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殿前禍
殿前禍
“傻瓜。”白南潇笑了,“哥哥無所不能,不會受傷的。”
玄旻親吻他:“我不信,你受過傷。”他的手撫上白南潇的腰腹,哪裏有一處疤。
匈奴人的弓箭帶着倒刺,一旦刺入身體,再要拔出來定要扯出一大塊肉。
當時那箭射入白南潇腹內,萬不能拔的,只能剖腹取箭。
那是白南潇傷的最重的一次,意念差一點人就沒了。
他親親玄旻的額頭:“阿旻還在,哥哥舍不得死。”
“你想把我鎖在長樂宮?”白南潇忽然問。
“沒……”他知道白南潇定是不願,便趕緊否認。
“這幾日,我都無事,讓你鎖我在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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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高燒,白南潇軟若無骨的倚靠在錦被上,被撞的左颠右倒。
绫羅錦賬四角垂的香囊抖得厲害,像是随時會掉下來。
玄旻呼吸粗濁,目光幽暗。低喘道:“哥哥……我好愛你……”
燭火搖曳,映出一雙交疊纏綿的身影。
紅燭燒天明,徹夜燃不盡。
翌日清晨,窗外陽光透過半掩的紗幔落在床榻之間。
紅綢帳暖,一片春色旖旎。
白南潇醒了。
他想擡手揉揉眼睛,擡一半卻被扯住了。
白南潇一驚,睡意全無。
他驚異地瞧着束着自己手腕上的紅緞,眉心緊蹙。
那緞子束的緊卻不勒,能動卻萬萬掙不開。
稍稍一想便明白是誰幹的,便又安安穩穩躺回去,等着玄旻來。
果然沒多久,簾外就響起了腳步聲。
玄旻從屏風後繞過來。
他臉色微紅,神情愉悅,笑盈盈道:“哥哥。”
白南潇微笑:“阿旻,真把我綁起來了?”
玄旻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走近,俯身在他手腕上被勒住的地方,隔着紅綢吻了吻:“嗯,哥哥這的模樣真好看,看着就想狠狠欺負。今夜我要把你綁起來!”
白南潇看了他一眼:“嗯,綁着就綁着吧——”他臉上露出點狡黠,“阿旻昨夜是不是累了?”
玄旻怔住片刻後反應過來,臉漲紅了臉:“哥哥!”
白南潇笑了笑:“先解開,我餓了。”
“嗯。”
他解開綁着白南潇手腳的紅綢,為他穿好衣後又扶着他往桌邊去。
打開食盒,裏面是兩碗魚片粥和幾樣小菜,還有幾個熱騰騰的包子。
簡陋些,但白南潇喜歡。
白南潇拿起勺子舀起一口粥送到嘴裏,嚼碎咽下。
玄旻看着他吃東西,心中滿足,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耳朵。
白南潇偏頭躲閃,說:“別鬧。”
玄旻笑嘻嘻應了聲好,卻也并不真的安分,白南潇也不管了,任他時不時捏一下。
白南潇喝完粥,擦擦唇角,起身躺在床上。
“過來幫忙。”
“哥哥?”
“不是要綁着我麽?”白南潇微微擡首,笑着看他,“來吧。綁好了你去批折子,處理好朝中事再回來,哥哥等着你。”
玄旻聽了,愣愣看他半晌,忽而大笑起來,快步跑去握住他的手腕:“哥哥,我愛死你了!”
