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殺豬女也有春天(十)(文收兩百的加更)
殺豬女也有春天(十)(文收兩百的加更)
第二十一章
褚慶涵将老管家手上的那封信接過來,打開匆匆地掃了一眼,接着冷哼了一聲,看着向晚知和奉君,吩咐的卻是那些士兵,“把他們放開吧。”他将那封信拿到面前,問老管家,“這是你們大人親筆所書?”
老管家伏低身子,答道,“是。老奴親眼所見。”
褚慶涵朝他做了一個“免禮”的動作,示意他起來。轉過身來對奉君和向晚知說道,“既然路大人說你們是他請來的客人,讓朕不要為難你們,那朕就聽他的。”他朝奉君和向晚知揮了揮手,“你們走吧。”
皇帝自己親口這麽說了,再不跑等到他改了主意,怕又是跑不掉了。向晚知想努力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樣,然而轉身那一刻的匆忙還是出賣了她。
奉君和向晚知出了城,走過一條小路,明明進竹林之前還能看見人影的,然而等到轉過去一看,那裏早已經空無一人了。褚慶涵派來跟在他們後面的殺手愣了一下,在附近找了一圈兒,依然沒有看到人,只能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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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春天,但夕陽照進來,金橘色的光芒讓人有種快入夏的感覺。“起床了。”屬于男性淡漠而又低沉的聲音在向晚知耳畔響了起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正好看見窗外那輪西沉的太陽,頭頂上還有一只大手,正抵着她的腦袋。
向晚知不知道這大爺又發什麽瘋,現在還這麽早,根本不是鬼魂出來活動的時候,不耐煩地将頭頂上的手打掉,“還早着呢,叫我做什麽。”說完又要趴下去繼續睡覺。
奉君眯着一雙琥珀般的眼睛,眼前這個人好像是有些時候沒有收拾了,再不敲打一下,過幾天不就要上房揭瓦?他順手拿起旁邊的一個銅制的勺子,面無表情地在旁邊不遠處的銅燈上面不緊不慢地劃下來。
尖利的勺子摩擦在銅器上面的聲音,比粉筆在黑板上寫破音的聲音更讓人難以忍受,向晚知瞬間就清醒了,猛地擡起頭來看向他,奉君見她瞌睡醒了,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抱着平板電腦看電影去了。
好麽,老板把小工叫起來,自己倒去玩兒了。
向晚知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他知不知道她這次任務坐下來,身心俱疲啊?能不能給她放個假讓她休息一下啊?外面站超市人家還是兩班倒呢,到了奉君這裏,天晴下雨就是她一個人,還沒有保險,還是這種見不得人的工作,就算是工傷,也兌現不了嘛。
“你找我起來幹什麽啊?”反正睡不着了,向晚知幹脆坐在凳子上,靠着櫃臺。奉君盯着電腦屏幕連眼睛都沒有擡一下,“你幫胡大姑完成了委托,你不找她确認一下?”
哦,向晚知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回來太累,直接就休息了,還忘了給胡大姑一個反饋。她轉過身,從背後的抽屜裏拿出一根燈芯,白嫩的臉上還帶着剛才睡覺留下的紅印子,雖然面無表情,但眉眼間居然還有那麽一絲嬌憨。她将燈芯浸泡在旁邊一個裝滿碧綠色的油的白瓷小盤子裏,然後放進旁邊的琉璃燈裏,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來一盒火柴,将燈芯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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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燈芯被點燃,原本金黃色的燈光慢慢變成一片碧綠,在陰暗的室內,看上去好像鬼火一般。燈光有些陰冷也有些溫暖。這兩種奇異的感覺神奇地糾纏在一起,仿佛可以衍生出無數故事。
這是一家再普通不過的古董店裏,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時光中,無論哪個年代的東西,都能在這裏面找到影子。是的,一般古董店都是這麽吹噓的。如果硬要說奇怪,這家店奇怪的地方也多。比如,很少能夠在白天看到有人上門,比如,開了這麽久還沒垮,比如,這裏的老板從來不現身,只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守着店,外帶一只叫做奉君的仿佛很有靈性的白貓。
最近那只白貓不知道到哪兒去了,店裏新來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年輕人,聽那個姑娘叫他“奉君”,跟那只貓一樣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複這個年輕人,才故意給貓取一樣的名字。
不過,也沒關系,反正這裏少有人來,也沒人會注意那麽多。
這家叫“古玩”的古玩店,開在這條街上已經有幾年了,它的布置跟一般的古董店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又因為在街尾巴上,旁邊就是一片廢棄的公園,它的生意并不怎麽好。的确,是沒有太多人有那個耐心從街頭走到街尾。然而開了這麽久還沒有垮掉,也算是個謎了。
向晚知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擡眼問坐在那邊的人,“你以前不都是貓嗎?怎麽這段時間突然想做人了呢?”
