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系統、槐花窩窩
第2章 破系統、槐花窩窩
半年前忽然被這個系統砸中,當時一人一統初次對話的場景,虞凝霜還歷歷在目——
“莫不是時來運轉,老天爺終于想起要給我補上穿越金手指了?”
顯然,經歷過胎穿的虞凝霜女士對此表示情緒穩定,甚至還有點小激動。
【呃,并不是。宿主您的穿越和我沒有半分關系。】
然後系統開始了自我介紹,說它本質是一個被投放過來的“人類情感收集器”。
它的主人是某個高維文明的智慧生物,之所以要收集人類情感,目的是完成自己的畢業論文。
虞凝霜:“???”
虞凝霜:“高維生物也寫畢業論文?那是不是還要實習啊?诶他們論文也抽檢嗎?一個導師帶幾個學生啊?”
系統:【……你別管。】
總之,系統解釋說,像它這樣的系統還有很多很多,被主人投放到不同位面去收集不同情感。
選中虞凝霜,則是因為知道她是穿越的,應該接受度比較高,其他宿主也大都是本來就有穿越、穿書之類奇遇在身的。
即是說,系統确确實實和虞凝霜穿越沒有關系,她只是恰巧被這随緣抽樣調查選中了。
對此,虞凝霜完全沒有意見,盡管拿她去當工具人好了!
只要支付相當的酬勞即可。
而且對這個狀況,她也隐隐約約開始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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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就像她大學時做課題、寫論文時,發無數問卷求爺爺告奶奶請人家填寫似的,這些系統——就是那位高維智慧生物用來收集數據的問卷吧。
要說這智慧生物是真智慧,對症下藥,精準制導。
“它”給古早火葬場文女主投放的是收集“悔恨”情感的系統;
給瑪麗蘇女主的是收集“愛慕”的;
給風傲天女主的是收集“欽佩”的……
聽着聽着,虞凝霜品出不對勁兒來了。
“所以為什麽我是負責收集‘冷漠’的啊?”
面對虞凝霜沒好氣的抱怨,系統喪心病狂地說了實話。
【當然是因為您在所有宿主裏出身最差。據悉,人類是一種非常勢利的物種,所以您必然被橫眉冷對。我的主人就認定您是收集“冷漠”的最佳人選。】
虞凝霜聽到這裏時,火氣已經冒到嗓子眼了,等聽到系統能給她的好處之後,更是只覺得腦袋先被潑了一盆涼水,又頂上了一堆問號。
【您需要收集999點冷漠值,每點冷漠值可以兌換成一公斤的冰塊。】
虞凝霜:“……就這?”
系統:【……論文經費有限。】
虞凝霜:“呵,是不是導師拖欠勞務費了?畢業前能發下來嗎?”
系統:【……】
看準系統洩氣的瞬間,虞凝霜終于暴起。
“找我收集冷漠,那你們可就找錯人了!什麽叫出身不好就注定被橫眉冷對?有這個刻板印象就別學人家搞科研了好嗎?讓你家主人收拾收拾準備延畢吧!”
虞凝霜越罵越起勁,朗聲陣陣,“我雖然家境貧寒,可我拿的是甜寵劇本啊!實話告訴你,我自出生以來還沒遇過冷臉!”
這系統其實本性不壞,只不過剛于混沌中誕生,是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的懵呆。它上來就遭遇虞凝霜這麽一番極限輸出,差點直接宕機。
很快,它就發現虞凝霜說的都是真的。
虞凝霜長得好,性子也好,父母對她又寵愛又信任,弟妹對她又喜愛又敬重,就連左鄰右舍對她的态度,都仿佛她擅長調制的不是飲子,而是迷魂湯似的,那叫一個親切熱情。
系統觀察了她好些天,在見到街角那只鼻孔朝天、誰都不理的橘貓,一路喵喵喵沖到虞凝霜腳邊打滾兒求摸摸時,終于感到了真正的絕望。
完了,它想,主人真要延畢了。
它自己也要消失了。
如果虞凝霜一直無法收集到冷漠情感,它的力量就會逐步潰散,直至湮滅。
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裏确實如此。
系統一直沒被激活,昏昏然沉睡在虞凝霜識海裏。
一人一統像是無事不見面的租客和房東。
一個沒錢交房租,一個不久于人世,作為一對“活着但是沒錢”還是“有錢但要死了”到底哪個更倒黴的實例,她倆倒是漸漸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來。
殊途同歸,都挺慘的。
于是現在,盡管因為楊二嫂之事被虞凝霜晃起來的系統已經十分虛弱了,它還是很耐心地和虞凝霜解釋。
【不行的,宿主。我必須感知到冷漠這種情感才能發放獎勵。】
【那楊二嫂雖然心裏罵您幾句,可她對您其實頗有幾分忌憚,甚至是羨慕欣賞而不自知,根本就不是冷漠啊。】
虞·萬人迷·凝霜啞口無言。
自立夏起,各大冰窖就陸陸續續開了窖,街市上敲着冰盞賣冰飲子的人越來越多,冰雪冷元子、冰雪甘草湯、藥木瓜涼水、水晶皂角兒……就算價高也總不缺客人。
虞凝霜看着,難免一邊驚嘆大宋人民飲食的豐富,一邊悲嘆要是自己的系統有用武之處就好了。
所以今日聽了楊二嫂的話,才尤其不甘。
和系統掰扯無果,虞凝霜埋頭生氣,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再醒來時就聞到空氣中漂浮的飯香,想來是阿娘已将夕食做得,忙披上褙子出了屋。
狹小的廚房裏搭着一張矮案,弟弟在幫着擺碗筷,妹妹則已在邊上小凳端端正正坐好,見到虞凝霜就歡叫道:“阿姐阿姐,正要去叫你呢!我們吃槐花窩窩呀!”
