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轉折、回擊嚴铄
第12章 新轉折、回擊嚴铄
“這就不用大人操心了。”
既然已經放棄了嚴铄,虞凝霜也不再溫言相加。
相反,她的聲音冷淩淩。心中更暗罵怎麽今日一個兩個的,都要來觸她的逆鱗。
“自家弟弟,民女自然知道如何教養。”
就像張娘子的挑釁,這般涉及家人的陰陽怪氣,總是能讓虞凝霜無法自控地反擊。
她不顧識海裏系統阻止的尖叫,聲音不大,卻字句有力。
“民女确實粗野,也已自食了惡果。大人或許不知,那日齊三郎發難,民女便丢了自己的活計。今日張娘子發難,怕是要連家母的活計也丢了。
“民女回家一定教導家弟,別人打了他左臉,便該将把右臉也伸過去給人打。便該将心的孔竅挨個封住,做個只會樂呵呵的泥人。摔到泥裏也當回了家。”
嚴铄微怔,不禁側目。
虞凝霜還在繼續,此時唇邊笑意居然漸深。
“大人高瞻遠矚,想的是家弟于國是可用之材。可民女方才所想,不過是怎樣把他養活養大而已。幸虧這孩子極好糊弄,畢竟他是會因為一碗嚴大人不屑吃的五彩水團,高興到哭出來的孩子。”
嚴铄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虞凝霜紅唇的弧度像一把鑲滿紅寶石的赤金彎刀,獵獵朝他揮來。
“大人不食水團也就算了,連肉糜也不食嗎?”
就像金雀樓那一日,嚴铄刻意與齊三郎說同樣的話,她也刻意與嚴铄說同樣的話。
他諷她不敬師長,她便罵他不食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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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冷風吹過,嚴铄如沉潭的眼波第一次近乎無措地動搖,下意識落到那甕見底的五彩水團上。
“本官并非——”
“虞姐姐!水團還有嗎?”
兩道聲音,再加一道系統的驚呼,同時在虞凝霜耳邊、腦中炸起。
【宿、宿主,恭喜宿主收集6點冷漠值!】
虞凝霜一下愣在原地,
什麽情況這是?!
等等,等等,讓她捋捋。
她低頭見個五六歲的小郎君正拽她袖口,撲閃着大眼睛看着她。
原來是那邊師生清淡已經結束,整個祭禮也完滿成功。
一群年紀最小的貪嘴,便撒着歡兒圍過來,向虞凝霜再讨要水團來吃。
這6點冷漠值,怎麽也不可能是這些可愛的小吃貨們觸發的。
不會吧?
虞凝霜看向嚴铄,對方已經偏過頭去,仍是姿态端然,只将矜冷的側臉和白皙的耳弓對着她。
虞凝霜大惑不解,所以是嚴铄對她的冷漠值回暖了?
直接從11點回到了6點?!
就……就因為她怼了他?
