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比巴蔔和阿爾卑斯
比巴蔔和阿爾卑斯
“咔噠。”
“!”
“吱呀——”
“……呼。”
待左太太慢吞吞進屋放下大小包裹,路過左望屋,看到的是他正埋頭苦讀的一幕。
實際上左望也确實努力在幾秒內入定。
因為五秒鐘以前——
“兄弟,你看看背後,背後又是一個僵屍!”
“曉得~我剛才就看到了~”
“把小雷遞給我……”
“O.K.接着!”
“咱們是不是應該再往裏探探?”
“你們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啥?”
“咔噠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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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不會是你媽回來了吧?”
“我靠!兄弟們下次見對不住了我得先拔電源——”
短短五秒內,左望拔了電源挪了書。短短五秒內,從一個沉浸在二維游戲世界的中二學生換上了另一幅“面孔”——安安靜靜坐在那裏複習。
其實左望還不是怕左太太說什麽。他是怕父親。
他是如何練就在短短數秒內從一個房間穿梭到另一個房間而沒有聲音,在短短數秒內将“熟透”的電腦給散了熱,以及迅速平複澎湃的心,這些技能,在左望實現了財務自由而再也拾不起來後,深深感嘆:人果然是被逼出來的。
左太太本來倒也無意當個慈母。實際上她也屬于嚴格的母親。但這一切在左望父親跟前就小巫見大巫了。而幾個人中總得有個扮紅臉的,因此,左太太便也成為了慈母。
可再怎麽慈,對于兒子沉迷游戲這點,是個家長就不會放任不管的。左望如今已經中學,又是臨近考學的日子,萬不可懈怠……不然他以後怎麽繼承萬貫家財。
啊……不是,怎麽成為有用之人。
左先生對左望的嚴,主要還是不流于言語溝通的。
雖然嚴,但是他平時看到左望有不符合他的預期的動向,只會不停的嘆氣。
然後私下裏默默把該收起來的藏起來的電腦都給收起來。
不過,左望總能成功把電腦再找出來。
然後再原封不動的放回去。
再拿出來。
再放回去。
偶爾他也會翻車,被左先生抓個現行。那種時候,就輪到了他立重誓,下次考全班全級部第幾。
功課……也難,也不難。
尤其如果你心中真的被什麽東西深深抓住——例如他的西幻——功課這東西就是通向理想的磚石。
什麽成為有用之人……其實也不過是個說法。真正想做的,無非就是與西幻、與acg難舍難分。
左望不上補習班。早些年,也就是剛初中那會兒,偶爾上上提高班,那還是學校裏自帶的自願可選的課。初中日子過去了大半,周考月考的紛至沓來,補習班更沒有時間上了。
普通作業需要時間。那一本一本的題集,也需要時間。有的人是懶到家,連題都不想做,左望相反——幸虧有題集,只要做明白那麽一本半本,只要跟上老師進度,那麽也不會得一個太差的分。
反正在左先生眼裏,滿分一百的卷子,九十分都是不及格。在這樣的期待值之下,左望無論考了多少,對他自己而言都得是問心有愧。
好在左先生只是開啓沉默領域,并不怎麽開口埋汰左望,一向都是左太太充當左先生的翻譯。
——可如今快要考學了。左望自然知道利害關系。
他已經有幾個月沒有玩游戲了。
過往功課不那麽重時,他是隔三差五就打游戲,單機聯機都打,到了興頭上根本停不下來。也正因為這樣,他知道考學前是真的不能碰游戲,不然……
一夜回到讀書前。
這天是機緣巧合,有個朋友邀請他一起測評一款新游戲,雖說看起來粗制濫造,但是據說有零花錢可以賺。左望這才打破了幾個月以來與自己的約定——
誰曾想游戲果然一玩就玩嗨了。左太太回來前左望剛開啓了第二局。
小費……左望想。中途就這麽退了,估計不用想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他連扣扣都不太管。一心撲在考學上。确切地說,是一心“畢其功于一役”。在成年人的故事裏,初中生成為高中生,就“自由”多了;高中生成為大學生,就“自由”多了。左望玩游戲多年,深知等級都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打出來的,這個道理放在哪裏都适用。他要一步一步實現自己兒時的夢想——與acg難舍難分。
