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了快跑

第39章 章

第 39 章

詢問室內靜悄悄的。謝挽坐着無聊，晃悠着腦袋問：“我這屬于正當防衛吧。那條巷子裏有監控，你們可以去調監控看看。嗯，是在哪來着……”

記錄員正在上交和整理相關資料，聞言手下動作一頓，有些遲疑道：“屬于。所以你們只是打了一架，沒發生別的？你褲子上的……”

“嗯？”

謝挽的反應像是變得很慢，似乎是現在才發現褲腳處幹涸的白色不明液體。

“哦，應該是不小心濺上的豆漿……警察哥哥，我完全屬于無妄之災啊，我真的不想打架。我好困，我要困死了……什麽時候結束？我要趕緊回去。回去……”

在這時，另一個警員推門而入。他放下手裏的卷宗，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找到了，确實有過案底，是五年前的事了。罪名是綁架勒索……這個人本來就有點反社會傾向，你和他有過什麽私人恩怨嗎？”

“綁架……哦對，他綁的人就是我。”

“我的天，”記錄員震驚道，“那時候你才多大，還在上學吧？什麽仇什麽怨……”

另一個警員則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嘆息道：“剛好是高考那段時間。我也想問，今天這一出是不是你們之前有過什麽矛盾，所以他一出獄就找上你想把新仇舊賬一起算了……”

謝挽身上疼得厲害，每一處擦傷都像是被火燎過一般。他本來就沒吃早飯，又白白耗費了一趟體力，現在可以說是又餓又困還全身都疼。他想說他真的很無辜，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招惹任何人，又覺得累得不行什麽都懶得說。

不過雖然他什麽都沒說，卻是有另一個人率先開口打斷了警員的問話。

“岑警官，”沈知卿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可以下次再問嗎，我想先帶他去休息了。”

沈知卿自從進來後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在桌子一側的軟椅上坐着，也不說話。他這時乍一開口，旁人才想起來這裏還有這麽一號人。

被稱作是岑警官的警察聞言一頓，似乎也發現了謝挽此時困得人事不知的樣子，連忙道：“哦，當然可以，先帶他去處理傷口吧。這裏登記一下個人信息和聯系方式，方便稍後和你們聯系。”

說着，他又多看了謝挽幾眼，像是回憶起來了什麽一樣，道：“嗯？我是不是幾天前見過你？”

沒等謝挽回答，他就又恍然道：“哦對了，你是上次被掃黃掃到的那個？”

這話聽着好怪，但又似乎沒說錯什麽。謝挽腦子脹脹的，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就指了指一旁的沈知卿：“還有他，我跟他一起被掃的。”

沈知卿：……真是好事沒想着他一點。

在離開前，謝挽卻又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注視着送他出門的警官。

岑警官：“？怎麽了，還有別的事嗎？”

“哦，沒什麽。”謝挽說。

“就是……他身上可能還帶着別的藥，也不知道是通過什麽途徑買到的，可能還牽扯到別的關系……我是說，可能沒有那麽簡單，我會被他們搞死的……然後請你們把他查得徹底一些，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可以……”

岑警官安靜地聽着，直到謝挽的聲音漸漸變小，直至消卻。他剛擡起頭，就驚愕地看到從進警察局後就一直神色淡淡的男生不知何時開始落下了淚。

謝挽垂着眼，眼眶一片通紅。

“求求你們，”他說，“求求你。”

*

直到被沈知卿拎上車，謝挽依然紅着眼睛，一言不發。

沈知卿看他一眼。謝挽坐在副駕駛上，手指又開始無意識蜷縮着捏住皺巴巴的衣角。沈知卿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像是在思索着什麽。謝挽沒去看他，只是扭頭看着窗外。而下一秒他突然感到一陣清冽的氣息向他靠近，熟悉的淡淡的熏香立刻将他的周身全部包圍。

沈知卿的家裏時常會點熏香，甚至還會請專門的香薰師。謝挽第一次發現他的卧室裏有熏香時，還很好奇地去問他：

“你點這個幹什麽？安神？洗腦？還是辟邪？”

