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競價
競價
龍虎樓中的侍者似乎認出了鹿卿雲是何人，極客氣地将他往樓上引。
青楸不想讓自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表露出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可是……
龍虎樓中雕梁畫棟、一步一景，四周擺着的盡是精美擺件，其中不少是純金打造，她看得實在有些移不開眼睛。
見她腳步漸漸慢了，鹿卿雲停下步子，扭頭看她，眼神中帶着幾不可察的催促意思。
青楸覺察到他的目光，再不敢耽擱，慌忙跟了上去。
被侍者引入三樓的雅座後，又有幾名侍女點燃熏香、端上龍井茶與精致點心。
侍者推開窗戶，從這兒往下看，一樓的大堂一覽無餘。大堂中已搭好了高臺，一塊鮮紅的帷幕将高臺遮去大半，也不知後面都藏着什麽寶貝。高臺周圍擠擠挨挨地塞着不少矮凳，已經坐了不少人。
與那矮凳相比，雅座帶着柔軟坐墊的太師椅一看就舒服許多。
“掌門大人，我們今天來，是要做什麽？”
青楸緊攥着手中十幾塊碎金，想知道買完鹿卿雲需要的東西後，還有沒有可能剩上那麽十幾、幾十的靈幣，讓她拍些破爛回去。
這碎金是那錠金子付完房錢後找回來的，數量不算少，可要是能被鹿卿雲看上的東西……肯定不會便宜！
那可是能說出戒靈珠不是什麽值錢物什的一念門掌門！
鹿卿雲的目光落在窗外沒有看她：“只是看看。”
青楸：？
“只是看看？”
“只是看看。”
“……”
實在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青楸對着鹿卿雲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直到他轉頭對上她的視線、目帶詢問之意，她才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掌門大人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拍賣會總算正式開場。一個穿着與剛才幾位侍女略有不同的女子走進屋來，手中還端着個盤子，上頭擺有一個奇怪的鈴铛與一塊牌子。
她向着鹿卿雲行了禮，開口道：“鹿掌門安，奴婢是您的競價人，今日便由奴婢為您舉牌競價。”
雖然競價人眼中似乎全無青楸的存在，但這并不妨礙她本着一顆求學之心，向競價人詢問拍賣的規則。
競價人原本并不是很想理會青楸，但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露出極标準的笑容，将拍賣競價的諸多事宜仔仔細細向青楸介紹了一遍。
青楸緊握着碎金，一顆心逐漸變得蠢蠢欲動。她扭頭望向掌門，斟酌着如何開口才更為合适。
鹿卿雲原是閉着眼的，可青楸的視線實在太過熾熱，讓他忽視不得，最後便轉頭回望着她問道：“何事？”
“這些碎金，”青楸搖了搖攤開的手掌，掌中的碎金反射出耀眼的光，“能不能暫且借弟子用上一用？弟子只借用一點，不會……”
“你用着就是。”
“多謝掌門大人！”
青楸收回視線看向窗外，認真聽着大堂那位拍賣師說話。
時間剛剛好，他正在介紹第一件拍品，她似乎曾在秘籍上看到過這顆珠子，其作用與戒靈珠有些相似，都能在煉器上發揮獨特效果，倒真是件寶貝。
可這玩意兒具體效果如何，她實在記不清了，眼下又有其他人在場，她不方便拿出秘籍查詢。
好在拍賣師報出的價格讓她直接死了心，也就不必去糾結其價值了。
在這之後，拍賣師陸陸續續又介紹了五六件拍賣品，鹿卿雲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青楸倒是一直興致勃勃地聽着，然而每一回報出的價格都讓她滿臉苦相，所以同樣沒有出聲。
競價人原本燦爛的笑容漸漸染上了僵硬感，正好也不需要她搖鈴舉牌，她便用空着的手揉了揉臉頰。
幾息的時間裏，她面上的笑再次變得情真意切。
就在這時，青楸忽然一碰她手臂，出聲道：“我要競價！”
這可關系到今日她能賺到手的提成，競價人的喜意深重幾分：“姑娘請……”
說話的同時，她目光也向大堂的高臺飄去，看清拍品的一瞬，她的聲音斷在了喉嚨裏。
擺在臺上的，是一塊成人手掌大小的石塊。石塊通體漆黑別無他色，任誰來感知，都不會認為它是個有用的物什。
當拍賣師說出“石塊，三靈幣”這五個字時，大堂的一些客人沒忍住，嗤笑聲甚至傳到了三樓。