奉君擡起頭,在陰暗中朝她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好像野獸一樣,仿佛下一刻就要沖上來咬住向晚知的脖子,“我無所謂,反正我可以換來換去。”潛臺詞是,你不可以。
向晚知完全不知道這有什麽好優越的,她要是個來歷不明的妖精鬼怪,她也能變來變去,然而不行。天生種族決定,沒辦法的事情。
剛才還一片昏黃的大廳,此刻已經全部暗下來了,只剩下天邊一層薄薄的亮光,太陽走的太快,仿佛是覺得已經不該再停留下去。
碧色的幽光後面,年輕女孩子那張若隐若現的蒼白的臉和烏黑的瞳仁,連着披頭散發的模樣,不光人猛然見到會吓一跳,就是鬼也不例外。
“喂!我說你好歹是個鬼,你不至于這麽拍我吧?”向晚知雙手抱胸,無奈地看着眼前的年輕女鬼。
那個女鬼被她這樣一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真是抱歉,我……我乍然間見到……”旁邊的奉君像是忍不住了一樣,發出一聲低低的輕笑聲,盡管很快很輕,但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中聽上去還是很明顯,于是,連帶着他笑聲中的諷刺,也格外明顯。
向晚知朝天翻了個白眼兒,她知道這人陰損,這聲笑無非就是在說她醜得連鬼都怕呗。嗯,向晚知不想反駁,反正她有實力,怕什麽?
那女鬼正是胡大姑,她身上有着新鮮的陽光氣息,跟往常向晚知見過的怨鬼,不一樣。“事情我已經辦完了,不知道你對這個結果滿意不?”這說的是廢話,就是不滿意,也沒有改的機會了。
胡大姑點點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居然出現了一分嬌羞。鬼怪不是實體,但其他跟常人無異,她臉紅向晚知也看得見,她看了一眼向晚知,說道,“他也正想上來跟你們道聲謝呢。”話音剛落,一個影子慢慢出現在了大廳中,路淮川還是穿着當初在夢中那身半舊不新的長袍,整個人看上去如青松般挺立。向晚知看到他,又見他如今站在胡大姑身邊,立刻明白過來,忍不住欣喜道,“原來你下去找她了啊。”
“是。”路淮川的聲音聽上去依然沉穩,他轉頭看了一眼胡大姑,“早之前我就已經決定,上窮碧落下黃泉,都要找到她。雖然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在渺茫也總要去做。”他眼中浮現出幾分笑意,對向晚知說道,“說起來,還要多謝姑娘你那天給我的那一角犀角香。”
犀角不能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犀角香沾在我身上,我前一天又見過她的魂魄,到了下面一找就找到了。”路淮川同意向晚知幫他完成心願的前一天,用犀角香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胡大姑,正是看到了她的魂魄,他才同意向晚知進府來的。
向晚知問他們兩個,“那你們以後,有什麽打算?”總不能這麽一直游蕩着吧?但若是投胎,喝了孟婆湯,忘卻前塵,還能像現在這樣在一起嗎?
胡大姑那張平凡的臉上出現了幾分羞赧,低下頭說道,“路大哥剛剛考過了地府的考試,以後要去地府當差了。我跟他一起……”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也不會去投胎了。”
路淮川接口道,“再活一世,未必能夠在一起,況且也終究是要回到地府的,況且我們兩個現在這樣子,也并沒有什麽不好。”他們兩個,除了沒影子,沒身體,跟常人沒什麽兩樣。如路淮川所言,就算各自投胎了,也未必能夠再在一起,始終都是要回到地府的,還不如兩個人一起長長久久。
但是……向晚知擡頭看他們,“地府的公務員……哦,地府的官員雖然可以暫時不用去投胎,但是并非神職。”他們一樣還是鬼魂,“時間長了,你們不就魂飛魄散了嗎?”