眼見着謝挽越說越離譜，沈知卿也懶得去糾正他，只是很随意地回答：“裝飾用的。”

……那還挺有格調的，他心想。

謝挽不是沒見過他們所謂的這些上流社會的人，也可能是因為他見過的人本身就給他留下過惡劣的印象，總之他總覺得這些人身上的刺鼻的男士香水味劣質又令人反胃惡心。這麽一比較而來，沈知卿身上總是似有似無的清淺的香薰氣息在他眼裏……在他鼻子裏已經站上了氣味鏈的頂峰。

頭幾次被沈知卿領回家時，他還只是覺得新鮮和好聞。後來被拉進卧室的次數多了，他又開始一聞到這股熏香氣就開始不自覺地腿軟。就比如現在，突然間拉近的距離和包裹住他的熟悉氣息，就已經開始讓他的大腿根條件反射般地抽了一下。

好在這股朝他壓過來的氣息一觸即離。沈知卿只是俯過身來給他扣了個安全帶，便又很快地撤開了。

謝挽悄悄松了一口氣，心想他剛才細微的動作應該是沒被發現。如果是之前的沈知卿他倒沒什麽好丢人的，畢竟二人對一切都心知肚明。而現在的沈知卿……畢竟不是那個他朝夕相處了好幾年的人。

沈知卿這邊則在想另一件事。他剛才靠近的時候似乎是感覺到謝挽抖了一下。很輕微，輕得像是他的錯覺。

……是怎麽了？突然靠近讓他焦慮了嗎？

此時的沈知卿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跑偏了個徹徹底底。他又想起了不久前顧清和他交代過的，一些“更重要的事”。

顧清給他遞了一個U盤，在他詢問的目光中解釋道：

“這裏有幾段音頻，是你前幾年來找我聊天的時候的錄音存檔……別想太多，是經過你同意的，保密協議書我可以拿給你看。本來我是自己留着複盤用的，誰知道你給我整這一出，剛好又能用上了。”

沈知卿接過後，顧清又一臉嚴肅地叮囑他：

“這裏面的內容已經很詳實了，我按照日期做了分類和排序。不過我不建議你用這個，你明白的。人在創造記憶的同時，也在被記憶塑造着。外在工具強加給你的記憶對你來說很可能是完全陌生的，很多情感和習慣還是要靠你自己想起來才是能夠“塑造”你的，尤其是在如何去愛一個并不是那麽好愛的人。”

顧清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換言之，你必須自己想起來你是怎麽愛他的，如果你還想要繼續愛下去的話。”

沈知卿當時接過U盤，拿在手裏把玩了一下，擡眼看他：

“知道了。我回去就聽。”

顧清睜大了眼，頓時無比語塞，似乎真沒想到這個人竟真的如此油鹽不進。沈知卿沒他想的彎彎繞繞那麽多，他只是想，反正他一直都是他自己，只是忘了一些事情而已，還會有什麽不同嗎？

……會有什麽不同嗎？

車子很緩慢地啓動。謝挽還在不知道在哪神游，就又聽到沈知卿在叫他，叫他的名字。

他又轉過頭去看他，面色茫然。

“啊？怎麽了？”

沈知卿很快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後，才如嘆息一般道：

“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想說的……

說什麽？

謝挽眨眨眼，問道：“你怎麽沒去公司？”

沈知卿一怔，沉吟了一下，還是回答道：“去了。警察這裏突然有點急事，需要我來一趟。”

謝挽很慢地點了點頭，也沒問是什麽事。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沒去公司？”

“……所以為什麽。”

謝挽淺淺吸了一口氣，道：“因為承諾過我的那個姐姐根本沒給我offer。沈知卿，你們一起耍我玩呢？”

沈知卿難得卡殼了一下，似乎現在才想起來他是用什麽方法把謝挽給撈過來的。又是半晌的沉默後，沈知卿才又開口：“這件事以後再說……你應該能想到吧，我只是需要一個讓你來找我的理由。”

車子又緩緩駛過一個十字路口。謝挽整個人都蔫蔫的，一臉不想再多說什麽話的樣子。在又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時，謝挽突然很小聲地開了口：

“其實你根本不需要用這種……”

