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局外人
局外人
“……嗯，好的，我明白……”
“不……好，媽媽。”
手機通話已經挂斷幾分鐘了，菜梓仍坐在原地發呆。此時若吳雨绮在身邊，一定一眼就能知道菜梓媽媽都和她說了什麽。
不能再拖了。是去是留，要趕緊決定了。
而如果是決定回去……
菜梓搖搖頭。雖然整體形勢并不利，但她會盡力争取到更好的實習機會……
能和佐弘科技搭邊當然更好，若不可行，那也不能勉強。
kw全職她不考慮這個消息，吳雨绮早早就有預感。其實吳雨绮也曾意思性建議她可以考慮全職up，但菜梓的态度是，全職員工可以考慮，如果是全職up，她感覺找不到适合自己的節奏；一天到晚的直播，于口才平平的她，還是勉強了。
吳雨绮沒回答。表妹主要是心不在當up上。
這段時間她為了節流，把實用性不太高的閑置物處理了。吃的能自己做自己做，或者讓左望大顯身手－－左望的廚藝還是很不錯的，不是她要誇大其詞，是真的挺好吃。和他學了兩手後，自己又多炒了幾次，已經快出師了。
就在她差不多快放棄希望第一志願的時候，佐弘和另幾家公司先後發給她offer。
這幾份offer有優有劣。佐弘是她一直最想去的公司，但這份offer給的薪資實在不可觀，而入職的項目組也并非她的意向項目組－－且很可能她進了公司也很久都無法轉去自己意向的項目組，競争實在太激烈了。
第二份offer也是來自一家游戲類公司，待遇尚可，規模雖然沒有佐弘大，但是這幾年出過幾款體驗度不錯的游戲，不過工作地點距離她目前的宿舍實在太遠了。假如她不打算搬家的話，入職這家的通勤時間将會花費過長。
而另一個offer則比較“普通”了，位置可以，薪資也還行。普通互聯網公司的文職，倒是能用到菜梓主修的專業。平心而論，就上手快慢而言，第三份offer顯然是最不累的。
關于三份offer的細節她沒和左望細聊，只和左望說自己大概找到合适的實習機會了。左望問了下地點和公司情況，其他的也沒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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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望自己沒提，菜梓就沒想多問他的求職情況。想來就算不看和kw有關的各個平臺和公司抛出的橄榄枝，左望還有個保底方案是在自家公司實習，這讓菜梓羨慕，也是兩人不主動提及的默契。
不過左望似乎從未表達過對佐弘的過多興趣，中學時的游戲情懷不知道還能影響到他不能。
最終，因種種顧慮，菜梓仍然是選擇了第三個崗位。
她預計的不錯。新工作雖然是從實習開始，但她上手飛速。而她只要有點空，就想着kw的視頻怎麽做。
連左望的游戲直播都經常錯過。
這也難整。他倆工作一個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電腦前實操加“演講”，不到淩晨不下班，典型的夜貓；一個是更正常的朝十晚七，每天不到十一點就睡了。能有交集，一般都是菜梓的休息日。
菜梓本人對此無知無覺，左望卻漸漸孤單起來。
他們作為鄰居，明明是一牆之隔，如果真的雙方有需要，一個電話或者一個訊息，見面都是很容易的事；但兩人的行業不同，讓這本該更容易的事不那麽順溜。
左望暫時接受了kw當全職up的提議。佐弘他不是一點都沒考慮過，但他更想盡快脫離自己長輩的影子，而一旦踏入佐弘的領域，在他看來，就是永遠失去了自給自足的機會。
左太太原本以為，左望最先考慮的就會是自家公司，因為她深知左望有多麽熱愛游戲行業，曾一度讓左先生大發雷霆－－那要追溯到左望中學時了。
誰知兒大不由娘，越活越奇怪，明明佐弘口碑好，對于左望而言又好進，考學時期偷偷玩游戲學游戲制作的兒子卻放棄這個最優選擇非要去當什麽主播。