幾個月的沉心靜氣換來的自然是滿意的答卷。左望去了他父親期望他去的高中。
師資各方面有名的市重點。
進高中前的暑假,左望總算可以大玩特玩一兩個月了。
此前沉心靜氣将一切和游戲相關的都先抛在腦後了,包括那估計打水漂的測評酬勞。
然而,當左望終于想起被遺忘在太平洋的扣扣號,再次登錄,卻發現自己多了一筆款項。
是那位和他一起測評的朋友發給他的。
“那人說了,感謝咱們測評,提出的bug和可玩性建議都和有用。希望以後還能有合作機會。”
測評他做了不是一天兩天。但收到酬勞,收到實打實的酬勞,單次還是這個數(對于學生而言),對于少年左望而言,是鼓勵,是激勵,是誘惑,是希望的一點光。
左望知道。父親母親都對游戲行業嗤之以鼻。
不玩游戲,甚至部分玩過游戲的人,也對游戲行業嗤之以鼻。覺得這真的是個不務正業游戲人間的行業。
左望也不過就是個學生,一個未成年。如何說明游戲是個有潛力、有意義的行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很遠很艱難的路。看着光鮮其實并不那麽光鮮的路。
但是。左望想。路都是走出來的,就像游戲都是打出來的——沒有無條件的路,沒有簡簡單單就能通向的彼岸。
他一個level0,就這樣,在游戲的海洋中,慢慢往前吧——
人的記憶有天然清緩存和自動美化的趨勢。
人的記憶有天然忽略不好記憶的事。
左望可以輕松想起學齡前和小學的事。想起比巴蔔和阿爾卑斯。想起初看日本動畫的激動。想起之後看了其他的動畫,想起伊蘇,想起那些頗有年代感的熱血中二主角和他們的升級之道啊……甚至可以口算出來具體看了多少部。可以想起游戲初次通關時的欣喜、總打不過boss的憤怒……
可以輕松想起某樣同為糖果的甜食。
但關于它的某些事情,他不是太想去想起來了。
絕不是有仇。也不是有怨。說起來,還包含着許多追更那個西幻游戲的樂趣。
主要是後來的事超出預期而讓人失落。而那個未曾見面、不知性別、無話不談的互聯網另一端的友人,和出現時一樣,也悄無聲息就那麽消失了。
左望從來不是個人來瘋。也不是個天生的社恐。連他自己都無法找回當時那個潇灑的狀态——遇到那位遠方的朋友時可以做到的無話不談的狀态,除了自報家門。
就算是高憨憨也未曾想過的待遇。
他曾想過。如果對方是男生,那麽,他們彼此互為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而如果是女生……額……如果是女生……
這種設想還沒有下文,那位朋友就被質疑到退網了。
連着他們曾讨論過的、很多的話題。仿佛就這麽走出了左望的世界。
但每次當左望記起有這麽一個“他也不知道是誰”的人,才會發現,總有那麽一點位置,是給他預留的。
——誰說的互聯網沒有記憶啊?有人記得,這邊是存在過的證明。
他是男是女都好,是人類是AI都好。就算是莫得感情的小冰,但他們确實讨論過很多話題,這是不争的事實。
這是不能忘記的事實。
就如同左望不能忘記他為acg着迷,一路走來接觸過的各種各樣、或優質或劣質、或悲情或搞笑、或熱血或深沉的動漫、游戲作品。
這些各自不同動漫和游戲啊,它們的确是面向了從小到大的年齡受衆群體。但是,制作它們的,是有血有肉有家有室、有感情有不得已的成年人。
游戲內容或許是虛幻的。但玩的人是真的。
動漫內容或許是投射的。但看的人的感情是真摯的。
他和那位一度退網的朋友聊過的話題,也是真摯的。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隐隐期待對方重歸同好圈、複更同人文,和他,和大家一起探讨炎焰的心,未曾停歇——
但是,好吧,他怎麽記性這麽差——炎焰也是鴿了啊。
左望暗暗琢磨:炎焰複更之日,或許他和那位友人之間已經停下轉動的時間的齒輪,會再度重啓。
明天的事,誰知道呢?生活沒那麽如意,總要自己給自己一些可能的希望嘛。
——
多年後。左望家。
“左望,這流水賬是個啥?……你的哪個網友讓你念念不忘啊?~男的女的?~”
“……”左望咽了咽口水,這語氣不善啊……
“從實招來,不然今天做飯放香菜。”夏菜梓揮舞鏟子龇牙咧嘴佯裝生氣。
“……這個網友姓‘艾’。”
“哦。我還以為是我呢……嗯?”
“……”左望被夏菜梓萌的一下子來感覺了。
之後客廳發生的事,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