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禍心
禍心
昨夜直到了醜時玄寧才離了大佛寺,卯時又要入宮。自是沒什麽休息的時間,只能在去圍場路上小憩片刻。
玄寧也是累了,剛倚下便沉沉睡去。
姜韻寒微微嘆息,七殿下這是幹什麽去了?要不要記下來告訴太子殿下?感覺這不是什麽好事啊……
這種問題她也不敢問,只能默默記下。
等玄寧睡飽了,已是巳時。
玄寧伸了個懶腰:“姜韻寒——姜韻寒——”
“殿下?”
“餓了,給我找點吃的。”
“等他們少歇片刻馬車停了可以麽?”
“嗯。”
也沒多久,馬車便漸停。
等車夫離開了姜韻寒才起身往外去,直直去了宋衎的轎子裏。
兀格臺坐在車夫邊,見她來了吐掉嘴裏的草坐正:“姜姑娘?你來作甚啊?”
“我家殿下餓了,想來問問梁太子這處可有吃食?”
“有。”
兀格臺還沒來得及說話馬車裏宋衎搶着說。
宋衎伸手拽了拽兀格臺示意他進來。
只是一會兒,兀格臺便抱着一懷的瓜果糕餅出來了。
他龇牙咧嘴地抱着一堆東西,生怕掉了那個東西,還還死不死是他那寶貝疙瘩愛吃的,他知道了還要掉眼淚。
“走吧姜姑娘。”
姜韻寒略不知所措,片刻後還是決定上前幫幫兀格臺。
“別別別,碰一下就掉!趕緊帶路!”
姜韻寒:“……”
兀格臺看着挺急的,估計很難摟。
彼時玄寧略無聊地玩着腰上香囊的流蘇。
“殿下,留神!”
緊接着馬車簾子被掀開,姜韻寒的臉一閃而過,緊接着就是一堆瓜果糕餅湧入馬車內。
“唔……終于到了。”兀格臺,“差點累死我。”
玄寧:“……”
“……這是做什麽?”
“回殿下,方才屬下去與梁太子說您餓了,他便讓人給你拿了這些。”
兀格臺搶着說:“一個都沒掉!沒你愛吃的就是他的原因你倆都不能給我甩臉子!”
“……”玄寧,“他還會甩臉子?”
兀格臺:“……”
他會哭……
一邊的姜韻寒微微嘆息,她總覺得自家七殿下與梁太子間有不可言說的事情。
回去後要不要告訴太子殿下?
兀格臺退出馬車,回頭見面色不虞的姜韻寒。
“姜姑娘,你看着不太高興啊。”
是,你開心。你表哥是拐子,狼主子是被拐的孩子。
“梁太子為何對我家殿下這般?”
“喜歡他呗。”
兀格臺是胡人,本是跟着父親長起來的,是這兩年他才被父親送到送衎身邊的。
他并沒有中原人那種重禮樂的思想,性子也直想什麽便說什麽。
姜韻寒卻是不同的。
就算她真的能接受宋衎喜歡玄寧,可如今玄寧也才十四歲。
宋衎這是什麽毛病?
“我家殿下才十四。”
兀格臺卻是一臉理所當然:“十四怎麽了?在我們部落,十四歲生子的大有人在,我父親十七歲生的我都算是晚的。”
姜韻寒上下打量他:“敢問閣下貴庚?”
“十八了。”
“幾個孩子了?”
“……”兀格臺感覺受到了輕視,轉身就走。
姜韻寒:“……”
宋衎喜歡七殿下,卻不知七殿下是如何考量。她也不敢妄自揣測,此時便如根刺般不深不淺紮進皮肉裏。
說不上的不好受。
心下有事,便也沒注意到有人往這邊靠。
若她見着宋朗過來,定是要趕緊往馬車上去的,至少他不會當着七殿下面調戲他的人。
很可惜,她是被宋朗抱住了才反應過來。
“姜小娘子,又見面了~”
姜韻寒心頭一跳,卻也很快反應過來奮力掙開他:“二殿下您這是做什麽?”
宋朗将手放在鼻下表情享受地聞了聞:“姜小娘子平日裏用得什麽熏香?真真是勾了我的魂啊。”
姜韻寒心下惡心,卻也不得不與他虛與委蛇,也裝不什麽好臉色給他看。
“姜小娘子怎麽不言語了?”他作勢要拉姜韻寒的手。
姜韻寒急急往後退了一步。
其實她不退宋朗也碰不到她,不知何處飛來個石子,砸的宋朗手上鼓起個鹌鹑蛋大小的包。
叫聲慘的不像人。
“二弟怎麽在此處?”宋衎緩緩往這邊來,他身邊跟着的是兀格臺。
姜韻寒朝他們福了福身。
“你……是你!”他像是明白什麽似的,指着兀格臺,“是你對不對!”
兀格臺滿臉委屈:“二殿下在說什麽?什麽是不是我?”
宋衎拽了拽兀格臺的衣袖:“好了,你不是來找姜姑娘求藥的麽?”
兀格臺有些無奈地點頭:“對對對。”
宋衎笑眯眯地望着宋朗:“二弟呢?也是來求藥的麽?總不會是見姜姑娘貌美來調戲她的吧?”