系統也很懵逼,可它的确檢測到了冷漠值水平的更新。
虞凝霜分出一半心神應對孩子們的纏鬧,笑着讓他們去拿碗來。
另一半心神則經過飛速思考,得出了一個待驗證的猜想。
為了驗證這個猜想,她單盛了一碗水團,緩步朝嚴铄走去。
嬌嬈的假面又戴上了,她将那碗雙手奉上,十指輕搭在碗沿,柔軟得像是春湖邊的柳枝,聲音亦如是。
“方才多有冒犯,給大人賠禮。大人真的不肯賞光嘗一嘗嗎?這是民女親手做的。”
碗再盈盈往前一送,虞凝霜清楚看見嚴铄眉尖一折,往後退了一步。
那身焊在他身上似的官服也終于無風自動,發出窸窣的細響。
“不用了。”他說。
而系統的播報也同時響起——
【恭喜宿主收集8點?8點冷漠值!】
虞凝霜都能感受到它的好奇和迷惑。
但是現在的她已徹底懂了,因為她已經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如之前一樣,當她賣弄着讨好嚴铄時,對方的冷漠值就會上升。
恰好這時虞川快步來到她身邊,戒備地将她和嚴铄隔開。
虞凝霜順勢将水團塞給弟弟,拉着他退到一邊。
邊走,她邊給仍沒搞清楚狀況的系統解釋。
“就是說呀,這位嚴大人比較特別。統崽,我改變主意了,我覺得我們還是可以把他當做冷漠情感的主要産出。”
只要不是僅僅針對某一個人,很多時候,虞凝霜都不覺得“冷漠”是一種負面的情緒。它反倒更偏中性,是一種低耗能的社交狀态。
這位嚴大人就是如此。
他并不是真的厭惡誰、仇視誰,只是習慣以淡漠的眼光審視所有人。
所以只要是與他正常對話——以禮相待也好,恭謹肅穆也好,哪怕是針鋒相對的争論和辯駁也好,都在他接受範圍之內。他的冷漠值不會因此滑坡,甚至還會回暖。
反之,如果刻意對他谄媚讨好,柔聲細語,倒是會引起他的反感,造成冷漠值的暴漲。
系統聽得似懂非懂。
【宿主,那這是不是你們人類常說的“傲嬌”?不對,好像“回避型人格”更合适?】
【也不對,那是“社恐”?“鋼鐵直男”?】
“詭計多端的別扭男人罷了。”
虞凝霜輕嗤,“管他是什麽呢。能給我賺冰塊就行。”
既然理解了嚴铄的行為邏輯,那她之前的“邊緣瘋狂試探卡bug”大法就又能用了,只是要反過來用而已。
系統萬萬沒想到她還記得這茬,剛想苦口婆心勸她放棄這危險的計劃,就感知到虞凝霜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弟弟在身邊,她努力憋住了笑聲,然而那全然愉悅的波動還是激蕩在整個識海。
“好有趣啊統崽!”
系統:【???】
今日虞凝霜的種種表現,都讓它充分認識到——什麽開朗可人,什麽嬌俏甜蜜,這姑娘分明是個暗藏狠勁兒的瘋批啊!
自己被投放過來,就好像打開了她的某個開關,将一股一直被壓抑的跳脫力量釋放了出來。
任系統在識海裏蹦跶,虞凝霜已平複了心神。既已得到想要的結果,她不再流連,蹲到邊上給孩子們盛水團。
正好吳老夫子前來和嚴铄說話,她斷斷續續也聽得內容。
嚴铄大致是在說因逢着節慶,城中各處盡是集市、供奉、宴飲之事,難免雜亂。
小偷小摸、醉酒鬧事等都算小事,最可怖的是因天氣越來越熱,以致天幹物燥的。
說昨日永隆巷一間學堂就是囤積的香燭出了祝融禍事,傷了幾個孩子。
要不是發現及時,恐怕整個巷子都要被一起燒了。
所以嚴铄囑咐吳老夫子務必小心保管爐燈燭等物。
後者自然連聲稱是,馬上對書塾裏幹活的力士,以及家長們都好一番交代,便放孩子們歸家了。
孩子們來參加完祭禮都是直接回家,連着明日也是休息一天,将今日這番折騰補上。
虞凝霜也和弟弟拾掇着物件,準備離開。
她正疊着薄被,看着嚴铄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端午是大節,莫說百姓,就連百官都放假一日。
他怎麽會奔波于市井,親自帶隊巡街?
不是應該在家中打着香扇,享用着涼爽的浮瓜沉李嗎?
誠然,作為掌管治安的巡檢使,越到節慶越是繁忙。
可就算去巡查,他也應該去那些杯盞酣暢的奢豪之處。比如金明池那人潮洶湧的龍舟水戲,或者幾大禦園的賞花詠詩會,再不濟,也該是樊樓那樣數一數二的酒樓。
平頭百姓算什麽呀?唯有在那些皇親國戚、同朝官員,或者士子才俊前露了臉,方顯的恪盡職守,方積下了名聲和政績。
怎麽會特意拐到這民巷裏,還來到這不起眼的書塾裏?