左太太花費了小半生，才在左望的影響下，對游戲的态度由壞變為接受。現在她好不容易接受了兒子入這個看起來很不靠譜的行業，哪只他迅速跨入了她更加陌生、心裏更加沒底的行業。
待遇情況、生活情況、感情狀況……左太太對左望的這些方面特別關心，奈何他給家裏致電總報喜不報憂，從來都說生活費夠用……自從父子關系變差，左望很少開口和家裏要錢，左太太總覺得兒子受了多少委屈，不論左望解釋多少他真的夠用，她都根本不信。
－－大家長心裏，見不得孩子受半點委屈。
前段時間因為要和菜梓“合租”出錢，左望一時手頭緊，難得和家裏開了一回口，還要被父親“冷嘲熱諷”，讓他趕緊該回哪實習回哪實習。左望家教嚴，沒有頂嘴，挂了電話就告訴吳雨绮自己想通了，當全職，并詢問是否能預支一筆費用。
左先生在幾天後收到左望的來款，心裏的氣可能是沒處撒的。
如今，随着菜梓對工作愈發熟練，加上當up得來的收益，能攢下一點，甚至可以時不時給自家左望買些盲盒手辦之類的周邊了。
這天是難得的休息日。菜梓左望把小夥伴們都叫到家裏來玩。負責掌勺的仍是經驗豐富的左大廚。菜梓負責擺擺拼盤和其他的準備、收尾工作。
兩人剛把菜洗的差不多，門鈴就叮鈴叮鈴響了。表姐吳雨绮、000、高璟凡挨個打招呼進門，冷清清的屋子似乎一下子被暖空氣占據了一大半。
大家許久不見，寒暄之間，菜已經好了。
人多還是有火鍋熱鬧。桌上正中間是用來現涮菜的電磁爐；每人面前一個空杯，一個瓷碟，一碗麻汁，勺筷、刀叉一應俱全，蔥、姜、蒜在電磁爐旁擱着。除此之外，桌子上幾碟葷菜、幾碟炒菜、幾碟涼菜，麻辣鹹香的調料味兒飄的滿屋子都是。
菜梓端上來最後一盤菜－－涮火鍋用的蔬菜拼盤，然後坐下：
“呼－－終于好了！各位可以開吃啦！”
“白哥沒來？”左望先菜梓開口前開了口。
“昂，他走不開……本來打算過來的，臨時又有事，”吳雨绮将烤肉夾起來，“對了……你們倆，是不是可以和我們說說了，感情升溫啦？”
此話一出，菜梓的臉先升溫了。
左望卻更淡定，品着碗裏的湯，眼皮都沒動一下，“一直如此。”
“……”
“！”
“……？”
“穩重了。”高璟凡言簡意赅。
“我說，”000邊嚼着牛肉邊打趣“幾天不見，左望可以了啊，以前可好緊張了。”
“不是幾天不見，是幾個月都沒怎麽聯系了。”左望糾正道。
“……話說起來，你們現在怎麽樣了，在哪裏工作啊。”
幾人說起現況，意外的發現，真正全職當up的僅左望一人。
“我待的那個公司，先看看吧，我感覺還不錯，反正于我而言，在哪裏工作不是在服務甲方……圖都畫不疊，舞沒什麽時間跳，”000無意識做了個點煙的動作，想起來自己在戒煙，一邊的高璟凡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仿佛在說“我以為這屋子裏只有我有這習慣”。
他的上衣領口袋，若隐若現一個電子煙。
“kw近期在裁員，”吳雨绮說話不耽誤吃菜，“好幾個資深有經驗的老員工都被裁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那幾個新人确實不錯。”
“我目前半啃老狀态，”高憨憨最後開口，“音樂室整理的差不多了，沒多久我就完全搬進去，以後在裏邊吃住工作将是常态……找不到合适的簽約公司，我就暫時先這麽拖着。”
【家裏有礦真好！】菜梓和000分別蹦出這個念頭。
“哦，等整理好了，你們都可以過來看看。”
“好說～”
“差點忘了，我是有任務的，”吳雨绮抽了張面巾紙擦擦嘴，“白一岚很關心大家，尤其是小菜梓，他格外關心有沒有人再騷擾你了。”
“哦，倒是沒有，”想到什麽，菜梓問，“绮姐，百瀾是不是還被個別粉絲糾纏？”
“這個他一般都不和我說太多，”吳雨绮若有所思，“阿楠可能知道的更具體點，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場kw見面會後，車上白一岚的情緒。”
