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程雙覺得她這一夜都沒怎麽睡。
大腦一片混沌,連思考都變成一件極為奢侈的事情。她怎麽也理不清她和穆子星的情況, 過去再加上現在, 簡直就是一團亂麻。
懷揣着心事, 就算睡覺也該有幾分清醒的大腦, 卻死活都不記得她是怎麽将穆子星抱在懷裏的了。
睜開眼睛時伴随着一陣頭疼, 程雙擡手正欲敲敲鈍痛的腦袋,手下觸感卻軟乎乎的。
她下意識摸了摸,猛地睜開眼。
眼睛好半晌才聚焦, 她看清面前眉心微蹙的穆子星, 懵了幾秒,視線落及到她手的位置。
她正扶着穆子星的腰,準備說來, 應該是抱。
兩人面對面躺着,她一只手被穆子星枕在頭下, 另一只手就這麽攬着她, 親密無間的姿勢。
而穆子星的腿也強勢擠進她雙腿間,她雙腿微曲,黑色長褲遮蓋不及的腳踝感受着穆子星小腿處的溫熱。所謂的肉貼着肉……似乎也沒她想的那麽尴尬。
僵硬着挺了會兒, 腿有些麻了。
程雙不安動了動腿, 腳趾頭不慎劃過穆子星的腳背,她極力忽略那嫩滑的觸感, 緊張看向穆子星。
沒醒。她眉頭還蹙着。嘴唇上下翕動,她極小聲地嘀咕了聲什麽,背過身去。
程雙舒一口氣, 下意識模仿着她的嘴型。
又又。是啥
沒等她琢磨清楚,眼睛一凝,手臂已經快于大腦搶先一步去撈即将掉下床去的穆子星。
她動作迅速,在晃眼之間……摟住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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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雙後背沁出一層薄汗,卻莫名松了口氣。她思緒逐漸回籠,觸感也恍若才蘇醒般,手肘下軟綿綿的。
胸……胸?
她手掌還被穆子星壓在身下,随着她往外拔的動作,手臂與她身前更緊密的貼合。
程雙覺得她可能做了無用功。為了避免弄醒穆子星,她刻意将動作放得一輕再輕,這就造成她手掌遲遲沒撤離,手臂卻磨來蹭去,簡直像是故意占她便宜。
難堪得很。
程雙雙頰染上薄紅,難為情地閉了閉眼,只奢求穆子星還沒被她折騰醒。她下了決心,正要使力,手臂卻突然搭上了一溫軟的物體。
她心跟着顫了幾顫。
無盡的沉默,是連尴尬都能煙消雲散的場面。程雙完全忘了她剛才要做什麽,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
……像這樣被抓現行,只會讓穆子星以為她在性騷擾她吧?還解釋什麽,認栽吧。
溫軟的手掌輕往上一拿,她手臂被擡起來,程雙莫名有種被起重機吊起來的錯覺,而她就是那即将被扔掉的垃圾。
“過界了。”許是初醒的緣故,她聲音很軟,又帶着些惱意,又低又啞,聽來頗有質感。
手确實是被扔開了,動作卻沒她想的那樣粗暴。程雙以為她的手會像色鬼一樣被穆子星丢開,結果是丢完她就沒動靜了。
漸漸的,程雙能正常思考了。
穆子星應該是還沒睡醒吧?她只覺得是她吵着她睡覺了,并沒覺得她在占她便宜。盡管她也不是故意。
程雙松了口氣,小心翼翼掀開被子下床,不敢再停留。
同時,穆子星緩緩睜開眼。
****
因早上的事,程雙面對穆子星時還有些不好意思。
做賊心虛說的大概就是她了。盡管這賊是被迫做的,但做了就是做了,她眼神總不自覺追随穆子星的身影,別說嘆氣,她就算是蹙眉程雙也得緊張上幾分。
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看別人眼色看得如此心甘情願。
等穆子星收拾好,程雙佯裝随意走上前,語氣微不耐:“可以出門了嗎?”