“那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情了。”路淮川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還是先過好當下再說。”
他伸出手來,拉住胡大姑的手,對向晚知和奉君行了一個禮,“多謝二位,以後或許我們還能見面。”他能有這樣的結局,已經算是很好了。向晚知打從心眼兒裏替他們倆高興。她朝路淮川和胡大姑揮了揮手,一陣光芒下去,原本站在大廳中的那兩個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桌上的碧波琉璃燈幾番明滅,終于熄滅,裏面的燈芯燒得一幹二淨。向晚知知道,這是說她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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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每個女人一到第二年,就覺得自己衣櫃裏沒有能穿得出來的衣服,向晚知将衣櫃裏面的衣服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都沒有發現能夠穿的。她懊喪地坐在床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正好今天沒事情,她要跟奉君說,出去買!衣!服!
奉君大爺懶懶地答應了,居然沒有為難她,向晚知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但馬上,在她看到奉君從沙發上站起來了,她就明白為什麽這位摳門兒的老板會答應她的請求。
“看什麽看?我也要出去買衣服。”當貓裸奔太久,成了人,他也沒什麽衣服穿了。不過,奉君想到向晚知卧室裏那擠擠挨挨的一大櫃子,“你怎麽又沒衣服了?”
“對啊。”向晚知自暴自棄地說道,“去年我是裸奔過來的,你不知道嗎?”
他還真不知道,那麽多衣服,怎麽裸奔。
奉君帶着“去年裸奔”的向晚知到了市中心,向晚知一進那裏,好像魚兒入了水一樣,開心得快要飛起來了。然而,在她連選四件衣服都遭到了奉君的無情諷刺之後,向晚知終于覺悟,少女跟直男的審美,就是兩條永遠都不能相交的平行線!她不知道在奉君那裏得到肯定了,幹脆把他一推,把人趕到男裝區去了,她要在這裏買個痛快!直男什麽的,就不要來煩她了。
最後,向晚知提着七八個包裝袋,在頂樓的茶餐廳找到了早已經坐在那裏的奉君。奉君一看到她買了那麽多東西,眉毛就皺了起來。他像是拎一個尿片一樣,将其中一條裙子從袋子裏面拿出來,那副嫌棄的樣子,就差捂鼻子了,“這就是你買的?”他冷笑了一聲,“你的審美也就只有這樣了。”
向晚知一把将衣服從他手裏搶過來,“怎麽不好看了?你說它怎麽不好看了?”她将那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最新款,花掉了一千多大洋呢,還打了九折。”
奉君從鼻子裏輕哧了一聲,表達了他對這件衣服的看法。
向晚知真想操起旁邊的咖啡往他臉上淋去,教教他怎麽做人。
向晚知把衣服包進去,提着口袋坐到奉君對面,他的腳下也放着兩個衣服袋子,向晚知拿起來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子,好吧,她知道為什麽奉君會這麽鄙視她了。就從衣服的價格上面來看,奉君的确有鄙視她的資格。
哎,誰叫她不是大老板呢?就算不是大老板,當個富二代也不錯啊,她要是富二代,她也像奉君一樣。
向晚知心中升起一陣少有的仇富情結來。為了将自己的情緒發洩出來,也為了讓奉君知道他平常對員工有多苛刻,向晚知在吃飯的時候特意挑選了一個看上去頂貴頂貴的餐廳,一口氣叫了好幾個菜,全是她自己愛吃的,奉君,一、個、都、沒、有!