剛好一陣汽車鳴笛聲起，掩蓋了他的聲音。沈知卿微微偏過臉，很短暫地蹙了一下眉，問道：

“什麽？”

“沒什麽……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他沒說，沈知卿也不去追問。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沈知卿停好車後，才悠悠地問：“你現在才想起來問？下車吧。”

謝挽慢吞吞地下了車，只看一眼就知道這是哪。

“……你把我帶到你家來幹嘛？我還以為你要送我去醫院……”

“嗯，”沈知卿無比自然道，“醫院我不放心，待會兒我會給你請醫生。嗯……然後你要跟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從頭開始說。”

見謝挽又站着不動了，沈知卿看他一眼，語氣很淡道：“要我抱你上去嗎？”

“……”

謝挽這才邁動步子一步一步跟着上樓。從畢業後開始接手集團和公司事務開始，沈知卿就搬出了沈家老宅，在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買下了這個房産。而從幾年前謝挽好死不死地連夜坐車來找他開始，他就被沈知卿稱得上是強硬地留了下來。因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謝挽都是住在沈知卿家裏的。因而，謝挽對這裏其實還算是比較熟悉的。

沈知卿的動作一向都很快。家庭醫生來了又走，謝挽在醫生離開後強烈要求他要立馬洗澡，這一身的惡心氣息他再多忍一秒就會原地死掉，而沈知卿也十分大方地把他自己房間裏的浴室借了出去。沈知卿聽着浴室傳來的嘩嘩的水聲，一邊在電腦上插上顧清交給他的U盤，一邊撥出去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對面的人的語氣十分之熱情洋溢道：“嗨，老大……如果是問你那個被撞得粉碎的手機的話，那我先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這玩意兒真的是被撞得稀碎，就跟替你擋了一災似的……反正想要重新開機的可能性渺茫。”

那頭頓了頓，又繼續道：“我正在想辦法把數據保留下來，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嘗試着修複。總之就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嗯，知道了。”沈知卿語氣平常道。

“不過我不是來問你這個的。幫我查個人……對，不止這些，還要他所有的電話和短信記錄。”

沈知卿這邊安靜地聽着電話那頭的叽叽喳喳，片刻後，他微微蹙起眉。

“五年？是誰把他撈出來的吧。”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說了一個名字，沈知卿的神情肉眼可見地變得嫌惡，輕輕“啧”了一聲。

“怎麽又是……沒完了是吧。神經病……”

對面似乎是在苦口婆心地說着什麽，沈知卿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時不時敷衍地“嗯嗯”兩聲。直到浴室的水聲漸漸停止，沈知卿才又說道：“嗯，知道了。那就先這樣吧，拜托你查的別忘了去查。”

“……老大你別用完了就扔啊——”

沈知卿直接挂了電話。浴室裏遲遲沒有傳來動靜，他也沒着急，戴着一只耳機，一邊聽顧清給他的錄音一邊耐心地等着。

十秒，三十秒，一分鐘……

沒過多久，浴室的門就被拉開了一個縫隙，從裏面飄出來一個聲音。

“沈知卿。”

“……”

無人回應。

謝挽把自己藏在門後，深吸一口氣，又試着叫道：

“沈知卿？”

“……”

“沈、知、卿。”

沈知卿這才摘下耳機，問道：“怎麽了？”

謝挽：“……”

他忍着火氣，盡量好聲好氣道：“我忘拿衣服了……你拿把凳子放在門口，然後把我的衣服放上去，就是……”

沈知卿靜靜地聽着，直到謝挽突然卡殼，他才問道：“我家怎麽會有你的衣服？”

“……反正就是有。一打開櫃子就能看到的，我跟你說是哪件……”

謝挽很快就聽到了一聲近在咫尺的輕笑聲。他捏着門把手的手不自覺緊了緊，完全沒發現沈知卿什麽時候已經來到門口了。

謝挽一時不知道該開門迎接還是閉門謝客，只是下一秒他就聽到了細微的金屬碰撞聲，“喀拉”一聲響，伴随着沈知卿只隔着一道門縫的聲音一同傳來。

“給你挂門把手上了。”他說。

“自己出來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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