粉。熱騰騰的撈粉上桌,濃香肉湯勾出滿口的津液,彭寧沒跟他客氣,埋頭呼嚕呼嚕吃了起來。羅家楠不着急吃東西,一邊給祈銘回消息一邊點了根煙。室內禁煙,特意選的露天臺子。
出乎他意料的,林冬也去吃請了,祈銘給他發了一張自己對面、林冬和杜海威頭靠頭看手機的照片。不知道手機屏幕上是什麽內容,給這倆樂的,眼角都出褶子了。
他估計給他看也樂不出來,學霸們的笑點,高攀不起。
給祈銘回了一條【別聊太晚,早點回家】過去,他心滿意足的放下手機,摁滅煙頭抄起筷子。通常來說,學霸組的聚會結束後,林冬會負責送祈銘回家,只要祈銘不和杜海威獨處,他的心肝脾肺腎就能擱在原位。偶爾他也會反省,幹嘛老看人杜海威不順眼,不就是比他能逗樂祈銘麽,有什麽好嫉妒的?
“楠哥?”彭寧謹慎出聲。
羅家楠塞了一嘴的撈粉,用眼神示意他“有屁趕緊放”。
“你剛……你的表情……想起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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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楠眼一瞪,食不言那套自己都忘了:“吃飯塞不住你嘴啊?哪那麽多廢話!”
閃開迎面噴來的吐沫星子,彭寧乖乖噤聲,繼續埋頭禿嚕撈粉。
砰!啪!
空中突然綻放絢麗的煙花,引得廣場上的人全都駐足觀看。不遠處的一間商鋪外,煙花筒接連噴發,斑斓花火映亮了大半的夜空。這是本地商家的風俗,新店開業,擇吉日吉時燃放煙花,以求生意紅紅火火。
一看有煙花,彭寧趕緊舉起手機錄視頻,保留那些閃瞬即逝的美。一邊拍,他一邊感慨:“這哪是放花,這是放錢呢,現在煙花多貴啊,春節我給我表姐的孩子買了一兜子,花了兩千多。”
羅家楠仰起臉,煙花映亮烏瞳,心情也放松了幾許,順着彭寧的話閑聊道:“你表姐的孩子?多大?”
“一個十歲,一個八歲。”
“那你表姐多大?”
“快四十了,是我姨媽的孩子,我姨夫姨媽都在外地工作,表姐念書的時候一直住在我家,我從小是她看大的,跟她感情很好。”
“我記得你有個哥哥是吧?”
“嗯,我哥比我大三歲,也是表姐看大的,表姐出嫁的時候他哭的可慘了。”
羅家楠日常羨慕別人家的手足親情:“我是獨生子,沒兄弟姐妹,有時候我就想,我要是有個妹妹,誰想追她必須得先過我這關。”
“哈哈,那歐健倒黴了。”彭寧幸災樂禍的,“他喜歡曹媛,可曹媛管你叫哥。”
“我知道他喜歡曹媛,瞎子才看不出來,問題曹媛不喜歡他啊。”
彭寧探身向前,跟毒販子接頭一樣神秘兮兮的:“我那天去醫院看歐健,正碰上曹媛,從醫院裏出來後我看她上了一男的的車。”
有這事兒?羅家楠的預警神經頓時支棱了起來,追問道:“什麽樣的男的?什麽車?車牌號多少?”
彭寧頓時懵了:“沒……沒記……”
“你是不是偵查員!記個車牌號能累死你啊!”
暴躁之餘,羅家楠倍感鬧心——曹媛是苗紅的心頭肉,是陳飛的掌中寶,找男朋友不止要過他這關,那倆才是大頭兒!這男的到底姓甚名誰?什麽背景?不會是個騙子吧?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濫用一下職權,調那天醫院周邊的監控時,耳根忽的一動,視線循聲而去。然而視野內沒有任何異常,只有來來往往的行人和依舊絢爛的煙花。
——我怎麽好像聽見槍響了?
就在剛剛,一枚煙花炸開後緊跟着又有一聲響,但是空中沒有第二朵煙花炸開,而是過了四五秒才有。聲音的方向也不一樣,放煙花的店鋪在他三點鐘方向,而那聲疑似槍響的動靜卻是從九點鐘方向傳來的。
注意到羅家楠神情有異,彭寧咽下嘴裏的東西,問:“怎麽了楠哥?”
羅家楠一擡手,示意他別說話。國家嚴格禁槍,可仍有人違規私藏土制甚至制式槍支。前年他們辦了一個案子,征地,親兄弟倆因為相鄰的一堵牆到底該劃給誰家起了争執,最後哥哥被弟弟用私藏的鳥/槍打成了篩子,屍檢時祈銘從死者身上取出了近百枚綠豆大小的鋼珠。
錢是王八蛋,滿打滿算不足兩平米的面積,補償款最多不超過八萬,卻把哥倆的命全搭上了。
屏息凝神又聽了一會,除了煙花的聲響再無異樣。神經過敏了?羅家楠收手掐了掐鼻梁,沖彭寧擡擡下巴:“沒事兒,你趕緊吃,吃完還得回去跟縣公安局刑偵隊的開會。”
“啊?還開會啊,咱回去都得十一點了。”
彭寧昨晚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雖然之前就經歷過案件偵察階段的辛苦,但那是在辦公室裏007,到重案簡直跟上了發條一樣,一天得跑好幾個地方。一天行,兩天行,天天這樣有幾個能受得了?無怪胡文治說手底下那幫老油條雞賊,能打電話的絕不出去風吹日曬,開車能到的地方絕不靠腿。
“廢話,跑一天了,拿到的線索不得跟人家同步啊?”
