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我們在西北,每年最起碼要跟莫桑幹上五六十回,大大小小,每一回祈方那老小子,和他四個癟犢子兒子,都讨不了什麽好。特別是在我們班長手裏,來多少就給他滅多少,滅得祈方那老王八蛋跟他那四個龜兒子,有氣撒不出,就整天琢磨咱們班長,比琢磨他們的媳婦還起勁……”
劉峰搶了個先機,張嘴就開始誇起胡崖來。
結果很快就被陸聖霆擡腿,狠踹了一腳座椅背,罵道:“你他媽的會不會誇?聽聽你嘴裏說的都是些什麽屁話?什麽媳婦?你把班長當什麽了?”
劉擎被這一腳踹得又心驚又心疼,苦着臉直想求那祖宗了。
哎喲喂,您踹我行不行,随便您踹我,別再折騰這輛車了行嗎?老子天天當它是寶貝愛車,你一上來就給我整成不值錢的二手拖拉機了,我真他娘的拜謝您嘞。
劉擎偷偷看了一眼老板,再次意外,那界線感向來極強,容不得任何人在自己眼前撒野的人,竟還是一副無動于衷。
老板,您還是動一動吧,再這麽下去,這倆兔嵬子非得把這車給拆了。
……您這愛屋及烏,也還是要有點底線的,是不是?
劉峰氣不過,轉頭沖陸聖霆嚷嚷道:“我就這麽一比喻,比喻懂不懂,表示咱班長厲害,表示祈方那老東西快要被氣死了。難怪班長以前老讓你多讀點書,現在連個比喻都聽不懂……”
“狗屁比喻,班長聽了都得踹你。”
眼見着又要掐起來了,裴沁再次出聲道:“你們班長一直都很厲害,那後來呢?”
難怪胡崖要在夢裏直喊,別再喊他‘班長’了,這一天天的,是個人都得被這群人給吵炸了。
倆人同時沖彼此不屑一哼,劉峰繼續說道:“莫桑一直占着天時地利,借着雪山的險峻,和借着宗教洗腦,而源源不斷加入他們的人手,幾十年來都在西北稱王稱霸。二三十年前,西北還沒穩定下來的時候,我們國家甚至還要向他們低頭,才能換來當地的太平。
“等後來國家變強,擴充了西北軍,再到創建了雪鷹大隊後,甘北莫桑的好日子才算到頭了。不過,十年前整體戰力還是不夠,而莫桑卻一直都有最強的軍事支持,所以很多時候,前輩們咬碎牙,跑斷腿,也不過只能守着雪山,不讓祈方的龜兒子們翻過來而已,真要跟他們對上了,那死傷數是非常驚人的。
“沒辦法,那時候不管是西北軍,還是雪鷹大隊,就是靠一腔熱血死撐着,除了咬緊牙死守,沒有任何辦法。真的,那些死的傷的……哎,我們光是聽聽都覺得太慘烈了。直到你們老裴家接管了西北軍,那邊的日子才真正好起來。
“後來,班長他們那一批人,又個個牛到不行,再一撥接一撥的傳下來,雪鷹大隊在西北就成了像神話一樣的存在。”
劉峰看着車前方,陽光像要把他透亮的眼睛點着一般,他沉浸在那最榮耀的回憶裏,眉角眼梢都帶着笑意和驕傲。
“我們班長……那是真厲害啊,可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誰都不把他當回事。因為他真的太瘦了,皮膚也太白了,人更是長得太好看了,別說他是雪鷹一隊的隊長,說他是個普通兵,都有很多人不信。而那些不信,甚至想要挑釁他的人,都會在當天被班長操練得心服口服。
“班長不愛說話,特別是帶新隊員的時候,不管那人說什麽或做什麽,他都不會多廢一個字。但只要他一出手,那些個自以為牛皮哄哄的兵王,沒人的眼珠子還能好好待在眼眶裏的。媽的,是真的帥,我這輩子只服我班長,就服他一個人。”
陸聖霆哼笑一聲,說:“瞧着你們一個個傻瓜蛋子似地,在班長面前丢臉,你都不知道我們看得有多樂。”
“你不就是占着你舅舅的光,提前知道班長的厲害,才一個勁在他面前賣乖嗎?有什麽了不起的,還不是照樣傻兮兮地中了好多次埋伏,非得讓班長去救你,才算保住了你這條小命。”
然後又是一陣呯當哐啷,吓得劉擎差點把車開進河溝裏去。
裴沁再次長長地暗嘆一聲,對胡崖更是心疼萬分了。這他媽的,跟這麽一群人成天待在一起,那得是聖賢,才能忍得下來啊。
“你們最後一次任務,到底發生什麽了?”