盛家拍賣會的拍賣品品質很難有保證。原因無他，只要拿到拍賣券，任何人都能将東西送進來。
十幾年前有個乞丐從路邊撿到過一張拍賣券，也不清楚他是如何得知盛家拍賣會存在的，總之他很順利就混了進來，并将同樣在路邊撿來的石頭交給盛家作為拍賣品。
那是拍賣會上第一次出現無用之物，不少人把這破石頭當成了秘寶，最後竟是拍出了天價。
有過這麽一件事後，來參加拍賣會的人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要是一件拍賣品看起來像塊普通石頭，那它大概率就是塊普通石頭。
見競價人似乎沒有聽清楚自己的話，青楸再次碰了碰她的手臂，重新說了一遍：“我要拍這個，從三靈幣開始拍，每次只加一靈幣，超過三十、不，超過二十靈幣的話，就放棄競價。”
競價人的眼角微微一抽，連始終沒什麽反應的鹿卿雲都向她投去一瞥。
青楸有些疑惑：“怎麽了？不能這麽競價嗎？”
她剛才仔細聽過規則，應該沒問題才是。
“可以……”競價人努力緩了語氣：“那奴婢這便替您競價了。”
一陣完全不激烈的競價過後，青楸以五靈幣的高價，成功拍下了這塊普通石頭。
競價人稍稍松了口氣。她好容易才跻身為高階競價人，能為三樓的貴客服務，最後卻只能為個破石頭搖鈴，要是被其他幾位高階競價人聽到，不定怎麽笑話她呢！
也不知道堂堂一念門的鹿掌門是怎麽想的，竟會帶這麽個沒見過世面之人來參加拍賣會，自己不嫌也就罷了，她可丢不起那個人。
競價人這口氣顯然松得太早了。
又經過三四件拍品後，青楸一碰她手臂，再次開口道：“這東西我要競價，每次加一靈幣，超過十五靈幣就不要了。”
競價人稍感到有些不妙，看向了高臺。
臺上正在展出的，是一罐……鹽，報價，八靈幣。
就算拍賣師将其命名為“椒鹽”，讓它聽上去顯得高級了幾分，也不能改變它只是一罐鹽的事實。
這一回的競争比上次還要平淡，競價人喊出“八靈幣”後，沒有任何一位客人想同她争上一争。
連着被青楸要求拍了這兩件拍賣品，競價人的雙眸都失去了光彩。
她隐隐有種預感，事情不會在這裏結束。
之後又被要求着拍下枯枝、植物種子和另一塊普通白石頭之時，她的內心已經再泛不起什麽波瀾。
罷了，至少她能拿到一筆屬于高階競價人的專門工錢，不就是沒有提成，她認了。
維持了整一日的拍賣結束時，青楸伸了個大懶腰，輕聲感嘆道：“今天還真是收獲頗豐。”
競價人和鹿卿雲的視線齊齊落在了她的身上。
見青楸面上的笑意不似作假，競價人總覺得心裏像有蟲子爬過似的，有種極微妙的難受感覺。
偏偏青楸還毫無察覺，笑眯眯地詢問她道：“姑娘，我要如何才能拿到拍來的拍賣品？”
靠良好職業素養的支撐，競價人仔細為她解釋了一遍後問道：“姑娘若是需要，可以将錢交給奴婢，也可以跟着奴婢去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訖便可帶着拍賣品離開。”
大部分有資格登上三層的貴客都不會在意拍賣所需的小錢，所以競價人已經做好從青楸手中接錢的準備了。
雖然這加起來不夠五十靈幣的交易她平日裏壓根兒看不上，但工作就是工作，所以……
“那我們這就走吧。我随你去。”青楸開口時語氣認真至極。
笑話，誰會放心把這麽一筆巨款交給陌生人啊！
競價人：……
對了，她都忘了今天的貴客有些與衆不同。
都已經站起身了，青楸才猛地想起身旁還坐着個掌門大人，忙扭頭看向他。
她也确實沒有想到，這位說是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鹿卿雲明白了她的意思，向着她微一颔首：“去吧。”
領着青楸往寶倉走的時候，歷經風雪的競價人已鍛煉出極穩定的心态。
幾個負責服務二層客人的中階競價人在青楸離開後，湊在這位高階競價人身旁竊竊私語，語氣中的諷刺意味怎麽也遮掩不住。
“瞧瞧瞧瞧，她還以為能上三樓就有多好，最後一天下來賺的錢甚至還沒我們多。”
“可不是，也不知道她前兩天在得意個什麽勁兒。”
“她靠着搶紫玉的名額才升了高階，現在也算遭報應了吧。”
那高階競價人故作鎮定地輕哼一聲：“有些人若是連剛才那位貴客的獨特之處都看不出來，怕是只能在中階的位置上待一輩子了。”
與此同時，正在往雅座趕的青楸卻被另一個吸引了注意力。
她要是沒看錯的話，那位正從另一間雅座走出的人，似乎和秘籍上的袁仙師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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