羅家楠說着把吃剩一半的撈面餐碗往前推了推,起身活動肩頸關節。一邊擰脖子,他一邊觀察着周邊情況:廣場上大約聚集了二三百人,有兩個廣場舞的團體各占據廣場的一角;正中有一個做促銷的臨時展臺,主持人花枝招展,底下有百來號人等着參與抽獎;進出購物中心的人大多以家庭為單位,滿眼的老人兒童,還有年輕的小夫妻推着嬰兒車,談笑而行。
——如果人群裏混進個帶槍的……
他總是這樣,一旦開始介意起某件事就停不下來了。
彭寧真心覺得他不對勁:“楠哥,到底怎麽了,你從剛才開始就坐立不安的。”
羅家楠沒立刻回他,而是将目光投向疑似槍聲傳來的方向。是一片待拆的建築,以三四層小樓居多。居民早已搬走,破落的建築外雜草叢生,除路燈外沒有一絲光亮,和一街之隔的繁華對比鮮明,是個行兇的好地方。
“你先吃,我去那邊看看。”
撂下話,羅家楠拔腿就走。彭寧一看他走了,趕緊把剩下的湯和粉一股腦胡撸進嘴裏,抓起背包,一邊擦嘴一邊往過追。
聽到身後腳步聲漸近,羅家楠扭頭看了他一眼,問:“你跟過來幹嘛?”
“你又不說出什麽事了,我只能跟着你啊。”
稍作權衡,羅家楠說:“我剛聽見槍響了。”
“哈!?”彭寧愕然止步,“槍!?”
“小點聲!”
所幸廣場舞阿姨們的《最炫民族風》音量感人,完全能掩蓋彭寧的驚叫,不至于引起恐慌。聽見“槍”這個字,彭寧是真懵了,這歌舞升平的,打哪冒出槍響來了?
他怎麽想怎麽覺着這事兒不靠譜:“你聽錯了吧?”
平心而論,羅家楠也希望是自己聽錯了,但重案有長期配槍的特權,他天天與槍為伍,對槍械擊發時的動靜格外敏感。他現在就帶着槍呢,只不過夏天衣服穿的少,背式槍套沒法用,用的是腳踝槍套。所以天兒再熱也得穿長褲,好藏槍。像歐健彭寧這樣暫時沒領配槍的,上班穿騷氣時尚的九分小腳褲一點問題沒有。
遲疑間“砰!”的又是一聲爆鳴,然而空中并無煙花炸開,雖然被淹沒在廣場舞和促銷舞臺的樂曲聲中,卻如重錘一般擊上羅家楠的聽覺神經!
他一把薅住彭寧:“給派出所所長打電話,就說疑似有人持械,讓他們召集人手帶齊裝備到廣場西側集合!再通知陳隊,調特警過來!”
“可是楠哥,要是你聽錯了……”彭寧持續蒙圈——哪跟哪啊就召集人手帶齊裝備,還調特警?
“聽錯了我負全責!讓你打你就打!”
吼完羅家楠往槍聲傳來的方向疾步而去。繞到廣場西側,人明顯少了許多,偶爾路過身邊的人,他都要不動聲色的觀察一番,看是否行色匆匆遮遮掩掩。走着走着,他忽然定住腳步。彭寧正忙着打電話搖人,沒注意前面停了,一個沒剎住“嘭!”的撞上羅家楠的肩膀,眼鏡“啪嗒”掉落在地。
“楠——”
彭寧喊出聲的同時,模糊的視野裏“呼”的閃過個人影。羅家楠朝着反方向疾步而行,追上剛剛與他們擦身而過、正朝人群而去的男人,揚手從背後拍上對方的肩膀:“哥們,借個火。”
男人擰頭瞪了他一眼,雙眼兇光畢露。剛想罵人忽覺腳下一空,緊跟着“哐當”一下被橫撂在地,臉朝下背朝上,胳膊反擰到背後,疼得殺豬一樣的嚎叫。
“怎麽了怎麽了!?”
彭寧連滾帶爬的奔過來,幫着羅家楠控制奮力掙紮的男人,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上對方的雙腿。分秒間的驚變,他眼鏡也沒來得及撿,全憑本能行事。
“這孫子身上有硝煙味!你沒聞見?”
羅家楠跪在男人背上,手腳并用嚴控對方的行動,一掀T恤下擺,眼前所見讓雖有心理準備的他仍是心驚肉跳——此人後腰上別着只土制手/槍!
TBC
作者有話說:
楠哥:對不起,媳婦兒,我又玩命了
祈老師:……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明兒周三,倆禮拜沒休息了,我也歇歇~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