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生的罂粟

第12章 Chapter Twelve

Chapter Twelve

第三場。

操場的邊緣可謂人頭攢動。清晨還沒多少陽光的眷顧，呼吸都是淺藍色的，卻這樣熱鬧，像極了碧色的海裏錦鯉歡騰。

休息室，藍白的鐵皮大櫃子，大到能藏人。

“你也有這個手鏈？我才注意，其實我有個一樣的。”

“哇，咱們兩個同款。”祝鹽沉下去的眼睛放光。

“我哥也有。”

陳燭生坐沙發c位鎮場，灌一口運動飲料，一臉不解看祝鹽在一邊悶聲低頭。

“诶，祝鹽女士？“

祝鹽應聲擡頭，用水杯拄着臉蛋，一臉愁容哪裏擋得住。

“怎麽了？”陳燭生惦記，也怕祝鹽真有什麽事，索性換個輕松的話題，“我哥和劉聽聽呢？”

這下直接問到點子上，祝鹽的臉色直接從淡玫瑰色變的蒼白，嘴裏還沒說什麽，心裏的那點東西揮灑的幹幹淨淨。

陳卿說好要來的。陳燭生的正式的比賽，他一次沒看過。

昨晚他扛着陰沉着臉的人回來，那人還想說親密的床頭話一樣應了他。

“說好了？”陳燭生腦中還有點興奮。

他們拉勾，兩根指頭搭在一起，指肚輕微摩擦。

誰知像是天公不作美，全國競賽在籃球比賽兩天後，競賽訓練偏偏要在大型活動前蹂躏競賽選手的意志。

劉聽聽和陳卿走的時候，祝鹽影都沒看到。

此時她頭腦翻湧，頂着陳燭生期待的眼神扭捏道：“呃呃呃…等一會吧。”

自己覺得不可信，還補充一句：“他們去買吃的，學校買的漢堡難吃又貴。呸。”她不敢拍疼那象征蘭宜排面的肌肉，只是豎豎大拇指，“你放松就行，我照顧他倆。”

“真是麻煩你了。”

“呵呵，”祝鹽冷笑，“不麻煩。”

“對了，給我從隔壁籃球隊要一個漢堡，咱們學校條件太差了。”陳燭生雙手合十，一副吊兒郎當樣，“我嘗嘗到底多難吃。”

再期待，也是要上場的。幸好陳燭生眼裏的戀戀不舍被祝鹽的期待打消。“好了好了你去吧。”

“拜托祝鹽女士給我錄像。”

“我的水平比貼吧那些小姑娘次多了。”

“沒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陳燭生喝了運動飲料，眼睛都精神的放光。”

一句話倒也提醒了她。

有人搬着一捆一捆試卷，有人罰坐小板凳上發呆，有打撲克的，有在廁所打水仗的。

祝鹽東躲西躲，活像個逃難的。

從學校一頭走到另一頭，得六七分鐘。祝鹽聰明得很，專走有帳篷的地方。斷斷續續的陽光晃得她心煩又焦躁，好不容易湊到賣漢堡的地方排上了隊。

一個簡易的棚子，吵吵嚷嚷，裏面有個女人，在狹小的空間不緊不慢的溜達，惹得衆人牙癢癢。

“什麽？香辣的沒有了？”

“煩死了啊啊！”

“牛肉的也沒了？”

祝鹽在人群後面聽着抱怨，已然抱怨不動。到她了，她往櫃臺一灘。

“還剩什麽？”

“香辣，牛肉，番茄芝士，黑胡椒，三明治，應有盡有。”聲音不大，只有她能聽到。柔和帶着笑意，語調上揚。

“不是說沒有了嗎！”

順着一個畫着烏漆墨黑桃花符的胳膊往上看，一群相像麻木的工作服裏，女人穿一身精致旗袍，莞爾一笑，黛眉輕佻。

祝鹽不得不佩服人家家大業大，欣喜：“你說那五個我全都要！”

收完錢，女人捋一捋，纖手抛給身後收拾空箱子的劉聽聽，只聽那小妮子一臉震驚的喃喃：“劉杉杉！那我們中午吃什麽？”

女人擦手，不着急的樣子反讓別人為她着急：“和氣生財。”

“嘟——”尖銳的哨聲。

“大家好！”

“這裏兒是第三十九屆全省國際高中籃球十二校聯賽聯賽決賽第三場現場！”主持人也是年紀不大，相聲口音，滿面紅光。

“決賽雙方是我省重點高中藍白隊服蘭宜中學和紅色隊服十三中學…”

”哦？是紅色嗎？我看着怎麽像是屎色的…”女主持挑着眉毛嘴貧，一看就是蘭宜校友。

“呵，你這說的是嘛！”男主持一副相聲口音給觀衆逗的笑翻天，接上，“我看你們學校那個像白化病的藍鳥。”

“哈哈哈哈…”

祝鹽躲避晃動的人頭，前排的人也密密匝匝。

高舉攝像頭手臂發酸，她看不懂球，小心錄着，也不知道效果能不能有其他喜歡陳燭生的女生效果好。

“呵，好像開始了——”旁邊有人說。

“前場右側詹姆斯發球給到7號！防守成功！呼——籃下給到5號陳燭生…”

觀衆一陣驚呼。

“球權給到蘭宜張瀚！這小子看着鏡頭這麽嚣張，一猜手抖腎虛的能行嗎？”

觀衆席哄然大笑，有認識張瀚的男的直接開唱應援曲。祝鹽雖然對張瀚沒什麽好印象，但也被感染的笑了笑。

“進攻時間還有6.8秒呵，這小子真奸直接給到我們頭牌陳燭生，陳燭生躲開防守一記三分漂亮！但仍暫時落後十三中。”