她想過了,她要是态度太谄媚,穆子星肯定會有所察覺。還不如當做沒事發生,反正她也不知道。
穆子星擡眼瞥她,程雙莫名有種要被她看穿的錯覺,緊接着她漠然點頭:“走吧。”
乾村算是晉城後起的一個旅游村。
與大多數旅游村相同,這裏借助當地獨有的古鎮村落景觀,打出‘中國第一村’的稱號,吸引着大批外地的不明真相游客。
盛極一時。
而衰敗的原因也與大多數旅游村類似。盲目接待大批量的游客,被眼前的暴利蒙蔽了雙眼,目光短淺。業績每況愈下,以致造成現在這荒涼的光景。
程雙和穆子星是晚上到的,烏漆墨黑一路什麽也沒看清,聽酒店前臺小姐那意思還以為這地方頗受歡迎。等白天一出門,徹底傻眼。
放眼望去,百米之內走動的人,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這種情況下酒店可能滿員?
這事程雙理虧,她開口解釋:“看來助理可能真知道。”
穆子星聞言莞爾,回眸一笑:“也不一定,可能這酒店就住着那麽多人呢,還是先別打草驚蛇了。”
這體貼得簡直不像她。
程雙心一凜,端詳她幾秒,點頭:“行,就按你說的辦。”
兩人随便找了家小店吃早飯,都沒什麽胃口,吃得很少。
吃過飯穆子星起身去結賬,程雙沒來得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她付完錢,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好了嗎?”穆子星扭頭問她。
程雙點頭。
出門就是一條還算古樸的青石板小路,石板有些坑窪,瞧着卻不太自然,有種人為刻意塑造的古感。兩旁是翻修過的古屋,牆壁呈灰白色,裝飾簡潔,排列規整。
低跟皮鞋踩在石板上磕出清脆的聲響,在小巷中蕩起回音,繞耳不絕。
兩人沉默着走過這條小巷,視野豁然開朗。
前方是一個小型的圓形廣場,灰樸的地磚聚攏又分散。而廣場的前方是一幢類似于祠堂的建築,青磚灰瓦,白灰溝縫,色調素雅,古樸又典雅,與這古村落相得益彰。
穆子星覺得她是真的看夠了,看向程雙:“什麽時候開始調查?”
“這不是一直在調查?”
穆子星眉頭一擰,停下腳步,看向她,語氣荒唐:“漫無目的的調查?”
“不然你以為?”
穆子星笑了聲,是特別無語的那種笑,她極力克制着情緒:“這不像程總的作風啊。”
不想吵架,她用起敬語:“您加事不是一向做好萬全準備才開始的嗎?”
兩人都或多或少地注意到,敬語用在某種語境下,嘲諷的意思只會更重。非但達不成原本的目的,還會激化情緒。
幸好程雙明白她意思,沒太放在心上,不以為然笑笑:“誰說的。”
“我以為的。”穆子星說得理直氣壯:“看來我還是高估您了。”這話聽來就有些尖銳了。
“讓穆小姐失望了。”程雙勾唇,歉然一笑:“關于李一鳴這事,我拿到手的資料就那麽多,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能自己查。”
“這樣冒失地讓穆小姐跟着我四處亂跑,着實受累了。”程雙将語氣放得誠懇:“可事實就是這樣,我們總不能打電話去問李一鳴他三番五次跑來這地方到底是為了什麽,不然也不存在調查一說了。”
“您說得對。”穆子星笑笑:“那開始吧。”
程雙停頓了下,随即快步跟上她,啓唇:“這地方景色也不差,穆小姐若是不情願像這樣無頭蒼蠅似的亂跑,勉強當做旅游也行得通。”
來這樣的地方旅游?她吃飽了撐的?
穆子星忍着沒說這句話,扯起她嘴角一貫的優雅弧度:“您說得都對。”
程雙覺得穆子星這女人奇怪得很。她表情極像是在強忍着什麽,有些委屈的模樣,可她平時該怼就怼該說就說完全不耽誤,她忍什麽了?