奉君看着向晚知臉上寫着的那幾個“把你吃窮”的大字,忍不住有些想笑。向晚知完全沒有發現此刻奉君眼中的笑意,她滿心滿意都在食物上面,不得不說,這地方貴有貴的價值,東西好吃極了。
她正在跟一塊藕酥作戰,頭頂上卻不其然地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像是試探一樣,又像是不肯定,“晚晚?”聲音低沉好聽,又帶着幾分江南地帶的吳侬軟語,被他低沉的男聲一中和,有種異樣的性感。
向晚知叼着藕酥朝天翻眼睛,就看到一個男子的臉,印入了她的眼中。
好看,清瘦,帶着幾分憂郁,這是向晚知看到他的第一個印象。然而那個男子看到她之後,整個人好像是受了很大刺激一樣,渾身上下都開始小幅度地顫抖起來。他顫巍巍地伸出手,像是要輕撫向晚知,卻不知道為何,手伸在半空中,卻又突然停住了。
向晚知下意識地朝裏面挪了一下,她側頭看了一眼奉君,這個男人她并不認識,也不記得以前見過,這裏就他們兩個人,她不認識,不知道奉君認不認識……
奉君朝她搖了搖頭,眼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臉色越來越差,眼中像是有淚意一般。向晚知沒有想到他一個男人居然說哭就哭,還有看他剛才的反應,像是有羊癫瘋一樣,她顧不上跟那塊藕酥作鬥争,将到了嘴的東西拿來來,對那人說到,“先生……我不認識你……”
那人聽見向晚知這樣說,臉色先是變得更難看,卻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稍微好了那麽一點兒,臉上擠出來一個淺淺的笑意,幾種情緒的角力在他臉上展現得淋漓盡致。他停了好久,像是在努力把眼角的淚水咽下去,最後才啞着嗓子對向晚知說道,“我們……大學同學啊,這麽多年不見了,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
啥?大學?向晚知又下意識地看了奉君一眼,發現他正一臉淡定地看着這邊,眼中好像有些深,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奉君依然板着他那張臉,但向晚知就是從他和這個男人的态度中,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她是奉君撿回來的,奉君說撿到她的時候她在郊外,渾身上下沒有傷口,整個人都好像是暈過去了一樣。身上也沒有什麽能證明身份的物件,原本是想讓她醒來過後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的,誰知道她醒來之後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從哪兒來的,這樣也就自然不能回哪兒去了。
向晚知不是沒有想過她的來歷,但是她在自己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标志性的東西,奉君才把她撿來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她會把以前忘得幹幹淨淨,身上的衣服也被這個萬年老潔癖拿去扔了,原本線索就少,現在也就更難找到了。
她這個人,天性一向樂觀,最擅長的便是随遇而安,既然找不到,那就不去找了。她在奉君的店裏等着人家上門來找她,如果一直沒人來找到她,也就等她把事情想起來了再說。甚至有些時候她都還在想,也許她根本就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奉君帶着她幫鬼完成心願,穿梭于各個地方,沒準兒她就是從哪個時空縫隙當中掉下來的。奉君心裏也有這樣的猜想,所以他們兩個才都不忙着去找。
如果是現在他們呆的這個時空,她不見了她的父母肯定回來找她的,但如果她的父母不來找,那她也沒有必要找回去。但如果不是現在這個時空,他們就是再找,也沒有什麽作用。
雖然這樣聽上去是比較自私,然而那是目前向晚知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然而,現在有個人,突然告訴她,他們兩個以前是大學同學,雖然這個人看上去有點兒不正常,像是有病一樣,但是作為人的那種想要找個究竟的好奇心,還是讓向晚知忍不住他生出幾分親近來。
況且,這人眼睛純淨,一片良善,看上去也不像是什麽壞人。
嗯,她是從臉得出來的結論。
向晚知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拉了拉旁邊的椅子,對那人說道,“既然是同學,那就坐下來一起吃個飯吧。”
“不用了。”他擺了擺手,臉色雖然依然蒼白,但比之前已經好了太多。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奉君,“不打擾你跟你男朋友了。我這邊還有事情,回頭再說。”
奉君被認作是向晚知的男朋友,還是第一次,奇怪的是他們兩個都沒有想着要反駁。那人臉上又是一白,拿出電話來,對向晚知說道,“好久沒見過你了,留個電話我們下次聯系吧。”
向晚知不疑有他,跟他互換了電話號碼,她這才知道那人的名字,叫做盛嘉彥。
這人長得挺好看的,穿着打扮精神氣質,看上去也像是經濟條件不錯的,但是卻是個羊癫瘋。果然啊,上帝對人都是公平的,給了他臉和錢,就要奪去他的健康。她目光移向面前的奉君,對自己剛才那個結論深以為然。
奉君見她跟盛嘉彥交換完電話,轉過頭來看他就是一臉明了,他自覺跟剛才那個男人沒什麽關系,看到向晚知這副模樣就知道她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板着一張臉問她,“你在想什麽?”他知道不是好話,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在想,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向晚知把那個藕酥夾起來,正要說像奉君這樣的,有一副好皮囊,上帝就要拿去他的心肝,對面的奉君已經漠然說道,“不啊,上帝對你就格外苛刻。 ”
向晚知操起身後的枕頭就朝他臉上砸了過去。