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擁火
擁火
病恹恹的捱了兩年,梁王終是撒手人寰。
彌留之際,他身邊只有宋衎。
宋衎靜靜地看着榻上眼窩深陷的男人,心思異常複雜。
說一點都不自責難受是不可能的。
畢竟那是他生身之父。
而且他記得,記得他們還在突厥時的父親。
後來他帶着自己與母後然遠離故土、親人,最初也還是歡喜的。
他也記得每每父皇來是都會給母後帶來各種新奇玩意兒。
只是他是帝王,不可能時時刻刻守着母後。
因為母後是胡人,還是父皇落難之時遇見的女子。太後很不喜歡她,連帶着也不喜歡宋衎。
在她的授意下,後宮衆嫔妃皆是暗地裏奚落、擠兌她。
哪怕是她拿出皇後之位壓她們,她們也能立即搬出太後來。
而他那父皇,他明明知道母後受了多大的委屈。在母後提出想回突厥之時,不是軟語哄她,也沒有安撫她。
他只是告訴她,自己寧願叫她死在皇宮裏也不會放她走。
後來母後便真的死在皇宮裏。
自那以後,宋衎便恨上了他。
梁王勉力睜眼,渾濁的眼珠打量宋衎。
良久,他微微嘆息一聲。
他什麽都知道,知道宋衎想要自己死。
許是真的什麽都不在乎了,宋衎喂他毒藥,他也吃了。
“你沒什麽要說的麽?”梁王說話已經很勉強了。
宋衎搖搖頭:“有,但我說了怕你氣死。”
梁王輕笑:“除了給我下毒,還有什麽?”
“給母後遷墳。”
!
梁王猛地激動起來,雙目圓睜死死盯着宋衎。
“父皇,母親想回家的。您也許不知道,母後經常會一個人坐着,面對突厥那邊落淚。我幼時便暗暗發誓,一定要帶她回家。您應該不會忘記,她死前苦苦哀求您将她送回去。”
“其實吧,母後恨透了您,哪怕來世再做夫妻,恐怕也似如今這般到最後一地雞毛。”
梁王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狠狠地盯着宋衎。
宋衎也看着他,神情确實漠然。
許久,梁王的視線慢慢變得迷茫,而後便是絕望,最終他輕輕阖上眼皮。
宋衎見他閉眼,終是脫力跌倒在地。
後背已被汗浸濕。
他靠在床邊坐了很久,似乎想了很多事,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只是混沌一片,什麽都不甚明晰。
枯坐到天明,他才扶着床沿起身,略活動活動僵木的四肢,才往外去。
殿外候着一幹大臣,見宋衎出來皆跪伏在地。
“皇上駕崩了。”宋衎只說了這麽一句話,便直挺挺栽倒在地。
這并不是裝的,可因為什麽?哪怕是後來他自己都不知道。
先帝駕崩、新帝登基,又是一個輪回。
一切塵埃落定後,已是三月後。
年終歲尾,梁國少見的落了雪。不大,紛紛揚揚的,只是薄薄的一層,什麽都壓不住。
宋衎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要見玄寧。
真的許久未曾見他了,兩年前自獵場歸來,就再也沒見到他。
接到旨後,玄寧先沐浴焚香,又找姜韻寒要了點藥。
夜裏未央宮燈火通明,深宮內只有他二人。
玄旻跪在地上遠遠瞧着他,他和記憶裏很不一樣了。
兩年時間,容貌上不會有太大改變。
不一樣的是從前的宋衎,真的是人盡可欺。如今的他,當着是有點不怒自威的帝王氣了。
“你不要跪着了……”
唉,玄寧嘆息。
一開口,還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玄寧也不跪了,起身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在梁國向來是不很守規矩的,反正梁王再生氣,也不敢動他性命。
“……玄寧……阿……阿寧……”他朝玄寧過來,語氣裏是藏不住的小心翼翼。
“嗯,你叫我幹嘛?”
“我……父皇曾告誡我,在我沒有絕對把握前,不要露出半點欲望……”
玄寧知道,卻也還是等他接下來的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覺得我現在有覺得把握了……”
玄寧還是有些受不了他結結巴巴的,略不耐地問:“你有什麽把握?”
他糾結半天,才下定決心地說:“我有把握保護好你!”
說完還不等玄寧說話,他便被羞的轉身往內殿跑。
玄寧:“……”
玄寧跳下椅子,追了進去。
還沒走幾步就被人叫住,是宋衎。
他扶着牆露出個頭:“你先別過來……”
玄寧翻了個白眼,卻也止了步:“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想保護你……”
玄寧抱臂看着他,壓下笑意:“陛下這般怕羞不敢見人,也不見登基被一群人圍觀時落眼淚啊。”
見宋衎要張口辯駁,他又搶着說:“莫不是暗地裏先哭個夠?”
見他不說話了,宋衎又想為自己辯白兩句,玄寧看準機會:“那日後可怎麽辦啊?大臣們要是因為什麽吵起來,你不得哭塌了太和殿啊。”
宋衎終于是忍不住,搶着說:“我沒有那麽愛哭!”
哦?是麽?
玄寧臉上露出點壞笑:“好吧。那你是不是你喜歡我?”
聞言,宋衎本就紅的臉更紅了,他縮回頭,卻也不忘嗯了一聲。
他蹲在牆後捂着臉:“算了過兩年再和你說!”
“過兩年作甚?”玄寧三兩步沖過去跪伏在他面前,“宋衎?”
宋衎短促地尖叫一身,迅速直起身。
玄寧扶着他的大腿:“你這又是做什麽?”