“小雪兒最愛吃槐花窩窩了,是不是?阿姐也愛吃。”
虞凝霜邊笑邊回,忙去幫許寶花的忙。
許寶花是個跛的,一條腿比另一條長寸許,這是她小時生病落下的殘疾,所以虞凝霜向來舍不得阿娘腿腳多動彈半下。
将那一屜剛出鍋的窩窩擺到桌上,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兒們,許寶花心裏酸澀,柔聲道:“也不是什麽正經好東西,你們怎就這麽愛吃?”
三個孩子幾乎異口同聲,“因為阿娘做的槐花窩窩最好吃!”
這青槐巷裏,家家戶戶都有幾棵槐樹。
縱是盛開時如堆雪的漂亮花樹,種在這市井間可不是為了賞景,而是作為食材被珍視。
應着時節,能吃幾頓是幾頓。
這屜窩窩每個手心大小,米色中透着淡淡綠意和雪色,那是槐花的花蒂和花朵。
給孩子們做飯,許寶花從不吝惜,因此裏面又加了兩勺自家焅的豬油和肥油渣子。這般捏成的窩窩表面蒙着一層晶亮的油光,拿着也不黏手。
虞凝霜掰開一個,香花的精魂此時化作騰騰熱氣撲出來,虞含雪晃着小腳腳直拍手,“好香呀。”
和妹妹一人一半,虞凝霜咬了一口槐花窩窩。清新的槐花香和豐潤的葷油香同時湧到口中。
因為面粉本身的粗粝,以及加了很多槐花,即使沒發面,這窩窩吃起來也不噎人,反倒産生了充足的孔隙,形成了這柔軟中帶着嚼勁的口感。配上自家熬的雜米粥,以及街市上買的芥辣瓜兒下飯,實在是令人肚腹服帖的溫暖一餐。
一家四口圍坐在矮案邊,蜷着身子吃得開懷。
“阿姐。”虞川請功,“這些槐花都是我摘的!”
未開的槐花被一串串摘下來,再用手輕輕一撸,雪白的花就簌簌掉落,留有滿手餘香,虞川特別喜歡幹這個活。
“川兒越長越高了,這棵槐樹要不夠你摘了。”
虞凝霜的話逗得大家笑起來,她自己卻凝神,低頭看弟弟露在粗布褲外的一大截腳踝,想着得盡快給他裁夏天的新衣了。
吃過了飯,虞凝霜又是被率先趕回屋休息的那個。
她每日要去鼓樓西市的金雀樓幫工,直到午後才歸家。
于是第二日五更未過,她就照常起身。
屋裏已點了燈,許寶花正蹲在地上劈今日用的蒲篦,見她起了,忽猶豫着開口:“霜兒,這幾日你阿爹不在,沒法送你去上工。要不……你告幾日假?”
虞全勝在汴京縣衙裏占着個外班衙役之職,是負責跑腿、巡街的步快(1)。
他每日上值時剛好順路,送虞凝霜到金雀樓去。女兒顏色好,因生計在外抛頭露面的,父母如何不擔心?
這樣親自去露個臉,威懾功效總是聊勝于無。
虞凝霜思忖片刻,還是搖搖頭。
一是舍不得那每日四十文的工錢,二是她在後廚幫忙,人員簡單又不見客,至今沒出過什麽纰漏。
說服了阿娘,她便踏着些微晨曦往西市而去。
青槐巷裏只有星點燈火,而虞凝霜越往西走,街市上就光耀越盛,汴京這座從未沉睡的不夜城也徹底在她眼前鋪展開來。
待到了最熱鬧的西市街口,人語喧喧,車聲辘辘,無數的燈籠珠簾迤逦相接,仿佛一條舞動着的金色燈龍直到遠方。
在這富貴繁華的都城,金雀樓頂多算個二流酒樓。
饒是如此,在這裏用一餐,并着酒水果子,以及給歌唱伎子、斟酒厮兒的賞錢,也要輕易撒幾兩銀錢出去。
頭頂是奢豪的彩幡,虞凝霜快步進門,目不斜視地穿過大堂,直接到了後廚。
與管事見了禮,算是簽到,她便悶聲開始幹活。
虞凝霜是不碰竈、不碰食材的初級雜役,只做些掃灑。
這倒是正合她意。
她在家人鄰裏間可舞成一只朱光翠羽的鳳凰,但在外時恨不得自己是個禿尾巴根兒鹌鹑。
小半個時辰後,廚房裏麥飯蒸好了,再擺上筍脯、醬瓜幾樣鹹菜,大家夥一起吃了這簡易員工餐之後,繼續幹活直到将近午時。
此時,随着午市的客人們逐漸增多,整個酒樓才全速運轉起來,每個人都肉眼可見地變得繁忙。
沒一會兒,大堂管事過來,說人手不足,需後廚出一個人充作行菜,去前面招呼客人。
正認真擦着杯碟的虞凝霜就被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