扭打得極其幼稚的倆人,一聽都斂了臉上兇惡的神情,松了手各歸各位。
好一會兒,陸聖霆先開了口,說:“再正常不過的一次任務。出發前,班長也再次替我們每個人檢查了裝備。所有人都在說說笑笑,嚷着回來後讓班長給我們煮火鍋吃,班長笑着點頭說行……大家都很高興,班長也笑得非常好看,連不喜歡露出來的小虎牙都露出來了。”
劉擎若有所感,用餘光掃了一下旁邊的弟弟,他那傻弟弟坐得筆挺,目光直視前方,可淚水已悄悄滑到了他的下巴,一滴又一滴浸進了他的衣襟。
不敢多看,劉擎雙手握緊了方向盤,一眼都不敢多看。
“我們在車上時,一直沒有接受到任何命令,班長和班副連番問了好幾遍,得到的回複只是待命。從這時候開始,我們都隐約覺得不對勁,因為每次任務都是非常明确的,這樣一頭霧水的情況基本不會有。
“結果直到目的地,臨下車時,才收到指揮部的命令,可聽着就覺得很古怪。先從分隊來說,一般都是班長和班副各自帶隊,偏偏那天把班長和班副,還有我和劉峰分在了一起。然後就是任務點,誰都知道A點是防禦重點,平常都是班長親自帶四人小隊,守在那裏的。那次卻只讓小山和猛哥兩個人去守,還把高朗和大中安排到了,離他們一裏外的另一個點去。
“而班長和我們三人要去的E點,那也是一個極難守的要點,每次一開打,次次都是硬仗。平時都會讓二隊或三隊整隊守在那裏。那次不僅只讓我們四人去守,還把我們全都分散開來了,簡直像一個個靶子,就等着莫桑來一槍一個給幹個幹淨。
“班長立刻反饋了意見,可指揮部根本不理,只說讓我們嚴格執行,甚至像是為了防止我們越級彙報,竟然還鎖了我們的通訊設備。”
陸聖霆笑了,笑了好一會兒,笑得眼角都通紅了。
“班長第一次違抗了命令,讓班副帶着四人去了A點,他帶着我和劉峰去了E點,并且下了死令,絕不能分散行動。”
陸聖霆轉頭,眼底全是紅血絲,那滿眶的恨意幾乎都要凝成實質,從眼裏淌下來了。
他就這麽帶着滿腔的恨意,直直看着裴沁,啞着聲說:“你知道那天有多冷嗎?是我這輩子都沒遇過的冷,冷得我全身的血都凍住了。你知道那天的雪有多大嗎?大到都要看不清身邊戰友的臉了。你知道那天來了多少甘北人嗎?真多啊,是平常的好幾倍。他們的彈藥像用不盡一樣,一直朝我們掃過來,轟過來……
“我們的子彈全部都用光了,可甘北人就像一個人也沒死,子彈一顆都沒用過似的,還是那麽多人,那麽多彈藥……四面八方全是人,可我們怎麽也聯系不上指揮部,沒有人來救我們,我們就像被這個世界遺忘在了那座雪山上了……
“不,班長在拼命救我們,他握着兩把刀沖了出去,一邊殺那些雜種,一邊将撿到的武器扔給我們……後來,我中了槍,第一槍我都沒感覺到疼,第二槍射在身上時,才覺得好疼啊。劉峰也中槍了,我看不到他,可我聽得到他的聲音,他一邊罵着一邊還在那裏放槍……我們都殺瘋了,也都殺麻木了。
“等我再有知覺時,我已經在班長的背上了。班長全身都是血,背着我,拖着劉峰,一步一摔地往山下走。我感覺不到疼,就是一點力氣也沒有,我一路都在喊班長,班長卻一聲都沒應我……他應不了我,那時候,他大概只要一張嘴,我們三個摔在雪裏,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班長是怎麽帶着我們倆突得圍,再下得山?之後的事我全都不知道,直到我動完手術醒過來,那都已經是第三天了。我爸我媽我舅都來了,全都圍着我,可我的隊友一個都不在。
“我用拔管來威脅我爸媽,他們才肯告訴我後來的事。原來我們被包圍了以後,班長一手一個,把我和劉峰從一處崖上扔了下去,他又引爆了好幾個□□後,也跟着跳了下去。然後帶着我們倆連拖帶扯地,又接連跳了好幾處山崖和高坡,才終于逃了出來。
“遇到來接應我們的二隊時,他們說我們三個都要成冰雕血人了。可是,班長在知道班副他們還在山上,且聯系不上時,又從車上跳了下去,搶了二隊的武器就又上山了。那時候,班長的右肩已經中了一槍,但他沒管,就那樣孤身一人沖上去了。
“有人說,班長趕到時,班副他們……已經都沒了。甘北人把他們都打成了篩子,還倒挂在崖壁上,讓他們的血染紅了那一整片的雪,就算離着很遠,都能一眼就看到……
“又有人說,班長一口氣追了四十多裏路,一直摸進甘北人的營地,把祈方的三個兒子全都剁了腦袋,還把那三個頭挂在了他們營地前面的樹上,染紅了樹下一大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