怪事。
兩人就這樣查了一天毫無收獲。無頭蒼蠅,撞得傷痕累累。
心累,外加身累,回到酒店的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
情緒像是積攢在充滿氣的氣球裏,氣氛壓抑極了,一碰就要炸的狀态,說話做事都極需要小心翼翼。
尤其是穆子星。
程雙覺得她簡直惹不起她。或者說,她完全不知道哪裏惹着她了。
她一向不擅長處理這些情緒糾葛,習慣性直來直去,她打算攤明了說。
深夜,睡覺前夕。
程雙抓着手機看了會兒,想好措辭,走向正坐在靠背沙發那兒的穆子星。
程雙将沙發凳搬來坐着,看她:“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穆子星擰眉:“什麽。”
“今天早上,我聽見你喊了一個人的名字。”程雙看着她的臉色開口:“又又。”
“我原本沒明白過來這是什麽,但我今天仔細想想,我之前看的那些錄像帶裏,你以前似乎喜歡喊我程又又。”
穆子星連表情都未變,程雙繼續往下講:“如果你現在對我所有的憤怒,都來源于你已經恢複記憶而我沒有恢複,那我接受。”
相愛的人,同時忘記還好,若是一人忘記一人卻還記得,那就太殘酷了。
程雙覺得穆子星做什麽都情有可原。
理想中的表情沒在穆子星臉上出現,她表情反倒更冷,臉色黑了幾分。
她那種極力強忍着什麽的感覺又出來了。
“既然程總開口了,那我也把事情說清楚吧。”穆子星話裏有幾分釋然:“你到底在做什麽呢?”
“你是在試探,還是玩弄?”
“你既然連徐志摩的詩都能念得朗朗上口,‘今晚月色真美’的梗卻不知道,這說不過去吧?”
她一連幾句話程雙沒一句聽得懂,卻意識到事情比她想得嚴重許多,程雙看向她:“穆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沒誤會。”穆子星笑笑:“你三番五次露出你對過去很在意的表情,卻又同時表現出極其反感那段過去的行為,你這麽矛盾,到底是為了什麽。”
程雙不否認穆子星說的是事實,因為她對過去的态度确實很矛盾。她受過去的羁絆,想要極力掙脫,卻又不自覺迷足深陷。
被看穿,尤其對象還是穆子星,程雙不想讓她知道她的想法,違心道:“你誤會了。”
“你把今天早上的事情解釋清我就沒有誤會。”穆子星冷聲開口。
她果然知道。
意外的,程雙對這結果也沒有太吃驚。
她只覺得她這樣那樣過了,穆子星沒醒才是怪了。她閉口不提這事,大概是顧及到雙方的顏面吧,畢竟當時的場面和氣氛都太尴尬。
“早上醒來,你在我懷裏,枕着我的手臂,我想抽出手,你似乎有些醒了,往床沿翻身。眼看着你要掉下去,我不可能不救……”說到這兒,程雙停頓了下:“至于……不小心摸到胸那事,完全是意外,我沒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吵醒你。”
“所以程總就磨磨蹭蹭這麽久?”
穆子星語氣咄咄逼人,程雙深知這誤會解釋不清了,索性破罐破摔:“如果穆小姐要這麽想我,随意。”她有責任,她逃不掉,就當買個教訓。
“我沒想這麽想你。”穆子星凜然一笑:“說實話,一開始我對和你談過戀愛這事還挺排斥的,如今我不也能和平和你躺在一張床上睡覺。睡都睡過了,我勉強也可以把這當做是失憶前發生的事,反正都一樣。”
穆子星看向她:“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在盤算什麽。”
程雙沒想到穆子星的想法竟然這樣……奇特,她愣了愣:“我盤算什麽了?”
“你是想讓我喜歡上你,還是想讓我誤會你還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 哇呀呀,今天垃圾作者發工資啦,給你們發紅包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