白南潇閉上眼,長舒一口氣。
“哥哥,我綁松一點,要是不舒服你自己解開。”
“嗯。”
晏王府。
屋內是濃重的藥味。
他在梁國時,冰天雪地裏被罰跪了兩個時辰、天寒地凍時要他擦洗佛堂,落下來病根,需時用藥溫養着。
好在後來宋衎給調理不錯,他又是習武的,身子好些了也不常生病,只是若是病了還是難好。
玄旻端着湯藥走進來,見他臉色蒼白,皺起了眉。
玄寧躺在塌上,撐着起身接過湯藥抿了一口,眉宇間顯露疲憊。
玄旻蹙着眉:“阿寧……”
“皇兄別擔心,無事的,我許久不病了。”
玄寧淡笑着寬慰他。
玄旻嘆道:“阿寧,朕有事要你幫忙。”
着實也是對不起他……
“四哥哥的事麽?皇兄講吧。”
他與白南潇的事沒瞞玄寧。
一來玄寧也是喜歡男子,他沒有那麽難接受;二來玄旻本就計劃傳位給他,自是不用瞞着。
玄旻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四哥哥也沒瞞我的。”
玄旻:“……朕不想哥哥去北疆,你代他去好麽?”
“我本就是如此計量。”玄寧咽下最後一口藥湯,“我是願意的,皇兄該去勸四哥哥。”
玄旻搖了搖頭。
“朕想的是他這輩子都不要上戰場了。”
玄寧開玩笑地說:“那怎麽辦?把他鎖起來嗎?”
本是句玩笑話,卻忽地瞧見玄旻認真的神情。
他懼了:“皇兄?您?……”
“他性情倔強,自是不肯的。另外,阿寧眼中朕就是這樣的小人麽?”玄旻苦澀一笑,搖了搖頭。
玄寧這才送了一口氣。
“朕要奪他兵權。”他輕描淡寫道。
玄寧一怔:“皇兄!這……不行啊!還不如把四哥哥鎖起來呢!”
“那也總比他去北疆丢了命的好!”
玄寧頓時啞然。
“阿寧,兵權、皇權,朕都交給你。朕只要哥哥好好的。”玄旻深吸一口氣,壓抑着心疼說道,“朕已經決定了。”
玄寧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
“你只需要按着朕說的做,其他的朕來解決。”玄旻拍拍他的肩膀。
出征北疆之事已經提上日程,只是主帥遲遲未定。
朝野上下卻也是默認是白南潇挂帥出征。
幾天未見白南潇,朝中諸人也只當他是準備出征之事。
“哥哥要走了嗎?”玄旻拽着紅綢,另一段系着白南潇的腰。
白南潇抓着紅綢往回拽:“該回去了,再不回去三哥就該殺進宮來了。”
前些天白南淵就問玄旻要人,被他搪塞回去了。
玄旻不肯撒手,眼巴巴望着他。
白南潇無奈地笑了笑:“哥哥回府小住幾日再來陪阿旻好不好。”
玄旻依舊不肯放手,嘟囔着抱怨。
原以為在長樂宮裏陪他胡鬧幾日就能好說話幾分,哪知他越發變本加厲,就連自己要回府都黏黏糊糊地不願放自己走。
更莫說要去北疆了。
白南潇不禁覺得頭痛,卻還是耐着性子哄他:“乖了,聽話。”
玄旻扁了扁嘴,勉為其難地放開他。
好容易脫了身。
連着躺了幾天,被折騰得渾身酸軟。
他站在廊下,仰頭看看灰蒙蒙的天空
嘆息一聲。
車馬玄旻已經準備好了,絕對安全。
趕車的是玄寧。
回到王府時正是午膳時。
白南淵聽聞便略等了等他們一道回來用膳。
“三哥哥!”遠遠地玄寧看見門口站着的白南淵,歡快地喊他。
白南淵眉心一蹙,潇兒怎敢讓七王爺為他駕車?
車駕還未停,玄寧便跳下馬車沖到白南淵面前:“三哥哥,我把四哥哥帶回來了。”
“嗯。”白南淵颔首,目光卻轉向了後面。
白南潇撩開馬車簾下來,臉色不太好。
白南淵眸光一動,迎上前去:“潇兒,你怎麽了?”
“沒事,想吐。”白南潇扶着他的胳膊,“七殿下駕車不穩……”
白南淵:“……”這麽刺激?改天也找個理由叫七殿下給自己駕回車!