“……好像有點印象。”
“作為老朋友，這麽爆料可能不太好，不過反正你也見過他大發脾氣的樣子，”吳雨绮攤攤手，“他自己都說常常覺得并不适合當偶像。”
“可是百瀾并不只是偶像啊，他－－”
“是的，你知道，我知道，我們都清楚。但是中二次元毒……是這麽叫吧，‘二次元’，中毒過深的極個別偏執的粉絲可不是這麽想的，”吳雨绮有點心疼，“我感覺，在他們看來，白一岚根本不能算是個人吧。”
……
根本不能算是個人吧。
是啊。
無論是什麽樣的安慰，對于身處其中的百瀾而言，都實在沒什麽意義。
左大廚的手藝被衆人誇了又誇。在短暫而沉重的沉默之後，大家又恢複了活力，說說笑笑間就把美食全部解決。
“光盤計劃！進行到底！！”绮姐喝的有點多。給她男朋友打電話說明情況後，菜梓把她扶到她原來的卧室。今天，也只能先讓绮姐這麽湊合了。
高璟凡的摩托車發動的聲音從樓下傳來。000喝了醒酒茶以後，人精神了點，趁着這幾分鐘的精神，他對菜梓說：
“學姐，不，夏菜梓，你挑人的眼光……”
正收拾屋子的左望：“……”
“我自己看着順眼就行了，你怎麽樣，再吃點水果？”
“吃的夠多了，”林聆淩誇張的捂捂脖子，好像他已經撐到快吐了，“其實我挺佩服你的，學姐，真的。”
“行啦，佩服什麽啊，就我這普通的工作－－”
“學姐你都沒發現嗎？你自己改變了，左望也變化了，我以前一直以為，兩個人在一起，會互相影響，但這種影響有時往往會是消極的。”
菜梓還是遞給他一顆草莓柿子。
“有嗎？”她不解，“我其實也沒做什麽。他也沒做什麽。”
“哈哈，你們這樣也挺好的……”000釋然一般笑了，然後瞟一眼左望，“不過，要是學姐哪天突然發現我的優點，我也很樂意和學姐談一場只為談戀愛而談的戀愛。”
“咳、咳！”左望大聲咳嗽，心想這孩子酒後胡言亂語就罷了，居然當面挖他牆角。“嗯……這麽晚了，你自己回家沒問題嗎？我送送你？”
“不必～我差不多也該撤了，再聊要把绮姐吵起來了，”000穿上外套，依舊是穿半邊的風格，“學姐再見，‘組長’再見。”
菜梓和左望将000送到大門口，“林聆淩，”菜梓望着他的背影，喊他的名字，“找個別的姑娘吧，我并不适合你，以及……”
林聆淩站住了。
“……我不喜歡年紀小的。”菜梓硬着頭皮把剩下的話說全。
“學姐，你只是不喜歡‘我’罷了～”000向身後擺擺手以示告別，沒有回頭，大步流星向前走。
夜幕屏住呼吸般靜悄悄。菜梓和左望可以聽到遠處林聆淩哼起來的小調，似乎是某首年代久遠的情歌。
“可以問嗎？”走廊上，進門前，左望突然來這麽一句。
菜梓以為還是林聆淩的事，“剛才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
“不是林聆淩，”左望好像怕失去勇氣，一鼓作氣，“是那個什麽浩天的。”
他連對方的姓都不知道。他從未聽到夏菜梓提起這個名字。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比林聆淩的威脅大一丢丢。
再深的，他不想去想。
然而夏菜梓松了口氣，“我當什麽事兒……以前我們一個社團的，有過好感，沒下文了。”
“為什麽？”
“因為他太自我了，從不考慮別人，”菜梓補充，“還因為，他出國了。”
“出國了？”
“對啊，你說出國的人是不是都是一拍腦袋就出了，”夏菜梓想了想，“不過還是出的起。”
左望沒有接話。他的手将伸未伸，仍是撤回原地。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首先，從距離而言……異地都不靠譜，異國就更不靠譜了，這是其一。”
菜梓将左望的胳膊拽過來。
“其二。就算距離方面沒問題……我知道這是個什麽人，左望，他不在我的考慮中。”
她把一個紙盒放到左望手中。
“這是新的盲盒……周末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