虞凝霜确實很疑惑,只是今日和嚴铄的拉扯試探已費了太多氣力,她懶得再想,帶着弟弟往家而去。
從書塾回家的路上有一條賣吃食的斜街,虞凝霜買了一屜酸餡兒饅頭當做晝食,又路過一家果子行。
軒柱敞亮的果子行,可輕易被窺見內裏,有一箱荔枝正擺在銅冰鑒上。紅彤彤的荔枝像光亮的小火球,莫名吸引着虞凝霜走了進去。
馬上有小夥計迎上來,熱情招呼。
“娘子要買荔枝嗎?只要二十文一顆。昨日剛到的鮮荔枝,桂陽嶺來的,比閩南的還好嘞。”
虞凝霜笑回“是嗎?”圍着那荔枝左瞧右瞧,心知小夥計在忽悠她。
宮裏種的荔枝樹都是閩地來的,為此龍顏大悅的官家還賦詩“密移造化出閩山,禁禦新栽荔枝丹。”(1)
可見還是閩地的荔枝好些。
但汴京能有荔枝販賣已是得益于運輸通暢、物阜民豐才有的幸事,虞凝霜也沒有挑剔的資格。
而且一騎紅塵那是貴人們才得看的光景,就算這市面上售賣的水路運來的荔枝,她從前也是買不起的。
今日卻心思萌動。
虞凝霜不禁想到,近幾日遇到的事情,好像總和荔枝有關系。
滾落在金雀樓地上的那顆荔枝,以及弟妹們開心喝着沒有荔枝的荔枝膏水的畫面重合在一起。
虞凝霜便與弟弟說“一人一顆”,和夥計買了四顆。
虞川驚得直說“太貴了”想要阻止,剛才那一屜白白胖胖,加了足量辣菜做餡兒的饅頭才十八文呢!
且他暗自算得仔細,交了一貫束脩和買了大瓷甕後,虞凝霜手裏應該只剩小幾百文。
但他不知道的是,虞凝霜識海裏存了四十來公斤冰塊,也不知她此時正感受到的奇妙的宿命感和決心。
就從這一顆小小的荔枝開始吧。
他們的日子将以此為契機,越過越好。
到底是孩子,再懂事,等那滾圓的荔枝真拿到手裏,虞川還是垂涎欲滴,看得眼珠不錯。
虞凝霜正讓夥計再給她拿一瓶玫瑰鹵子,見到弟弟的神色便逗他。
“我是想拿來做一款飲子的,你要是直接吃也行。”
虞川不好意思地笑笑,說聽阿姐的。
因只有四顆,他又問:“不給阿爹買嗎?”
虞凝霜便笑,“這水果最是嬌氣,一旦離了本枝,一日色變,二日香變,三日味變,等到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等阿爹回來,可就吃不得了。”
所以二十文一顆貴是貴,卻有它的道理。
全因運輸成本太高,向來是挂了果的荔枝樹被連帶着土用大缸運來,再用生長地的水小心翼翼澆着,一點點将命續到這北地。
就算運過來,果子也是十存一二。
簡直是“碩果僅存”這個詞的最佳代言。
虞川聽得可惜到心顫,這麽貴的果子,一路北上不知要白白浪費多少。
然而,時間能讓水果腐敗,也能醞釀出別樣的滋味。
虞凝霜思考片刻,靈光一閃。
“這樣,咱們去買些新米,給阿爹做點甜漿水來喝?”
虞川忙點頭,“好啊,阿爹最愛喝甜漿水了!”
漿水的做法很像米酒,是将煮熟的米自然發酵之後得到的飲子。
只是因不加酒曲,所以不含酒精,成品酸甜可口又清爽。正是虞全勝的最愛。
因為需要時間發酵,所以現在備上,他回來剛好可喝。
待買完了米,因想盡快把漿水和另一種荔枝飲子做出來的雀躍期待,虞凝霜的腳步便明顯快了幾分。
同時,她也盼着阿爹盡快回家。
一是他離家許久實在令人挂念,二是還可以向他問問那位嚴大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