“陳燭生媽媽愛你！打得真好！”

“切。”祝鹽在旁邊嗤之以鼻，什麽托馬斯奧斯特，專業術語她一個女生能聽懂？

她壓着火似的盯着陳燭生。那人衣衫飄動，足下生風，一副青春肆意的樣子。看着看着，不自知的開了一會小差。

“最後一局比賽，朱希單打陳燭生！”

什麽，被暴打了？祝鹽急忙盯住。

“對方毫不顧忌牽制，一個跳投漂亮！”女主持差點沒把麥喊炸，嗓音擋不住，“這位球員快娶我！”

又是一陣屬于蘭宜的狂歡！

“85比87！”

“蘭宜中鋒和十三中小沖鋒，最後一個回合是否能絕殺！哎喲頭牌的假動作別人識破啦？聞所未聞吶！球直接由朱希傳給紅方李深！”

“能否一記三分？！沒有！好嘛比賽結束！”男主持裝作遺憾樣子，女主持激情搶麥！

“蘭宜贏啦！”

“我宣布第三十九屆全省國際巴拉巴拉聯賽決賽冠軍是蘭宜中學！”

呼啦一下，祝鹽還沒反應以來，周圍一群女生撞過她往前跑。

“陳燭生啊啊！”“朱希同學！”“啊啊啊啊！”有叫老公的，還有幹脆尖叫攻擊的，祝鹽被防不勝防一推，一咬牙也沖到前面：“陳燭生！你他媽喝誰水呢！”

她根本搶不過。被踩了好幾腳，前後左右的沖擊快把她擠碎，臉色灰撲撲的很狼狽。

“得了，我走。”她雙手一垂，卻沒想到陳燭生卻沖過來直接拉住她。

“喂，你往哪裏跑我要累死了！”

“啊啊啊！”都歸結于天熱吧。祝鹽旁邊的一個女生差點暈眩，冷不丁忘他們身上撲。

“靠。”陳燭生暗罵，捆着祝鹽脖子直接給人拎走。

帶新生參觀過蘭宜的祝鹽，此刻被翻湧如浪的喜悅，弄的不知方向。

後來的好多日子，她都沒忘記，那個不知何方的樹下，清爽好看的男生對她說話時的期待，其實還有當時難以察覺的狂熱的心跳。

他直咽口水，呼吸急促到窒息，竟還裝作灑脫樣子：“你不是喜歡聽八卦麽，今天爺高興炸了，陳卿也去競賽了，告訴你個秘密聽不聽！”

“你怎麽知道他去訓練了...”她被這熾熱的眼光燒透心房，誰能不心跳加速？

遠處是勝利的喧嚣，擁抱的，歡呼的，她自私，眼饞，她想着，能不能渴求一個擁抱。祝鹽本就激動，猛點頭。

倒是陳燭生瞪圓眼睛激動半天才沖她說：“我喜歡我哥！我喜歡我哥！”

刮過蘭宜的風始終帶着點困意，拂過楊柳，拂過少年的發梢，拂過祝鹽燒透的心房，少女一不小心就會沉睡，一直延綿到爛漫的冬。

祝鹽僵住了，聲音像是從肺裏哼出來。

“什麽？”

“我最近跟他媽精神分裂似的，一邊跟孝敬姥姥似的尊敬他，一邊跟個變态似的上了瘾似的想給他下藥！”

“可，我們是親的！”明明剛問出口，陳燭生卻等的心急如焚，差點沒把上祝鹽的肩膀，深入她的眼底。

“什麽？”祝鹽盯着他。

陳燭生從她眼裏看到一絲漠然和質疑，心裏防線崩塌：“好祝鹽，幫幫我！求你祝福我！”

風飛過麥穗，帶動一種別樣的情緒，她總覺得，她就是來成全什麽的。馴服，依賴，思念，在此刻，險些失控。

“好。”

“bless you.”

夜已深，清酒如墨。

從前自此陳燭生都沒怎麽喝多。

今天險勝，陳卿又不在身邊，心裏仍然惴惴不安。

對面的床鋪少見的沒人，行禮沒翻得亂七八糟，像是為他整理好，他抱怨那個人怎麽不出現在他夢裏，摸摸他的頭，哄他快睡覺。

手機振動。

他一擡手，是祝鹽。他今天如此莽撞，也不知道會不會讓祝鹽苦惱。

【土蔔：[圖片]】

【土蔔：[視頻]】

【土蔔：拜托我也想他。】

【Z：情敵？】

【土蔔：Z少，您想多了。】

他穩住呼吸，也許此刻他看到他哥的一縷頭發，都會燥熱到瘋狂。視頻裏，是他哥安靜乖巧的睡顏，皮膚潔白溫潤如玉，睫毛微抖，把陳燭生的心勾的迷亂。

視頻裏的人忽然湊近，對着鏡頭一笑，酒窩俏皮，眼角卻彎的像妖孽，不知看着誰。

“死祝鹽，咬死你。”

祝鹽舉着手機假寐，撇撇嘴，一聲隐隐約約的叽叽喳喳。

軟軟一聲，捂着怕人聽見，像嬌嗔。

視頻拍的真不怎麽樣，晃到曝光。被拍的人從容，無意識舔舔嘴唇，鮮紅色的舌尖快速舔舐了一下，他都想象不了那唇瓣有多粉嫩柔軟。

他心髒都要碎了，五髒六腑糾在一起。

【土蔔發來一條消息。】

陳燭生沒看見，仰頭平穩呼吸。他奇怪的生理反應出現時，他就知道，這跟親不親屁大的關系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