這兩年梁王是越來越厭煩宋朗了,他又在此調戲齊國質子帶來的人。
要是被有心人拿住了,于此大做文章說他欲通敵叛國也不算是空穴來風。
宋朗咬咬牙,朝他拱手到:“皇兄次語倒是玩笑了,我雖無能卻也不至于此。”
宋衎似乎很喜歡他說這種話,滿意地點頭:“嗯,也對。”看着宋朗差點把牙咬碎了他才慢悠悠地說,“二弟手上傷得夠厲害啊,趕緊去處理下吧。”
“是。”
目送宋朗确實是走遠了他才轉向姜韻寒:“姜姑娘受驚了。”
“……”姜韻寒,“我沒事,我家殿下可能吓着了。他平日裏最好熱鬧,方才卻未曾露面。”
“我瞧瞧他去。”宋衎一扭身就往馬車上去。
“姜姑娘,咱倆要不回避一下?”
姜韻寒:“……”
宋衎撩開馬車簾子,裏面玄寧捧着個水靈靈的蜜桃啃得正歡。
見宋衎來了便擡頭對他露了點微笑。
宋衎有些赧然,卻也還是坐在他對面。
他擡手為玄寧擦擦流到下巴上的汁水。
“真被吓到了麽?”
玄寧哼笑兩聲,并不說話。
他本來也是想管的,簾子才掀一角便遠遠瞧見宋衎帶着兀格臺。
還用他?
“你每次來見我都說不了三句話,這麽不想見我還來作甚?”
知道玄寧是打趣他,宋衎也急了,連忙否認:“不是的……我……”
玄寧放下蜜桃,直勾勾盯着他:“那你好好說,我仔細聽着。”
宋衎向來怕生,玄寧不瞧着他他都只能磕磕巴巴勉強說句話,玄寧盯着他,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糾結半天,臉紅的不像話都沒說出一個字。
他也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溫度燙的吓人,默默低了頭。
真是有意思極了。
玄寧噗嗤一笑,撫掌道:“宋衎,你可真有意思,很難想象你對着宋朗能說出那種話。”
宋衎愈發赧然,頭埋得更低。
啧啧啧,玄寧感覺自己與調戲良家婦女的流氓也無甚區別了。
玄寧還想接着調戲,馬車簾被豁然掀開。
兀格臺:“太子表哥,馬上啓程了。”
聞言宋衎如蒙大赦般豁然起身,匆匆往外去。
再次啓程,玄寧慢悠悠地吃着零嘴,眼裏帶着點戲谑:“姜姑娘,爛桃花夠多啊,上那都有人調戲。”
這确實不是句假話,哪怕她是位女醫,卻因着命格富貴、容貌傾城,召來不少輕浮弟子惦念。方及笄時家裏門檻便要被媒人踩爛了。
現下來了梁國,又引來一堆狂蜂浪蝶。
哪怕她什麽都沒做,哪怕是懸壺濟世、吊死問疾的醫者,也免不了登徒浪子的觊觎。
姜韻寒自是反駁不了,但他覺得哪怕她反駁不了,玄寧也沒資格說這種話。
他是招蜂引蝶的那朵花,玄寧是那蜂與蝶。
她敢想,卻不敢說,最多說句“殿下莫要打趣我”。
玄寧哼笑兩聲往嘴裏抛了個葡萄,覺得味道不錯便剪了一半遞給姜韻寒:“你嘗嘗這個,很甜。”
姜韻寒道了謝,接過葡萄。
馬車緩緩往獵場去,足足五日才到。
差點沒把玄寧憋悶死。
到的時候已日落西山,許是路上耽擱厲害,禮部的官員沒想到聖駕這會到了,膳食都來不及準備。
急得團團轉,全都圍着梁王,壓根沒功夫管其他的。
趁這個空子,玄寧跑到一邊透氣。
他是在王府長大的,曾與王爺一同到過漠北,曾與他們一道在雪山腳下跑馬,見過廣闊無垠的草原、連綿不絕的雪山,自是會念念不忘。
玄寧靠在馬廄邊,撫着離他最近那匹棗紅色的馬。
這馬的品種他識得,應該是大齊西涼的汗血寶馬與黃骠馬配的種。
“嗯哼?玄寧?”
玄寧擡頭,見一略眼熟的男子。
仔細想想是宋朗。
見是他,玄寧又垂下眼皮,并不打算理他,
宋朗三兩步上前,一把扯下他腰間的香囊。
“你做什麽?!”玄寧頓時急了,要搶回來,“還給我!”
宋朗側身躲開,高高舉起香囊:“皇兄給你換了一個?雙魚紋,他未免過于張揚了吧?”
玄寧跳起搶回香囊:“你那只眼睛瞧見是梁太子給我的?更何況我與他并不相熟,他送我此物作甚?”
“先前你那個香囊雖未帶多久,也不是沒人見過。分明是突厥落曳部、他母後部落的圖騰,除了他誰會?”宋朗笑了笑,“我好像發現什麽不得了的事了,我們大梁的太子、我的皇兄,似乎是個斷袖……”
玄寧心髒猛地一抽:“你胡說八道!”
“哦?不是斷袖,就是通敵了?”
“你……”
玄寧是真的沒辦法反駁,他解釋不了這兩個香囊,更解釋不了他與宋衎之間的關系。
莫說和別人解釋了,就連他自己都分不明他與宋衎之間到底算什麽。
好友?知己?
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