白南潇将他推入廳內,坐下後揉了揉額頭:“三哥,我有些累。”
白南淵點頭:“那你先歇着,起來再說。”
玄寧沒走,自覺地坐在膳堂等吃飯。
白南淵一眼瞧見他:“王爺。”
“三哥哥咱們什麽關系還用拘這種虛禮?以前什麽樣現在就什麽樣!快快快,我餓了!”玄寧催促道。
“三哥哥多吃點。”玄寧夾了一筷子菜給他,“三哥哥好像瘦了。”
白南淵臉色沒什麽表情:“是瘦了。”
“許久未嘗到王府裏的飯食了,想念得緊。”玄寧笑嘻嘻的往嘴裏塞了塊肉,“咦?味道變了?”旋即他明白過來,“是三嫂嫂的手藝吧?”
白南淵點頭:“嗯。”
玄寧沒見過白南淵的夫人,但其賢惠之聲可是名冠京都。
他便打趣道:“三哥哥如今的日子也不錯啊。”
白南淵卻是不說話了。
他眼裏的情緒落入玄寧眼裏。
“三哥哥。”玄寧忽然正色,“哥哥想出征麽?”
白南淵手一抖,筷子脫手。只是臉上仍沒什麽表情,垂眸道:“連槍都拿不起都廢人,怎麽上陣殺敵?”
白家兒郎,那個不是馬革裹屍?只有他,廢人一個!
而且他也的的确确不想再去邊關了。
“皇兄不想讓四哥哥挂帥,他想讓我去。我缺個軍師,三哥哥。”
白南淵沒再說話了,陛下為何不讓潇兒挂帥?
他要對白家動手了麽?
也是說得過去的。
自己是個廢人,他不用潇兒反而用自己?
是何道理?
“哥哥?”玄旻喚了聲,見他失神,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白南淵回過神來:“王爺方才說什麽?”
“三哥哥,你在想什麽?”
“沒事。”
玄寧撇撇嘴,他不信:“三哥哥不要想太多了。”
他知道白南淵是憂心皇帝對白家不利,但玄旻本意并非如此,他也不能與白南淵說。
只得起身告辭:“三哥哥,我先回去了。”
“好。”白南淵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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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後玄旻特意留下白南潇,他以為怎麽了,結果是他吵嚷着要吃西街的燒鵝,白南潇無法,晚間換上夜行衣揣着燒鵝去太極殿。
白南潇從窗戶裏翻進來,玄旻正在看奏疏,一擡頭看見他,笑着喊了聲:“哥哥!”
白南潇背對着他将燒鵝擱桌上。
“哥哥。”玄旻放下奏疏,“哥哥,別怪我。”
忽聞一聲巨響,是玄旻砸了個花瓶:“來人!”
白南潇一驚,猛地回頭,血自玄旻指尖滴落在地。
他腦子裏嗡地一聲炸開。
什麽情況?
阿旻在做什麽?
他理不清,也想不明白。
只是呆愣地盯着玄旻。
“哥哥,不要恨我。”玄旻低聲道。
無數禁軍湧入太極殿,像是提前部署好了似的。
一身夜行衣的白南潇被當場拿下,當真是白口難辨。
白南潇跪在地上,雙臂被縛住,只能趴伏在地,擡起頭來望着玄旻,眼神呆滞。
玄旻卻扭頭不去看他。
“皇兄。”
是玄寧的聲音。
白南潇僵硬地扭頭看他。
“交給你處理。”玄寧淡漠的語調傳入耳膜,“召太醫,他人退下。”
“陛下?……”白南潇輕聲喚他。
“玄寧。”玄旻冷冰冰打斷他,“把他帶下去!”
玄寧垂下頭,退出了大殿。
白南潇并不掙紮,被侍衛壓出了太極殿。
他擡起頭,視線穿透重重阻礙,最終停在了玄旻身上。
玄旻恰巧在偷偷看他,小心翼翼的眼神落入白南潇眼裏,他還有什麽不明白?
白南潇怔忡片刻,忽然露出一絲苦澀笑意:“陛下,您真狠啊……”
這句輕嘆,落入玄旻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