“阿寧你先起來。”宋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年紀小,很多事都不懂。”
“年紀不是問題,兀格臺不是說突厥部落十四歲當爹都很普遍的,我十六了。”
宋衎這會是急死了,他很清楚自己和玄寧位置反了。
做了幾天心理建設,是憋着來調戲玄寧的,可現在……
“你母後不是突厥人麽,你也算的,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別說孩子了連個侍妾都沒有,你個背祖忘宗的東西!”
“我……”
“行了別你我了,兀格臺都和我說了。”想起兀格臺,玄寧忽地笑了:“你倆簡直倒反天罡。”
宋衎也急了,仗着體型優勢抱起他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說了……”
玄寧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宋衎的手心。
酥酥麻麻的觸感,就那麽一下便叫宋衎有些飄飄然了。
他猛地收回手,臉紅的都要滴出血來:“你、你——”
玄寧順勢伏在他胸膛上:“哎呀,讓我猜猜~我們小陛下是想調戲我來着,奈何我們小陛下太過怕羞,反被我調戲了呢。”
說着還撫上宋衎的臉,輕輕摩挲着。
把頭靠在宋衎懷裏,仰頭看着他,同時引着他往下看:“來,看着我。”
下一刻,玄寧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他人已經在宋衎懷裏了。
最初的震驚過後,玄寧摟着他的脖子擡頭在他耳邊小聲說:“嗯哼,假正經的小陛下,剛才還說我年紀小,現在就急不可耐了對不對?”
他明顯感覺到宋衎抱他更緊,樂得都說不出話了。
将他抱到榻邊,輕輕放下。
玄寧含着笑看他,撐着身子坐起要抱宋衎。卻被他按了回去,裹進被子裏抱着睡。
玄寧大為震驚:“你做什麽?!”
宋衎悶悶地不理他,只是将他抱得更緊。
“宋衎你是不是有點什麽毛病?”
“你抱我來床上就為了睡幹覺?”
“你是不是不行?你不行讓我來!”
玄寧嗓子都喊啞了,他就當聽不見。
許久,他不動了。
宋衎緩緩松開,掀起被子一角露出玄寧憋得通紅的臉。
玄寧氣鼓鼓地看着他,唇色嫣紅,瞧着煞是誘人。
鬼使神差下,宋衎沒忍住湊上去輕輕咬了一口。
這一咬,玄寧整個腦袋都炸了。
咬的并不重,只是輕輕碰上。可是碰上了便舍不得松開,他摟着玄寧,小心翼翼壓住他。
舌尖抵進他的唇齒,愈漸深入,從淺嘗辄止變為意猶未盡。
良久,他松開玄寧。
玄寧神色有些迷離,他舔舔虎牙,含笑看着他。應該是很滿意宋衎方才的做法。
“親我幹嘛?”
“……”他臉紅的能滴出血,卻還是硬着頭皮說,“小嘴巴說話我不愛聽,該罰……”
玄寧伸手捧住他的臉,指尖在他唇上摩挲:“那陛下還有什麽不喜歡聽的話?我多說兩句。”
“……”
玄寧指尖下移,移到他衣領上:“被子好緊,我動都動不了。大冬日的我身上還重重疊疊穿了這麽多衣裳,你把我這樣裹着,難受死了~”
宋衎想想也是,便拉開被子把玄寧放出來了。
一得自由,玄寧便開始解衣:“哎呀,熱死了,我背上都焖出一層汗了,不信你摸摸。”
宋衎急急往後退,不敢碰他。
見狀玄寧心內發笑,将衣裳往他身上上一甩。
卻也不是随便甩的,他身上裝着藥膏和藥丸,借着甩衣服的動作把藥丢到宋衎懷裏。
宋衎還沒反應過來,玄寧便撲進他懷裏:“呀!這是什麽?”
對呀,這是什麽?
宋衎也好奇,一是好奇這東西是什麽,二是好奇玄寧要做什麽。
他不傻,自然是看見了這東西是玄寧丢出來的。
“咦?□□?”
宋衎腦子轟的一聲炸開,嘴唇顫抖地看着玄寧。
玄寧将瓷瓶捏在手裏,打開了小木盒。
裏面是淡紫色的藥膏,還有點奇異的香味。
玄寧指尖挑起一點放在鼻尖嗅了嗅。他道:“嗯,這應該是給我用的。”
宋衎一把搶過藥膏丢到一邊。
玄寧嘟囔着:“哎——別丢啊,不用這個會疼的……”
宋衎真的聽不了這種話,想捂着玄寧的嘴又怕他再舔一下 。
他只顧着自個兒糾結,便沒注意到玄寧的動作。
“好吧好吧,你不願意我也不死纏爛打了。”玄寧摟着他的腰臉枕在腰側,甕聲甕氣地說,“我也不是什麽非要自降身份的人,親一下總可以吧?”
宋衎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他将玄寧抱起來讓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玄寧本是略矮于他的,坐在他身上倒也是齊平了。
他摟着宋衎的脖子,湊上去含住他的下唇。
厮磨半晌,唇齒相依,玄寧舌尖送了粒藥丸入宋衎口中。
宋衎察覺到了,他想推開玄寧,卻被他按着腦袋怎麽都推不開。
更何況,他也不是真的想推開玄寧。
也不知是藥原的因還是玄寧的原因,宋衎反抱住玄寧将他按在榻上。
“給我下藥?”
“沒有啊。”玄寧笑嘻嘻看着他,“別是陛下把持不住了,倒推到我頭上了。”
宋衎捏着他的臉,拇指伸進他口內:“以前沒發現,這般牙尖嘴利的,真是能氣死人。”
“好吧,便算我氣着陛下了,那陛下該怎麽罰我?”玄寧手摸到剛才被宋衎胡亂扔開的藥膏遞給宋衎,朝他眨眨眼。
“你還真是的……怎麽什麽好處都叫你占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